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來得如此突然,我根本來不及閉上眼睛,準確的說,我是被眼前的一幕嚇傻了,好像被施了定身術,就連意志也被強迫了去,是想讓我看個分明?
她的臉色是蒼白的,嘴角依稀掛著血跡,看樣子已經(jīng)死去了多時,我用盡氣力只能做到不去看她那雙凸出的滿是驚恐狀的眼球。
她穿著的那件衣服,是婚禮上的那件,好像就在剛才,她還披著三尺蓋頭,做她幸福的新娘子,怎么突然?
意識里我奮力掙脫著,我不能就這么和一個吊死的女人面對面。
“啊~~~”隨著我一聲尖叫,我從夢中醒過來,房間里還回蕩著我呼喊的余音。
“不行,不行!我需要有人幫我,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會瘋掉!”看著屢次被我“蹂躪”到糟亂的被褥,我決定必須要盡快揭開真相。
我哆嗦著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撥了唐兵的電話,電話關機,這才意識到現(xiàn)在是半夜,于是給他發(fā)了條信息:
“我又做惡夢了,你什么時候有空?”
接著,我起身把房間里所有的燈都打開,身體周圍好像籠罩著一股陰冷,我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住,閉上眼,居然能看到那女人沒一點血跡的臉,我不得不睜著眼睛,直至天亮。
“小冷,你昨晚干嘛去了?眼圈發(fā)青,臉色蠟黃?!眲傋哌M醫(yī)生辦公室的我,很快被人發(fā)現(xiàn)了異常。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去了隔壁的主任辦公室。
“主任,我這幾天身體不太舒服,想請幾天假。”
“身體不舒服,要有病假條才能請假。”主任頭都沒抬。
“我其實是家里有點事兒,能不能請事假?”
“哦?”聽我這么說,主任抬起頭望了我一眼。
“我聽說你在準備結婚的事兒?”
“嗯?!?p> “那你就休年假吧,把該置辦的置辦一下,科里的工作交接一下?!?p> “嗯,謝謝主任?!?p> “小冷,你未婚夫對你不錯吧?”我轉身要離開的時候,主任又問道。
“挺好的。”
“那就好?!?p> 剛要走出主任辦公室的門,陸銘的電話響了。
“昨晚睡得怎么樣?”
“挺好的?!?p> “上班忙不忙?”
“忙,我現(xiàn)在有點事兒,晚點再跟你說?!蔽覓鞌嗔穗娫?,不想再繼續(xù)聊下去,第一次我對他有了厭煩的感覺。
寫完休假報告,把手頭的病人做完交接,我坐在辦公桌前,看著窗外,腦子里空白一片。
“小冷,怎么還不走?”有人拍了拍我后背,隱隱的疼痛讓我又想起了那只纏人的貓。
“那只貓,沒錯,就是那只貓,每次看到那只貓,我就會做惡夢?!?p> “為什么?為什么?”
我沖出辦公室,一路小跑直奔停車場,鉆進我那輛還沒來得及修理的車,一腳油門下去,車沖了出去,目標:梅子的寵物醫(yī)院。
隔著窗戶,遠遠就瞅見房間里的梅子正坐在沙發(fā)上,拿著手機翻看著。
“上班時間,你怎么有空來?我正準備給你發(fā)信息呢。”
“為啥給我發(fā)信息?”
“問問你昨晚睡得怎么樣?”
“你怎么跟陸銘問的問題一樣?!?p> “不用回答了,你的臉色已經(jīng)告訴我了。要不要來杯咖啡?”
“嗯。”我點了點頭。
“你來,是要問我貓的事兒吧?”
“是的,昨天晚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還有,我覺察到那只貓好像要告訴我什么,它一出現(xiàn),我肯定會做夢,但是,那些夢亂七八糟的,到底意味著什么?”
“那個男人,兩次留下紙條,目的都是讓我去發(fā)現(xiàn)陸銘的真相,他和陸銘有什么關系?”
“那只貓是那個男人養(yǎng)的嗎?他和它總是同時出現(xiàn)。”
我一口氣問了好多個為什么。
“你確定那只貓和那個男人是同時出現(xiàn)的?”梅子問道。
“是啊?!?p> “我意思是時間、地點都一樣?”
“讓我想想?!泵纷拥膯栐捵屛议_始回想著每一次的情景。
貓抓傷我的時候,那個男人出現(xiàn)在醫(yī)院的樓梯口;
貓出現(xiàn)在陸銘家附近,然后那個男人留下一張紙條讓我去找陸銘,而貓又在現(xiàn)在那個地點;
......
突然,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我的回憶,是唐兵打來的。
“你好,我是唐兵,剛看到你的信息?!?p> “哦?!?p> “你現(xiàn)在過來吧,我有點空。”
掛了電話,一旁的梅子正看著我。
“小冷,昨天晚上,我也沒看到什么,其實......”她欲言又止,這顯然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可以肯定的是,同樣的時間、地點!”我注意到梅子的嘴巴又動了動,卻并沒有說出什么。
“我出去有點事兒?。』仡^再聊。”沒等梅子回應,我甩開步子,離開寵物醫(yī)院,準備去找唐兵。
“打車去吧,你一晚上沒睡了,車又撞成那樣!”梅子在身后喊。
“又做了什么怪夢?坐下慢慢說。“唐兵指了指那張依舊放在房子中間的椅子。
“我,我還是不坐了吧!”我對上次的催眠心有余悸。
“隨你吧。”
我把昨晚的夢境一五一十告訴了唐兵。
“我上次跟你說過了,那個男人是你心儀的對象,可你并沒有得到他。后來,他的新婚妻子自殺了。這或許跟你有關系?”唐兵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不可能!不可能!我雖然傷心,但不嫉妒,我也沒有那么壞!”奇怪,我的雙手居然不由自主地開始發(fā)抖。
“你也不用那么緊張,我只是猜測?!碧票呐奈业募?,試圖讓我平靜下來。
“每次做夢前,都會看到一只貓,白色的貓,為什么?”我問。
“貓?”
“對,而且只要貓出現(xiàn),就會做夢。”
“誰家的貓?”
“不知道,感覺是只野貓,不過總跟那個男人同時出現(xiàn)?!?p> “男人?你夢中的那個男人?”
“不是。”
“那是誰?”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看到過他的臉,但背影很熟悉?!?p> “熟悉?說明是你曾經(jīng)見過并且關系很近的人。朋友?同事?或者是你夢中的人?你好好想想?!?p> “朋友......同事......沒有人跟這個背影一樣。夢中的人......除了夢里那個帥氣的、讓我心如刀割,總也夠不到的那個男人,就是那個無臉男,我再沒夢見其他男人?!?p> “他是其中哪一個?”
“哪個都不是!”
“你的判斷未必是對的,這個潛意識里熟悉的背影,如果現(xiàn)世里沒有出現(xiàn)過,那就是你的前世里的某個人,而且這個人可能和你關系非同一般。”
“你覺得他并不是夢里出現(xiàn)的那兩個男人之一,是因為你的夢還不夠清晰?!碧票又f。
“你的意思是,那個熟悉的男人背影要么是夢里的無臉男,要么是我仰慕的那個男人?”
“你能夠通過夢到達另一個平行空間,看到前世的自己,他怎么就不可能來到你現(xiàn)在生活的這個空間,只不過可能以另一種形態(tài),比如貓?!?p> “這有點扯吧。貓和那個男人是同時出現(xiàn)的,要出現(xiàn)也是人,不是貓。”
“時間、地點都一樣?“唐兵居然問的是跟梅子一樣的問題。
“差不多可以這么說。”我突然有點遲疑,確實是這樣嗎?我連自己經(jīng)歷過什么都不確定了。
“姑且不說貓和男人的關系,他們的出現(xiàn)跟你的夢肯定有關系,確切說,跟你的前世有關,也許是想告訴你前世發(fā)生了什么,可是,告訴你是為了什么呢?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兒了。”唐兵說話的時候根本沒有看著我,而是背對著我,似乎在跟我說,又似乎在自言自語。
“他們傷害你了嗎?”唐兵轉過身來問。
“呃......”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后背的傷口,“就是被貓抓傷過一次?!?p> “報恩還是報冤?這件事越來越有意思了?!闭f完,唐兵開始在房間里踱來踱去,我木然地看著他,不知道從他這里能不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十幾分鐘的靜默過后,唐兵突然大聲對我說:“我想之后你的夢境還會有情節(jié),我先捋一下我目前所能形成的所有的大膽推測。”
“首先,這只貓和那個熟悉的男人,之所以同時出現(xiàn),或許是同一個人的兩種形態(tài)。而且,你會發(fā)現(xiàn),每次遇見那只貓以后,你都會做一個夢,這個夢你雖然表述的沒有什么邏輯,但是,我還是那句話,混亂中隱藏著一個邏輯。”
“什么邏輯?”我覺得唐兵的話雖然不合情理,但是似乎又經(jīng)得起推敲,聽起來不像胡言亂語。
“你的夢是一個個碎片,是前世的你,或者說平行空間的你在一次次復盤。而促使你復盤的誘因,就是從你遇到這只貓開始!”唐兵興奮地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你所有的夢,都不快樂,甚至有點恐怖,而且都是關于男女之事的,我斷定你的前世有一段感情悲劇?!?p> “唐兵,你是不是比較喜歡看穿越劇?”我試圖從這種荒謬的談話里抽離,因為我發(fā)現(xiàn)自己難以接受這種詭異的說法,雖然它聽起來十分吸引人。
“聽我說完,你再駁斥我。你害怕那只貓嗎?還有那個男人?”
“怕,因為它藍色的眼睛總在黑夜里發(fā)著特殊的光,男人,說不上,因為看上去很熟悉,而且他并沒有傷害過我,只是留下了紙條。”
“紙條?什么紙條?”
我把之前發(fā)生的事兒給唐兵講了一遍。
“有沒有別的人也見過那只貓?以及那個男人?”
“我朋友,她見過,那個男人,除了那個被撞的目瞪口呆的女人,好像沒有人見過?!?p> “哦?那你的朋友怎么說?”
“她沒說什么,但她不害怕,可能是因為她是寵物醫(yī)生。而且,似乎她知道貓要干什么,另外......”我想起了昨天晚上梅子離開北郊醫(yī)院時,看著走廊盡頭,居然有點不舍的眼神。
“另外什么?”
“說不清楚,感覺我那個朋友應該是看到了什么,但她沒有告訴我。”
“嗯,那個男人留下紙條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想引導你去發(fā)現(xiàn)什么,這個你承認吧。”
“是?!?p> “好,然而你都在最后的時候,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對不對?”
“是。”
“說明,試圖引導你的力量還不夠強大,肯定有某種原因,讓他只能迂回地引導你走向某個真相。”
“你的那位朋友,我想知道,當時,在最后的時刻,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唐兵突然把換題轉向梅子。
“……”
“我明白了!”唐兵突然打破了這種沉默。
“你明白什么了?”我問道。
“天機不可泄露……”唐兵搖了搖頭,但是他繼而又綻放出笑容,好像一切都已經(jīng)明了,只剩下一個傻呵呵的我木呆呆地看著他。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點到即止。只是……你之后可能會有一些不可逆的事情發(fā)生,唯一的變數(shù)就在那個他了?!碧票樕细‖F(xiàn)出一種神秘的表情。
“誰?哪個他?”
“貓或者那個男人,也可以說或許是同一個人。今天就到這兒,我還有事兒。”說完,唐兵打開了房間的門,顯然是要讓我離開。
“可是,我并沒有得到答案啊?”
“事情還要繼續(xù)發(fā)展,我以及你最值得信任的人會繼續(xù)幫助你。”
從唐兵那兒出來,正是午后,走在街道上,陽光有些刺目,由地面反射過來,讓我有了些眩暈的感覺,唐兵和梅子的話反復在腦海里翻騰。
“男人和貓出現(xiàn)的時間、地點確定一樣嗎?”
“前世的我果真是個壞人,害了他心愛的人?”
“他們是來報冤的?”
“既然報冤,針對我一個人好了,為什么要扯上陸銘?”
“......”
如果事實真如唐兵所說的,實在有點荒謬,朗朗乾坤,我活這么大、做了這些年醫(yī)生,是堅定的無神論者,所有詭異荒誕的傳說最后證明只是人為的謊言罷了,但是當這種神奇發(fā)生在我自己身上,我真的失去判斷了,甚至有些相信了。
那些夢,如果是該死的連環(huán)夢境,我還真是想象力豐富,難道唐兵也在夢里的,可為什么指甲真的會裂,會真的感覺到河水的刺骨,現(xiàn)在的我揪著自己的皮膚會痛,我在陽光下行走會感覺到炙熱、會流汗……
此時的我,渾然不知正行走在危險的邊緣。
刺耳的鳴笛聲,把我從現(xiàn)實的冥想中拉了出來,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什么時候正走在馬路的中間,迎面有汽車疾馳而過,迅速經(jīng)過時揚起的氣流吹起了我的裙擺,我依稀看見對面有一輛卡車越線超車,竟然直接朝我沖了過來。
被氣流卷起的細沙迷住了我的雙眼,身前離我十幾米之遙的卡車如同巨大的怪獸向我撲過來!
“完蛋了!”我被眼前的一幕嚇呆了,做什么都來不及了,只能閉緊了雙眼。
只是我的身體感覺到的不是強烈的撞擊感,而是來自身體一側的一股力量,軟軟地、快如閃電,我的身體被那股力量推出了幾米遠,撞到了路邊的花壇,很痛。
“難道有人出手救我?在馬路中間?”確信那股力量好像太極至柔但有力,是人沒錯。
“武林高手?!”
我半躺在路邊,向路中央望過去,隨著一陣尖銳刺耳的剎車聲漸漸消散,我看到了卡車前面,一團白色的毛茸茸的東西,除此之外,并沒有什么慘烈的事故現(xiàn)場。
我迅速爬起來,顧不得身上的疼,沖著那團白色奔了過去。
“嚇死我了,竟然是只貓.....”卡車司機從車上下來,驚魂未定。
路中間那只貓靜靜地躺在那,白色的毛隨風擺動,好像只是很突兀地冒出在地面的一團。
我走近一看,貓的眼睛緊閉著,嘴角掛著一絲血跡,我確信是熟悉的那只貓,只是隱藏了那對犀利的雙眸,變得毫無生機,像死了一般。
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我一把抱起那只白貓,它身體輕飄飄的如同無物。人們被尖銳的剎車聲引過來,對我和貓投來好奇的目光,還有人指指點點。
我無暇顧及這些,抱著它,撥開人群,只想遠離凡俗的目光。
“它救了我?!”我的心從幾分鐘之前就開始狂跳不已,我曾經(jīng)多少次希望它死掉,不要再糾纏我,但是,現(xiàn)在我在干什么?
我看著懷里“死了”的它,莫名地有了一種酸楚,背上的傷疤開始有劇烈的疼痛,從未有過的痛。
“梅子!”我第一時間想到了她。
“救救它!”一個非常堅定的念頭在我心中升騰,我抱著它攔住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寵物醫(yī)院。
未到風起云涌
它就躺在我十步之外, 一動不動沒了生氣, 突然間悲從心起, 不自覺我的心緒改天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