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夏陽、會議(二)

　　明晃晃的白熾燈輕輕的搖晃著，一個暗點在黑板上來回游動，很有規(guī)律。

　　放松眼睛的時候總會去注意這些無趣的東西。

　　黑板上亂麻麻的各種概念詞，其中埋著一幅簡單的樹狀線圖，那是災(zāi)后等時間線示意圖。

　　主干的每一個分支都是分離出去的一個異常世界，橫向是等時間線，主干以及所有分支的時間都是平行推進的，這并不難理解。

　　上午的講解中詳細說了分離后的一個短暫的戒嚴時間，由于分離后的某種不穩(wěn)定因素，無法避免的會在世界各地引發(fā)一些異?，F(xiàn)象，這段戒嚴時間長短根據(jù)災(zāi)難的定性來決定，這就需要戒嚴期間派遣外勤人員飽和式處理。

　　時間過得很快，兩天后就要出發(fā)去北歐，會議具體哪個位置還不得而知，據(jù)阮教員說大伙的簽證已經(jīng)辦下來了，機票也準備好了。下午關(guān)叔召集了胡洲、夏陽、徐佳夢三人，只是通知了出發(fā)前的一些注意事項。

　　關(guān)叔發(fā)言時似乎一反平時的簡單粗暴。語速稍慢，用詞也比平時多，雖然行程概要描述得有些模棱兩可，但是字句間顯出是一次非常重要的會議，似乎關(guān)系到災(zāi)務(wù)所的生死存亡。問題是這么重要的會議帶幾個新員前去是否欠妥？而且這次出差目的還需對其他新員同事保密，像出國見見世面這種理由也太牽強了點。

　　黑板上的暗點突然改變了游動方向，吊燈在胡亂搖擺。是夏陽把后窗打開了，讓另一股風(fēng)灌進了教室。

　　樓下有幾個人在大聲閑聊著，剛過飯點可能剛從食堂回來，夏陽趴窗口和他們打招呼。

　　胡洲沒去吃晚飯，一個人在教室坐了很久，直到看完那疊厚厚的舊書，這幾本書是前幾日和阮教員借的腦思維書籍。

　　夏陽這一打攪，胡洲沒了心思，他合上筆記，揣到上衣口袋里?；嘏P室路上，聽夏陽講他剛在食堂遇到的奇葩事。

　　見樓道角落沒人，便在那逗留了一會兒。

　　“可真是傻透了。”夏陽說完一直傻笑個不停，緩了一些才說道，“那羅教員以后可能再也不敢喝可樂了?！?p>　　“可樂瓶子裝香油！哪個天才想出來的餿主意，這確實難分辨，而且很過分?！焙揠m然不贊成那些人捉弄教員，但是不得不說這些人的做法實在有意思，忍不住想笑。

　　“我覺得挺解氣的，雖然不是親手做的，但是至少有人已經(jīng)發(fā)出了抗議?！毕年栍淇斓母吲e雙臂，扣著十指外翻，舒展了全身的關(guān)節(jié)。

　　這兩個星期體能訓(xùn)練強度確實明顯增加了，理論課也比以前更加深入，可能預(yù)示著一個階段的訓(xùn)練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

　　“我倒希望抓緊時間訓(xùn)練，能盡快接觸到可以讓我們保命的東西?！焙拚f道。

　　“胡哥，想那么多干什么，下一波異常至少十年后發(fā)生，我們時間很寬裕。”

　　“你說的沒錯，只是有太多的迷惑得不到解答，學(xué)習(xí)進程太緩慢，這個過程太磨人。”

　　“訓(xùn)練進程怎樣都行，如果能免去紡織廠的那些雜務(wù)該多好?！毕年柌话卜值孽吡艘荒_走廊，隨后無力的趴在陽臺上。

　　以夏陽這段時間的表現(xiàn)，他的大學(xué)文憑估計也是混出來的，這一接觸概念性的東西他就表現(xiàn)得很隨性，能學(xué)懂就學(xué)，學(xué)不懂就隨意糊弄過去。

　　“你找關(guān)叔談?wù)?？”胡洲開玩笑道。

　　“胡哥別鬧，向關(guān)叔提這種要求，肯定會被唾沫淹死?！?p>　　“很正常，這可是原則性問題！”

　　“算了算了?！毕年柕芍圻B連搖頭，“沒這個膽量，每天看到他到車間巡視，我總感覺身后一陣陰風(fēng)，不自在?！?p>　　“那你還這么大聲，就不怕他聽到嗎？”胡洲調(diào)侃道。

　　夏陽看了看四周，小聲說道:“要我說，如果災(zāi)難和關(guān)叔的訓(xùn)斥之間必選一樣，我會毫不猶豫選擇擁抱災(zāi)難?！?p>　　胡洲瞬間被這話給逗笑了，‘擁抱災(zāi)難’，真是印象深刻，沒準以后哪天還能拿出來調(diào)笑他。

　　“噢嚯？我可聽到了?！标柵_外傳來徐佳夢的聲音。

　　夏陽恍惚中一驚，四下尋找著聲音的來源，抬頭朝瓦房頂看去，看到上面坐著一個人，他松了一口氣良久回答道，“嚇我一跳，你剛聽到的是風(fēng)聲吧？”

　　二樓角落的陽臺確實可以爬到隔壁的瓦房上，不知道貿(mào)然上去安不安全，因為從沒人這么干過。

　　“我說，你這樣太危險了，趕緊下來?！焙迍竦馈?p>　　“危不危險你上來才知道啊?！毙旒褖舻难哉Z中帶有逗弄的意思。

　　“隨你便吧，我可不信你的邪，你摔下去頂多就斷條腿，我上去可就是兩條命了?！?p>　　“為什么？”

　　“你不想想我比你重多少！一個失足，一定會把你當(dāng)救命稻草，拽著你一起滾下去。”胡洲聳聳肩回應(yīng)道。

　　“你大可上來試試。”徐佳夢繼續(xù)挑逗道。

　　夏陽在一旁嗤笑道，“胡哥，我們回宿舍吧。她那么厲害，能出事我‘夏’字倒著寫?！?p>　　“小陽子你下的賭注是不是小了點?！毙旒褖艨焖僬f道。

　　胡洲再次搖搖頭，這么黑的天，上去簡直就是玩命，拒絕道:“我就在這看戲，想看陽子把‘夏’倒著寫完。”

　　屋頂只能看到徐佳夢昏暗的身影，胡洲忽然感覺有什么東西朝他飛過來，他反應(yīng)很快，伸手抓住了。居然還是一個雪梨，不過比上次的要大一些。

　　“喲，反應(yīng)越來越快嘛！”徐佳夢贊道。

　　“你下次能不能直接遞給我？”胡洲擦了擦雪梨，開始吃起來。

　　“就沒我那份嗎？”夏陽有些不太高興。

　　“沒，要吃自己去買。”徐佳夢回答道。她對夏陽說話的語氣區(qū)別于對胡洲，對前者會比較隨意一些。

　　“你不會看上我胡哥了吧？三天兩頭給他送吃的?！毕年枂柕?。

　　徐佳夢顯然被這話給激怒了，生氣的一邊罵一邊朝夏陽腳下扔碎瓦片。

　　胡洲發(fā)現(xiàn)從共享區(qū)回來那晚開始，徐佳夢的態(tài)度就明顯有所轉(zhuǎn)變，至少很少再聽到她莫名其妙的冷嘲熱諷了。

　　“你打不著，瘋婆子。”夏陽挑釁的喊了一句后躲進了樓梯拐角。

　　“那天要是你也替她挨那醉鬼一拳，這梨你也會有份。”胡洲小聲對夏陽說道，有些得意。

　　“一拳就換幾個破水果？胡哥你這也太虧了吧。”夏陽似乎想到了該如何讓徐佳夢難堪，大聲叫囂道。

　　徐佳夢扔得更激烈了。

　　“好了好了，再扔屋頂?shù)耐叨急荒悴鸸饬??！焙挹s忙制止道。這要被關(guān)叔他們看到，肯定給安排幾十圈的夜跑。

　　胡洲這段時間說的話似乎對徐佳夢很有作用，姑且當(dāng)她是在為上次的事情贖罪吧。雖然嘴上一直不承認，但是從一些日常小事上還是能看得出來，不過只因為那一件事就徹底改變她是根本不可能的。

　　胡洲上周找機會問過徐佳夢，為什么她那天玩骰子可以立于不敗之地。

　　她看起來并不太想解釋這個，胡洲一再追問下她嫌煩了才講出來的，算是學(xué)到了一個偏門。

　　第六感的使用雖然有局限性，但是有些事情可以通過其他方式來達到同樣的效果。

　　比如那天徐佳夢賭骰子，她向一個看起來很兇悍的人借了錢，每次輸?shù)阶詈笠痪謺r她總是會再贏回來。

　　直覺力并不會讓她直接看到點數(shù)，而她卻知道那局應(yīng)該壓什么，因為她清楚如果輸了就要達成那個醉漢的無禮要求，然而她內(nèi)心非?？咕苓@個要求，加之行動上抗拒就會惹怒醉漢，接著就會帶來威脅，這種潛在的壓迫感會提前帶給她一種刺激，通過壓注來感受那細微的感官起伏，來達到預(yù)測骰子大小的效果。

　　可如果那醉漢的性格沒那么暴躁的話，那她的小算盤剛開始就會泡湯，說到底她還是在拿自己身體來賭，心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