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金喜被霍胖子扶著坐了回去,自己身上的煙,也全拿出來放在洪金喜面前。
霍胖子審過的犯人不少,他能看得出來,洪金喜不是在說謊,雖然他說的內(nèi)容光怪陸離任誰來聽都會覺得是在扯淡......
“從頭到尾,詳細的跟我說說?!被襞肿幼诤榻鹣采磉叄坎晦D(zhuǎn)睛的盯著洪金喜的臉,想要從他臉上的表情里找到一些答案。
洪金喜也不見外,自顧自的拿起煙點上,默不作聲的抽了幾口,情緒變得平靜了一些。
“一開始都挺順利的,潛入精神病院比進銀行金庫簡單多了......”洪金喜說著,用手指在桌上虛畫了幾下,“我們進去的時候是在夜里兩點多,雖然沒地圖,但進去溜一圈,差不多就摸透了.......”
據(jù)洪金喜說,霧山精神病院的安防措施很一般,對他們來說,基本上可以隨意出入,但進去溜了一圈他們才發(fā)現(xiàn),這地方是一個回字型的建筑。
入口跟大廳在南面,北面是住院部,剩下兩邊則是醫(yī)療室等等。
在回字的正中間,不是給病人放風(fēng)的露天場所,而是一個小空堂,還有一個徹底封死的單獨建筑。
那建筑只有一層,面積跟籃球場差不多大,但墻壁外面貼滿了銀白色反光的錫紙,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門能進去。
那些運送金磚的人進入精神病院后,先是在院長室那邊接頭,之后又推著小車,輪番把金磚往那個小屋子里送。
“我當(dāng)時也琢磨呢,估計那應(yīng)該是精神病院的金庫......”洪金喜喃喃道,“它在這個回字的正中間,面積挺大的,跟天井差不多,主建筑的那些走廊,住院部的房間,辦公室,那些地方的窗戶都沖醫(yī)院外面,沒有一個能看見這里面.......”
“那你們是怎么知道這個建筑的?”霍胖子好奇的問,“一路跟過去的?”
“我們在天臺上?!焙榻鹣矒u搖頭,“一開始也沒發(fā)現(xiàn)那地方,天臺是一個整體,都是被封死的看不出端倪來,但我發(fā)現(xiàn)回字中間的天臺有窟窿,像是透氣的那種,跟乒乓球一樣大,有十幾個吧?!?p> 說著,洪金喜想了想,否定了之前的話。
“也可能不是透氣的。”洪金喜忽然想起了什么。
“怎么說?”霍胖子問。
“窟窿都是三個一組,排列成三角形,左右兩個都是堵死的,只有一個是通著的?!焙榻鹣侧止镜溃岸滤赖哪莾蓚€窟窿里面都是水晶,碎的那種,看著跟水鉆特別像。”
聽到這里,霍胖子都迷茫了。
“你說的那家精神病院到底是干什么的?”霍胖子忍不住問道。
“就是護理精神病的那種療養(yǎng)院,在本地不算出名,比它規(guī)模大的有好幾個?!焙榻鹣渤榱丝跓煟従徴f道,“但它好像還是慈善機構(gòu),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會收容一些腦子有病的流浪人員.......”
“精神病院???”霍胖子一愣,“我知道的精神病院也不少,但還沒一個是這種.......”
“那不是人待的地方。”洪金喜說道,打斷了霍胖子的話。
洪金喜掐滅手里的煙頭,緊接著點上第二支煙,臉上滿是對于回憶的恐懼,說話的聲音也在止不住的顫抖,但能聽出來,他的思維邏輯沒亂,還不至于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想要進到那個空堂,必須從院長室后面的那個走廊進去,那里有四個保安把守,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精神病院保安帶槍呢......”
“什么槍?”霍胖子問。
“正規(guī)的54黑星手槍,不是那些隨便弄出來的土貨。”
聽見這話,霍胖子忍不住皺起了眉。
像是槍支這種熱武器在國內(nèi)絕對是違禁品,除了正規(guī)單位有能力配備槍支之外,其余的......別說是精神病院了,就是省級醫(yī)院也不行。
“還好我們早有準備。”洪金喜說到這里,表情也略有些得意,“我有個徒弟是搞醫(yī)學(xué)的,半路走岔了,進了我們賊道,他別的本事沒有,但制作麻醉針的手藝......那真他娘的是一絕!”
四個人,四把麻醉槍,再加上他們輕車熟路的操作,那四個保安連反應(yīng)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放倒了。
“那扇門有密碼鎖,如果沒鑰匙,我也得頭疼。”洪金喜嘆道,“打開門之后,我們就進去了,想著速戰(zhàn)速決,哪怕拿不走全部的金磚,多少也得帶走一批?!?p> 門后就是精神病院的天井空堂,那個獨立建筑就在里面。
跨過門,地面也出現(xiàn)了變化,鋪的不是地磚,而是數(shù)不清的玻璃碎粒。
每一粒都是黃豆那么大,沒有成塊的。
四周的墻壁上也沒有窗戶,只有分散開的四盞燈,橙黃色的,看著很昏暗。
“我們剛走進去,入口的門就關(guān)上了?!焙榻鹣舱f著,身子細微顫抖了起來,之前才平靜下去的情緒,此刻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慌亂,“那個小屋子的門開了,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就站在里面,笑呵呵地看著我們,就像是早知道我們會來,沒等我們來得及反應(yīng),直接就暈過去了?!?p> 等洪金喜醒來,他已經(jīng)被綁在了椅子上。
他所處的位置像是一個餐廳,中間有一張長桌,幾個穿著病號服的人,還有六個醫(yī)生,圍著桌子坐了一圈。
“我醒來的時候只有我,我的幾個徒弟.......我兒子都不見了.......”洪金喜顫抖著說道,臉色煞白,“我想問其他人的下落,但我說不出話,嗓子眼就像被堵住了一樣,根本發(fā)不出聲音?!?p> 接下來的一切,都讓洪金喜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噩夢。
那些醫(yī)生跟病人都沒在意洪金喜有沒有醒來,自顧自的細聲聊著,但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反正每個人都是嘻嘻哈哈的,好像有什么特別開心的事。
沒一會,一個戴著廚師帽的人推著餐車進來了。
有一口蓋著的大鍋,還有幾個罩著金屬罩的大盤子。
煮鍋很大,就算沒打開蓋子,洪金喜都能聞見里面那股燉肉的香味,濃稠的香氣略顯刺鼻,但那種奇異的味道,卻又讓人垂涎三尺。
洪金喜忙活一宿已經(jīng)饑腸轆轆,在聞見鍋中肉香的同時,肚子就已經(jīng)叫了起來。
周圍的醫(yī)生并沒有虐待洪金喜,反而幫他解開了右手的束縛,熱情地遞給他碗筷,廚師則親自為他滿上一碗肉湯。
肉湯有濃重的腥氣,但也掩蓋不住那種沁人心脾的異香,湯汁粘稠濃郁,每一口喝下去都感覺神清氣爽。
洪金喜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這么能吃。
在那種極端詭異的氣氛里,他仿佛失去了理智,也沒有了思考的能力,瘋狂般的喝著肉湯,啃食著碗中被燉的骨和肉爛的肉塊。
直到他發(fā)現(xiàn)碗底有兩根指骨,才意識到自己都吃了些什么。
聽完洪金喜的講述,霍胖子沒吭聲,他直視著洪金喜的眼睛,默默分辨著這些話的真假。
雖然他見過很多光怪陸離的事,但像是洪金喜說的這種情況,他完全想象不出來。
洪金喜大口抽著煙,眼神愈發(fā)恍惚。
“我把吃的東西都吐出來了,胃酸也反出來了......我當(dāng)時真的想死,但又怕死,我不想變成鍋里的東西?!?p> 洪金喜神神叨叨地嘀咕著,身子不停顫抖著。
“當(dāng)時外面走進來一個戴著口罩的人,說看在鑰匙的份上,他暫且放我一馬,讓我來自首,他說只要我在外面,我一定會死,如果我嘴巴嚴點乖乖去坐牢,他們就不殺我?!?p> “然后你就跑來自首了?”霍胖子半信半疑地看著洪金喜,“我感覺你不是那么慫的人啊,你兒子讓人給弄死了,你還聽他們的話乖乖來自首?”
“不......你不知道......他帶我去一個房間里......看了幾個怪物......它們來了!!”
洪金喜毫無預(yù)兆的慘叫了起來,仿佛看見了什么可怕的東西,從椅子上摔了下去,不斷往后退著。
“你們不是說要放了我嗎?。∥叶及凑漳銈兊囊笞隽耍?!你們放我一馬??!”
洪金喜的眼神已經(jīng)滿是恐懼,目光一直停留在審訊室的門上,凄厲的求饒聲不斷在房間里回蕩著,連霍胖子都被他冷不丁的變化嚇了一跳。
“你別害怕,這里只有我。”霍胖子走上前去,輕聲細語的安慰著洪金喜,“你現(xiàn)在很安全,不會有人找到你?!?p> 洪金喜此刻已經(jīng)發(fā)不出聲了,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喉嚨里發(fā)出了咯咯的聲音,瞳孔放大到了人類的極限。
在那瞬間,霍胖子看得很清楚,洪金喜的眼睛里有倒影。
除了自己的倒影之外,身后好像還有......三個人?
霍胖子的頭皮瞬間炸開,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幾乎是下意識抽出隨身攜帶的槍,猛然轉(zhuǎn)身看去。
但身后什么也沒有,昏暗的審訊室里,只有自己跟洪金喜。
等他松了口氣,慢慢轉(zhuǎn)回身子,這才發(fā)現(xiàn)洪金喜已經(jīng)沒了聲息。
霍胖子先是一愣,之后咬緊牙,扒開洪金喜的眼皮子一看。
“到底是什么東西......這老小子竟然被嚇?biāo)懒?......”
洪金喜已經(jīng)沒了呼吸,心跳也停住了,雙眼瞳孔渙散,死得不能再死。
確定洪金喜死透了,霍胖子也有些頭疼,他從沒想到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
“這......”
如果洪金喜沒有說謊,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這事就變得麻煩了。
那家精神病院絕對不是普通的精神病院,而且看那意思,他們也知道鑰匙的事,甚至很有可能知道鑰匙在洪金喜身上,是故意把他引過去的。
像是洪金喜這種掛號的重犯,只要被抓,肯定會把那些事都給吐出來,但他們我們不選擇殺人滅口?那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霍胖子想不到,感覺頭疼得厲害。
“這鑰匙可真是個禍患......一見光就引來這么些牛鬼蛇神.......”
霍胖子嘆道,隨即便起身推門出去,跟外面的人打了個招呼,便轉(zhuǎn)身離開了市局。
在洪金喜死前,霍胖子可以肯定自己沒有看錯。
洪金喜眼睛的倒影里一共有四個人,審訊室的門在最左側(cè),是在一眼可以看見非常直觀的位置,中途有人進來也必然會被發(fā)現(xiàn)。
那么除了自己之外,洪金喜眼里的另外三個人是誰?
不是人,難不成是......
霍胖子感覺有些頭疼,但想了想,還是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電話那邊很快就接通了,沒有說話,等霍胖子先開口。
“老周,案件有點復(fù)雜,可能屬于異常案件?!?p> 霍胖子一邊說著,一邊抬起胖乎乎的手,用小蘿卜似的指頭扣了扣鼻子:“辦這種案子不是我的強項,要不你們派個人過來,我一個人怕招架不住?!?p> “稍等,我看看......”那邊是個老頭,說話聲音沙啞,還能模糊聽見他翻動紙張的聲響。
過了會,老頭才跟霍胖子說:“省內(nèi)沒人,必須調(diào)人的話最快也得后天,這幾天任務(wù)比較重,有不少人都被派到秦嶺去了?!?p> “我有點急啊,不能想想辦法?”霍胖子皺著眉,顯得有些焦慮。
這事要是擺不平出了岔子,挨上級處分都是輕的,那可是馬王堆出土的“鑰匙”,在上級眼里比國寶還國寶,出問題還了得?
電話那邊的老頭也知道輕重,想了一會,說道:“寧川沒有咱們的分部,只有一個登記的高級臨時工,我們原來的案子都是外包給他的,要不我叫他過來幫忙?”
“誰?。靠孔V么?”霍胖子壓著嗓子,低聲問道。
“靠譜,我看過他的資料,這孩子根正苗紅,挺年輕的,但確實是個能人?!彪娫捘沁叺睦项^說道,“最主要是底子干凈,腳底不帶灰我們才敢外包,你說是不?”
霍胖子想了想,覺得也行,關(guān)于鑰匙的事他肯定不會往外說,只要自己嘴巴緊點,應(yīng)該不會出岔子。
“他叫什么?”
“陳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