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這個是凌公子讓我轉(zhuǎn)交給姑娘的?!碧m姑臨走時將手中的東西交給了顧云璃,一壺孤煙,加一張有著潦草字跡的紙張。
美酒贈君,諾言勿忘,改日再會。
諾言?
顧云璃想了半天也沒想起字跡曾許諾過他什么,難道是請他喝酒?實(shí)在想不起顧云璃也就不再糾結(jié)了,待他回來再問罷。
將那壺孤煙拿在手上隨意顛了顛,顧云璃挑眉搖頭笑了笑,這送人酒送半瓶是帝京的講究不成?待他回來可要好好問問。
這邊顧云璃方才拿到凌淵卿的臨別贈禮,全然不知那人正在帝京鬧得風(fēng)生水起。
左相府內(nèi),書房內(nèi)又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候在外面的小廝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腰彎得更厲害了些,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成為被殃及的池魚。
“逆子!這個逆子!”滿地狼藉中左相憤怒的咆哮聲傳遍整個相府。
“老爺息怒,二少爺只是心疼蓮夫人,又年輕氣盛,您與他好好談?wù)勊芾斫饽碾y處的?!?p> “擅自發(fā)賣東苑所有丫鬟小廝我都不與他計較了,他竟然還敢將簍子捅到張閣老面前去,還是以如此愚笨的法子,氣得張閣老在朝堂上如瘋狗般逮住我就不放。那個逆子呢?”
“二少爺……二少爺,去給蓮夫人買糕點(diǎn)了?!惫芗业穆曇粼絹碓降?。
“豈有此理!捅了如此大的簍子他竟能沒事人般上街買糕點(diǎn)!去給我把他抓回來!”
“這……”管家有些遲疑。在相府待了這么多年,這主子的性子沒人比他更清楚了,別看他現(xiàn)在氣得恨不得殺了凌淵卿,但那二少爺?shù)降资撬目采献钕矚g的兒子,氣過了也便什么都沒了。而那位的性子也是跟他這個爹一樣樣的倔,他要真去綁了回來兩人不知又要怎么鬧了。
凌茗書瞪眼,管家只得躬身退下讓人去把凌淵卿“請”回來,只盡量拖延了時間。
被選中去抓凌淵卿回來的小廝剛走到門口便看見提著大包小包的凌淵卿大步走了回來,臉上瞬間轉(zhuǎn)陰為晴,殷勤地迎了上去。
“二少爺,老爺請您去書房一趟?!币恍P小心翼翼地道。
“不去。”凌淵卿腳下一步不停直接往后院走去。
小廝趕緊上前一步攔在凌淵卿面前,看著他手中的糕點(diǎn)吃食彎腰討好道:“您是要將這點(diǎn)心拿給蓮夫人吧,就讓小的幫您送過去吧,這天寒地凍的,二少爺您去老爺書房喝杯熱茶多好?!币贿呎f一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就準(zhǔn)備去接。
凌淵卿一抬手避開小廝的手,“盡孝心的事還是親力親為的好?!?p> “二少爺您就行行好,救救小的們吧,您若不去見老爺,小的們這一頓板子是挨定了?!边@小廝都快哭了,他后面的幾個人也都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樣看著顧云璃。
“又是這招,也不嫌煩?!绷铚Y卿眉頭皺的死緊,也不知說的是左相還是這些小廝。只將手中的糕點(diǎn)吃食扔到小廝手中,轉(zhuǎn)身朝書房的方向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那幾個小廝暗暗呼出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拎著糕點(diǎn)往蓮夫人的院子走去。
蓮夫人接過那些大包小包的吃食,眉眼彎彎地笑了。聽聞凌淵卿被叫去了書房,又是一陣擔(dān)心,坐立不安。想要趕去書房,可是去了又能如何,她的話,那個男人從來不會聽。
不提蓮夫人怎的心神不寧,凌淵卿到了左相書房,看見一地的狼藉,便搖搖頭只站在門口不再進(jìn)去一步。
“我說左相大人,就算下面給的孝敬再多也不能如此浪費(fèi)吧,這一地的珍品碎片要讓人看見非參你驕奢淫逸不可?!?p> “逆子,你還有臉回來!”
“我就知道您看來我要不舒服,所以才想著法兒的離您遠(yuǎn)遠(yuǎn)的,奈何您非要讓我來礙您的眼。要不我還是先走了,您好好平復(fù)平復(fù)?”凌淵卿說完就想走。
“您給我進(jìn)來!”凌茗書咬牙切齒。
沒辦法凌淵卿只得提步進(jìn)了書房,小心翼翼地避開一地的瓷器碎片。
“你倒是說說,你都做了些什么,將張閣老氣成這樣。”凌茗書喝了口茶盡力壓下心中的怒火,問道。
“我沒做什么啊,不就是將為東苑那女人制藥的丫鬟還給了張閣老的夫人,閣老府中一堆的鶯鶯燕燕,想來她在閣老府中會大有作為的。哦,對了,去之前,我還讓那丫鬟將她知道的方子都寫了下來,無償?shù)貫殚w老府宣傳了一下這些良心藥方,放心,那些方子我都找醫(yī)館核對過了,確保都是些殺人于無形、藥到命除的好藥?!?p> “你還敢說!用如此低劣的手法傷了張閣老,于你百害無一利。這朝堂上的人哪一個家里沒有些陰私,所以在這里早就形成了一種共識,朝堂上再如何互相攻訐,都不會輕易去挖對方內(nèi)宅的陰私,人活一張皮,若真撕破了臉皮,沒有誰能落得了好。你如此作為,以后如何在朝堂落足,張閣老必不會輕易罷休,其他人也必視你為洪水猛獸?!?p> 凌茗書苦口婆心地想將自己多年混跡朝堂的經(jīng)驗(yàn)告訴凌淵卿,偏對方不是個會領(lǐng)情的人,“我從未想過要進(jìn)入你口中的這個朝堂,我所追尋的東西你這一輩子都不會懂得。所以不要再跟我講你所謂的為人處世之道,我們?yōu)榈牟灰粯拥娜耍幍囊彩遣灰粯拥氖?。?p> “你既已生在相府,有許多事注定是避無可避的。你若在如此固執(zhí),總有一天,會后悔的。”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凌茗書開始看不清這個兒子了,他與自己那樣相像,又那么地不同。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但我不會因?yàn)橐院罂赡軙蠡?,便全盤否定現(xiàn)在的想法。我覺得我終其一生也成不了你這樣的人。東苑的那女人是什么樣,你一直都知道,這些年她一直退讓,恨不得將自己墮入塵埃,不再礙誰的眼,卻還是逃不了一次次的迫害。若不是她不肯,我早就帶她離了這虎狼窩。若再有下次,就算綁我也要把她綁走。”
凌淵卿接著道:“這次給你添亂了,你可以將我逐出家族,發(fā)配西北苦寒之地,我覺著夕洲就不錯。如此也能對朝堂上那些人有個交代了。想來這些事根本難不倒堂堂左相大人,古道城還有美人盼歸,還望您能早日將我發(fā)配過去?!?p> 如此又過了幾日,左相終于求得皇帝的旨意將凌淵卿發(fā)配西北邊境夕洲小城任小縣令,如無突出業(yè)績永不得回京任職。
其他人一見人左相都舍得將兒子發(fā)配至那等鳥不拉屎的地方便也沒話說了,左相的兒子一走京中便又少了一人與自家的子侄搶好官位,這也算了一樁幸事了。只那被凌淵卿面子里子都傷得不清的張閣老與凌茗書從姻親變成了敵人,斗得風(fēng)生水起。
其中,最高興的莫過于右相一派了,左相此次賠了一個兒子不說,還多了張閣老這么一個難搞的敵人,他們自然是樂見其成。坐山觀虎斗的滋味不要太爽。
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凌淵卿對此結(jié)果也是很滿意的,想來經(jīng)此一事,東苑那女人能消停很久了,蓮夫人的安全無礙,而自己也可以徹底離開帝京這攤渾水,回古道城過自己自由自在的日子。那兒有美景,有美酒,還有美人,只要碌碌無為便可永遠(yuǎn)待下去,他是傻了才會想做好業(yè)績回京。
如此看來,這場鬧劇,唯一的受害者倒是搞不定自己兒子的左相和被氣個半死的張閣老了,偏這兩人還在朝堂上不停地相愛相殺。
而這些都與凌淵卿無關(guān)了,他收拾好行李,帶著兩個慣用的侍衛(wèi)在第二日天色還暗的時候便騎馬出了帝京。
帝京城門的陰影里,知曉他今日離開的蓮夫人早早就讓人駕了馬車等在這,就為多送他一程。
“夫人在這候了半晌,怎么不出去見見二少爺?”丫鬟問。
“見他好好離開就夠了,見了反而不美,我會舍不得,他也會放心不下,無法快意人生?!鄙彿蛉说?,眼里滿是溫軟的笑意。
而此時古道城的顧云璃還不知正有人向她策馬而來,正忙著與蘭姑商量如何利用凝妝樓獲取自己要的信息,又要想著要尋人來補(bǔ)了綠蕪的缺,偶爾有時間也只是尋思紀(jì)青城怎么還不回來,擔(dān)心他此行可否安全。
很多時候,世事的變化總是快得驚人,一月,一天,一個瞬間,有些事變了就是變了。時機(jī)一錯過,再難挽回,只余不盡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