曹氏那一家三個又跑到潘原了。
李寇正與曹秀吃酒,便有人來報那三個求見。
只不過此番他們是來找李寇。
李寇道:“曹兄預(yù)測這件買賣能否做成?”
曹秀大怒道:“你不要站在智慧的山頂鄙視著我可以嗎?”
怎地?
“你明知那些寶物有多引人注目,那是能不成的生意嗎?”曹秀既憤怒又悲哀,“夏國國主,處處以宋廷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為他榜樣,然,人主手握權(quán)柄,怎可處處恭儉忍讓?便他不愛身外物,朝臣怎可不以各種理由貢獻?他……你怎地?”
李寇頭大如斗,他再三欲言又止。
曹秀問,他才請教“這甚么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到底是什么人?”
曹秀:“我……”
他真恨不得打開這廝腦袋看下。
你竟連這個也不知道嗎?
李寇道:“定是中原皇帝但我就是不知。”
“仁宗?!辈苄愫軟]好氣,但也笑了起來,說,“這些字的確麻煩了些?!?p> 原來宋仁宗還叫這個名字?
李寇嘆了口氣,從袖子里取出一卷書紙。
他竟工工整整在上頭寫下這個名字。
避諱。
他不論從軍還是科舉,都要注意這個時代必須注意的一點。
那便是為尊者諱避尊者諱。
他很不明白,不過是個名字為何要讓旁人避諱?
這是穿越到了宋代,若在明代或許在皇帝的名字上便不用這么麻煩了。
畢竟,朱重八出了名的化學(xué)元素發(fā)明人嘛。
曹秀目瞪口呆瞠目結(jié)舌。
半晌,曹秀才嘆息一聲“李大你可真是個人才”。
李寇不以為意,寫下之后收起書紙,又把那跟鋼筆放進懷里。
他如今處處小心時時刻刻都在學(xué)習(xí),記筆記成了一種笨拙的學(xué)習(xí)方式。
獨處,則以毛筆寫字,往后必定要臨摹前人書法。
但當他和別人交談,有所獲得時便以鋼筆書寫。
曹秀可不知這里頭還有無奈,他只看著李寇竟舍棄臉皮不要連這樣的常識都要牢牢記住便覺此人奇葩。
便是毫無身份地位的人,只怕也做不到他這樣的……
謙虛與好學(xué)?
曹秀遂嘆道:“李大,你是我見過最把臉不當臉的人?!?p> “這叫不求甚解不恥下問?!崩羁苷f。
他回頭吩咐押司:“先請你們縣尊見過,再帶他們來吧。”
押司默不作聲,他擔心李寇把他當成內(nèi)鬼。
這是如今潘原縣衙上下都懂的規(guī)矩。
李大這廝在考較他們這些押司,誰是內(nèi)鬼他說一定要查出來的。
這人回去了,曹秀目視李寇佯作取笑問了句。
他說:“你懷疑這廝是我們的人嗎?”
“嗯?!崩羁艿溃懊總€人都可能是你們的人?!?p> 曹秀:“何不審問之?”
“何不審問你?”李寇很奇怪。
曹秀:“……”
與這廝交談,哪里有過如沐春風之感觀?
他便是山頂上的大石頭,是他手中的大槍。
只是此人倒是可怕的很。
他果真不介意向任何比他知道哪怕一件小事的人請教。
天下讀書人,從未有過這樣一個。
兩個相對討厭的人,哪里還能有把酒言歡的可能?
曹秀疑惑的正在這里。
這廝并不高看他,他也很討厭這廝。
可他明明知道卻為何每日都來找他吃酒???
難道他不用調(diào)查潘原監(jiān)押被殺一案了么?
李寇用意正在這里,只是不與他們說。
情報分析他哪里會啊,但他知道情報便是消息。
消息,便有經(jīng)濟里的內(nèi)容。
以經(jīng)濟消息判斷大概動向,應(yīng)該還是較為委托的吧。
畢竟,經(jīng)濟基礎(chǔ)決定上層建筑的同時也決定大部分人的立場行動。
兩人對坐片刻,外頭進來那一家三個。
美婦人進門見了,先看桌上的酒。
她心如刀絞,那可是錢啊。
“他不善吃酒?!泵缷D人緩步過去,竟把那玻璃酒瓶塞進袖子。
李寇:“……”
何意?
“今日來,只為生意。”美婦人自顧坐下,目視李寇道,“你那寶貨我已盡數(shù)售出,只一個保溫寶壺,夏國有愿出價萬貫的人,然,你須饒我兩個,一貢獻國主,二送給家主,如此,方可獲得大錢,乃至運送鹽、糧,我家無余錢,買不起那么貴的寶物?!?p> 萬貫也不足?
“不是,我太高了價錢,三萬貫,才可起價勾買。”美婦人笑吟吟地道,“且,不論宋、夏遼人,但凡有大錢,便售賣,又那明鏡,我已送回消息,宮中的娘子娘家已遣人來談價,價格比之馬儀貞在琉璃盞大會上的開價更高十五成,如此,尚供不應(yīng)求?!?p> 瘋了?
“這有甚么好驚訝的,為了討好國主,有的是人愿意打開自家錢倉的?!泵缷D人不以為然道,“只是,若再有,不須那么大,我也能五萬貫賣出,此外,”她笑的很意味深長說道,“郎君要做主涇原路糧市吧?聽聞?wù)奂宜土嗽S多糧鈔,不若我們也助你一臂之力,以涼州糧鈔、夏國國幣,乃至吐蕃馬匹,為郎君堆積前程,如何?”
李寇道:“說你的條件。”
“簡單,戰(zhàn)爭歸戰(zhàn)爭,生意歸生意,且,我曹氏雖于大事很心齊,然各家各戶俱有生意需求,我須郎君以曹氏為夏國唯一生意伴當,郎君凡出手,夏國以及涼州、西域生意,盡與我家聯(lián)手,僅此爾?!泵缷D人挑眉,“至于其二么,便是郎君能在內(nèi)外夾擊中活下去,或有人以里通外國之罪收你之寶貨物,或有人假扮賊寇以郎君與夏國乃至曹氏之仇恨毀滅北原大寨,郎君若能生存下去,方是第一個聯(lián)手的根基。”
李寇并不是經(jīng)濟高手,他當然不能立即斷定這里有何利弊。
他需要仔細斟酌。
“許我以厚利,只能說明你們獲利更多?!崩羁艿?,“我也不怕合作的人太多,這樣,且等幾日,倘若你們的條件更好,陰謀更少,便合作,如何?”
美婦人不料他竟當面說出這個。
這廝怎地這么憨直?
不!
這哪里是憨直!
這真是憨批!
“他定有別的目的!”美婦人當即收起滿臉殷切,她知道不經(jīng)艱苦卓絕的談判,李大手里的寶貨,便不是她給她家三口爭取最大利益的來源。
換句話說她也是試圖以小博大的人。
甚至,她更要空手套白狼。
“這廝很沉穩(wěn),言辭只怕說服不得。”美婦人美眸流轉(zhuǎn),她心里為難,“他的確有更多更好的選擇,而我們能提供給他的……”她搖搖頭暗忖,“便我有如簧巧舌,畢竟不比那些人家的真金白銀,何況,”她瞥了曹秀一眼,“家族的人,也要來商談了,他們的開價更高?!?p> 如何是好?
這時,女童彷佛一個大人,她趨步走到李寇面前,工工整整以中原禮節(jié),宛如重新見過一般,嚴肅地見了禮。
她脆聲問道:“李大郎,你志向是什么?”
她有話要說,有如簧巧舌要鼓。
李寇見她目光安靜,隱藏許多狡黠,又故作大人模樣,分明臉上還有許多忐忑,偏要強裝一切都在掌握中,倒煞是可愛。
他也將了女童一軍。
“你猜。”李寇笑吟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