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已閉門多日未曾開過了。
渭州下轄的縣多以知縣充任,然平?jīng)隹h此前卻是縣令。
李寇在路上才聽姚平康說起平?jīng)隹h衙的怪事。
不但姚平康說就連楊可世也深以為然。
他們說,那縣衙的風(fēng)水有問題。
滑天下之大稽!
李寇看過縣衙知曉那是什么地方。
那正在后世的最中心地帶。
“大郎可別不信這些說法,說來也怪,平?jīng)隹h縣官三年來換了六個,第一個是生了離去的心,才來三月就走了,他說縣衙鬧鬼,我們都不信,但第二個縣官在縣衙里大白天竟被屋檐掉下砸死,到了第三個修繕了縣衙,結(jié)果還是被瓦片砸傷,不得已退回,在京師待選等官,第四個倒是長住了一年之久,可奇怪的是本來一個白白胖胖的人,不知怎的竟就瘦得不成樣子?!睏羁墒赖?,“你可知第五個縣官是怎么死的?”
李寇道:“不該是走路摔死的吧?”
“著?。 睏羁墒琅c幾個人一起拍手。
李寇吃驚不已連忙問上一任縣官。
“那廝壓根沒敢住進(jìn)縣衙,到任當(dāng)天竟在客棧辦理公務(wù),而后稱病不上衙,直到年前尋蔡相公的門路,調(diào)去涇州當(dāng)縣令去了?!币ζ娇档?。
李寇想了一下心下有了計較:“此必為人為!”
他也曾怕那些,但他后來才得知人心的可怕。
“平?jīng)隹h令,位不高,權(quán)不重,那么是誰要害他們?”李寇立即問楊可世,“鈐轄可知那兩個縣官在什么地方?”
楊可世驚道:“大郎要做甚么?”
“世間最毒的,不是毒,是人心?!崩羁艿溃拔蓍芸勺鍪帜_,走路摔死也算離奇,但一連發(fā)生這么多事情,必定有人裝神弄鬼——我只是好奇,你們?nèi)羰且灿泻闷嫘?,切莫說給人,我倒有些法子,只是有司不找我,我也無權(quán)干涉?!?p> “好小子,你真有此本領(lǐng),果真能證明乃是人為,你此番立寨,我們保舉你做個寨主!”楊可世道,“只是鬼神之事從來說不準(zhǔn)的,你小子真不怕這些傳說?”
“我敬這些,不干涉別人相信,但我篤定縣衙古怪定是人為?!崩羁茌p蔑道,“第一個縣官便露了馬腳,他既有離去的心,多的是借口,想必不乏門路可為何要借鬼神說?”
幾個人面面相覷均不可置信。
折彥質(zhì)忽然道:“但縣衙在原本一塊荒冢之上卻是事實?!?p> “人間官自然管不得幽冥事的,然……算了,你們且告訴我,寨主有甚么好?”李寇更希望得知這個。
姚平康笑罵道:“你這小子明明有骨氣卻偏偏裝是個市儈的人。”
“姚兄哪里話,我要理流民事,若只是個莊主,怕難免有人掣肘,我行事明白,架不住人家找茬兒,小小的一個村寨,可不能成廟小妖風(fēng)大,池淺王八多的地方。”李寇正色道,“別的不說,我要承包——呸,我要買萬畝山地,若我一言九鼎的權(quán)威,那些流民不乏作奸犯科的趁機搗亂,我如何應(yīng)付?殺之不足留之煩惱如何是好?”
折彥質(zhì)笑道:“大郎果然是個蠻菩薩——你真認(rèn)定縣衙之事是人為?”
“十成!”李寇極有信心,“我雖未見過那些衙役,但依照律法,他們都是本地的人,多有交通富貴的,何況,”他恥笑道,“你們難道沒有發(fā)覺爨同知是怎么到渭州來的,又是接了誰的班嗎?我記著他之前的同知,以及上上任同知是在渭州伸手過界被你們將門彈劾下去的吧?我聽吳大說爨同知與上一任同知是同科進(jìn)士吧?我又聽吳大說平?jīng)隹h縣官大都是西軍地盤兒上的人吧?折兄當(dāng)問經(jīng)略使才行,他恐怕對此事心知肚明?!?p> 姚平康吃驚道:“你怎么與吳大那夯貨往來的?”
“那不是個夯貨,那廝確實狡猾,但他是知道好歹的,所料不錯的話,吳大與西軍交情不淺吧?”李寇道,“他曾在我面前吃飯,我見他并不是不爽利的人,我要他飯錢他毫不作難,此人不是西軍后裔,則必為西軍諜子?!?p> 楊可世駭然要堵住這廝的嘴。
此事怎可講出來?
李寇瞥他一眼才說:“再所料不錯的話,姚兄布置解決鐵鞭寺也是這吳大自民間打聽的消息吧?”
姚平康長嘆一聲才說:“你小子果然不是個人物便是個禍害,算了,俺幫你就是,縣衙之事,你果真有膽量也有信心,我們幫你求個身份……”
“不必,姚兄若有信心,你求個調(diào)查的權(quán)限,我混在你隊伍里便是。此乃我私心耳,不必奉承。今日事做得好又把那幫文官們的造孽處查證清楚,這村寨寨主我當(dāng)仁不讓!”李寇伸出手。
姚平康看了楊可世一眼。
楊可世竟伸手與李寇擊掌。
“老哥打了半輩子仗,總是拿不到一個身份,如今雖為鈐轄,那些潑才總以不通民務(wù)為由阻撓升遷,便是一廂之軍也難以獨領(lǐng),大郎真有信心,老哥拼一把前程希望,就著落在你身上了。”楊可世嘆道。
李寇道:“若你有信心掌控縣衙我便有信心調(diào)查仔細(xì)!”
楊可世道:“容易,只是大郎太小,”他不滿道,“若能大些,當(dāng)甚么寨主,寨主只是民寨的莊主,不過不必設(shè)立巡檢督察而已,還是知寨好些,你既有好武藝也有好計謀,你隨我們幾個去打上一場仗,咱們幫你拿幾個西賊的首級,當(dāng)個知寨也是容易的,不過一個流外的低級軍官,經(jīng)略使大筆一揮便能辦成。”
不過他提醒李寇注意一點:“大郎當(dāng)了寨主,須擔(dān)當(dāng)起責(zé)任,到你開山三年之后,你當(dāng)依照規(guī)矩,組織弓箭手押運糧草到平夏城,這一路可不好走西賊自契丹人那里學(xué)了一手,契丹有精銳遠(yuǎn)攔子,西賊當(dāng)中也有侵略如風(fēng)的遠(yuǎn)攔子,都是神射手組成,專挑我們的糧草押運弓箭手下手!”
李寇心道,我自然知曉這個。
他壓根沒有想著要個寨主職位鎮(zhèn)壓流民,對付那些人有的是辦法。
他要的就是去西軍與西夏交戰(zhàn)的前沿觀察學(xué)習(xí)的機會!
這廝果然是一個天大的禍害!
馬姑娘從背后看著坐在她車轅上的李寇,她知曉這些都是李寇在《宋刑統(tǒng)》上學(xué)來的。
但他的用意……
“他想的真有那么簡單嗎?”馬姑娘太清楚李寇如今的打算了。
他根本就是一個不愿多管閑事的人。
縣衙與他并無多少關(guān)系,他為何接下這個差事?
知寨?
“他多的是法子整頓那些流民,本是不至要個寨主身份的——這廝可是個善于躲在暗處窺人的壞人?!瘪R姑娘心中生萬般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