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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蘭諾

第七章 各有所想

亞蘭諾 櫻花與極光 3475 2020-02-21 18:48:02

  夏日最愜意的時光,大概就是拉出一張?zhí)梢?,在涼風(fēng)習(xí)習(xí)的夜晚,靜靜地躺在椅上望著璀璨的星空,在無人的曠野享受名為孤獨的苦澀美食。

  年輕的人總是在嘗到它的苦澀外皮后就不肯下嘴,只有熟練的人才能小心翼翼地在外皮咬出一個缺口,慢慢地將其中名為沉靜與空靈的美味汁水吮吸而出??杉幢闶亲钌瞄L品味的人也不能長期食用,否則苦澀會順著外皮慢慢地滲透到汁水里,連帶著汁水也變得不再甘甜。

  安就很享受地躺在椅子上,眼睛望著無垠的星空,耳邊只有風(fēng)聲與屋內(nèi)的微微動靜,心靈似乎隨著輕風(fēng)扶搖直上九萬里,在那浩瀚的星空徜徉。他任憑自己的思緒在虛無中飄舞,不用思考什么,也不用研究什么,只是盡情地放空自己。

  愛格妮絲收拾著生活片的必需品,將一件件她認(rèn)為重要的物件整理入一個超大的布包里。除了那袋必不可少的金幣之外,她看著自己那櫥柜的衣物,心理有些犯愁。一共八套成套的衣服,如果要將這八套全部塞進(jìn)布包里,那么整個布包基本上就沒有容得下其他物件的余地了。安繪寫銘刻所需的各式材料都用另一個小包單獨存放,還有一些路上充饑的干糧與水、便利的魔晶器、換洗的衣物、簡易的帳篷……要不是不能把木屋扛起來,愛格妮絲可能會直接隨身帶個家。

  安終于從星空中喚回自己的精神,起身朝著屋子里走去,看到愛格妮絲正在往一個比她人還大的包里不停地塞著東西,還不時用力地擠一擠想要騰出更多的空間。安被這幅絲毫不亞于璀璨星空的景象震撼住了心靈,艱難地問道:

  “愛格妮絲,你在干啥?”

  愛格妮絲頭都不抬地回答道:

  “回答主人,搬家啊?!?p>  安的嘴角不自禁地扯動幾下,好言說道:

  “我們不是帶了錢嗎?到時候再買不就行了?”

  愛格妮絲眉頭一皺,把剛收整好的襯衣往包里一丟,不滿地說道:

  “主人,這話就不對了。帶著總比不帶好,要是有個萬一,有準(zhǔn)備當(dāng)然更好。再說了,自從回了家之后,一直是我打理照顧著的,你要想指指點點那你也幫忙收拾??!”

  安欲哭無淚,如果所有人偶師做出的人偶都是這個德行,大概這個職業(yè)早在剛誕生的時候就如同風(fēng)中殘燭,還沒等人偶們大放異彩,制造出他們的人偶師氣都?xì)馑懒恕?p>  本身就是制造出來幫忙分擔(dān)事物工作的,到頭來竟然將制造自己的主人說的一文不值。愛格妮絲雖然一口一個主人,但從話語以及行動中卻是看不出哪怕是一根發(fā)絲的尊敬與服從。與其說是弱氣主人與強(qiáng)勢仆人的發(fā)展,倒不如說是被蠻橫妹妹欺負(fù)的軟弱哥哥。說起來,從愛格妮絲誕生以后,諾頓與緋璃的確是將愛格妮絲視為半個女兒來待,看到她欺負(fù)安也不多說些什么,算是助漲了愛格妮絲的威風(fēng)。

  安走上前去,朝著那只布包里望了望,只能看到層層疊疊的衣物。又拍了拍它渾圓的肚子,感受到了一個堅硬無比的物件,于是安咽了下口水,小聲問道:

  “你不會把鍋也帶著了吧?”

  愛格妮絲一挑眉毛:

  “干嘛,又不讓主人你背。”

  安徹底沒了話,只能隨著愛格妮絲的喜好,隨便她帶些什么。

  他走回了房間,看到已經(jīng)擺放整齊、碼成一摞摞小山似的書堆,平日里雜亂無比的地板此刻卻仿佛映射著星光,安的心中忽然閃過一絲悵然。

  愛格妮絲帶那么多東西也好,不帶那么多東西也好,他其實都無甚所謂。正如她所說,反正安到時候也是兩手一揮做個甩手老板,他在意那么多也沒有個必要。

  很多游子臨走之前,只是揣上一缽故鄉(xiāng)的泥土,就算是帶走了家鄉(xiāng)。

  安不知道愛格妮絲帶走那么多東西,是否真的能夠填滿她心中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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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烈日高掛。

  龍臨城往南數(shù)十公里,有一處名為“果”的大型演武場。自從帝國開始再次征兵,這處平日里算不上特別知名的演武場門口變得車水馬龍。一架架高大的馬車載著貴族們駛向這處平日就算請他們?nèi)ニ麄円膊辉溉サ牡胤?,將兒子送往軍營里希冀著他們能夠在戰(zhàn)場上建功立業(yè),為家族打下一片更為廣闊的前景。

  不過比起這些鮮衣怒馬的富人,來往更多的是那些衣著普通的普通人。他們響應(yīng)著號召,懷揣著一身的熱血以及改變自己命運(yùn)的渴望,前往這處演武場報名參軍。帝國人從小就會被灌輸曾經(jīng)的帝國傲視大陸這個教育,現(xiàn)在轉(zhuǎn)折點終于到來,這些渴望著重歸大陸中心的帝國人民又怎不會心潮澎湃?

  演武場內(nèi)駐扎著五萬名帝國士兵,即便前來報名參軍的絡(luò)繹不絕,即便天空中的太陽毒辣地照射著大地,他們?nèi)匀徊粫O洛憻?,任憑汗水浸透衣物,臉龐脖頸通紅,依然整齊地結(jié)隊進(jìn)行著一項又一項訓(xùn)練。

  一名從馬車上走下的年輕男子,伸手擋了擋頭頂火辣辣的太陽,看著演武場內(nèi)的熱火朝天,心中不由地生出一絲膽怯,扭過頭小心翼翼地詢問坐在車上的父母:

  “我能不能不去啊……”

  面容嚴(yán)肅的父親不容拒絕地?fù)u了搖頭,身旁雍容的母親則是溫柔地說道:

  “千代,你放心,你要對你的實力足夠自信?!?p>  被稱為千代的年輕男子哭喪著臉,語氣中滿是擔(dān)憂:

  “可問題是那個魔女也在這里??!”

  他的父親冷哼一聲,聲音如同古鐘震蕩:

  “被女人欺負(fù)了就怕成這個樣子?你不嫌丟人?一次沒打過就給我閉門死練!練好了再找回場子!”

  被父親一通數(shù)落的千代真是有苦說不出。自從希斯元帥帶著世界至寶回到帝都后,還有另一個人的名字傳遍了大街小巷。據(jù)說是這名叫做曦暮的少女于關(guān)鍵時刻力挽狂瀾,將自己潛伏于最危險的地方,這才幫助帝國取得世界至寶。

  這樣的事跡本身就已經(jīng)極具傳奇色彩,更何況曦暮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是煉心巔峰的武者境界,更是常年跟在希斯元帥的身邊,武道盡得希斯元帥真?zhèn)鳌W运拿Q在帝都響亮起來后,登門拜訪想要一睹芳容的、心中不服想要武力切磋的、心思百轉(zhuǎn)想要訂下婚約等等各式來人可謂是絡(luò)繹不絕。

  可能是曦暮覺得麻煩,也有可能是希斯元帥的注意,在那之后曦暮直接在武會公開擺了個擂臺,允許震岳巔峰以下所有武者盡情挑戰(zhàn),普羅大眾這才有一個機(jī)會一睹這位天才少女的真容。

  那天的曦暮面容冰冷,黑衣飄飄,拳腳劍影間,擊敗煉心境界八人,震岳初階二人,震岳中層一人,名震龍臨城。而千代好巧不巧,正是被擊敗的震岳中層,一名平日里還算耀眼的明日之星,就這么成功地淪為曦暮的墊腳石。

  千代想對自己的父親說,只有和曦暮真正打上一把,才能體會到那股不懼生死凝固血液的氣場是多么恐怖。他一開始還以為曦暮只是一位天賦異稟的奇女子,準(zhǔn)備控制著力道試一試深淺??傻茸呱侠夼_,雙方行禮之后,千代被她黏上的一瞬就暗道不好,這才意識到曦暮根本不是什么切磋比較,而真的是以你死我亡的氣勢全力出拳,氣勢與殺意更是實打?qū)嵉貜孽r血之中磨礪而出。他們竹家自古就沒有傷害女人的說法,曦暮這種以傷換傷的求死打法,竹千代只好在忍痛挨下幾拳后還了些輕飄飄的傷勢,最后趕緊認(rèn)輸,免得自己被打的鼻青臉腫形象盡失。

  這一戰(zhàn),千代只覺得自己不是在跟一個比自己小的女子對戰(zhàn),而是在和一個無心無求、一生愿望只剩武道的老怪物對戰(zhàn)。

  不過這些話即便和父親說了也沒用。和那些興致高昂的人相比,千代只覺得自己命運(yùn)多舛,前途一片灰暗,就連天空太陽都照射不開的那種灰暗。

  而焦點人物曦暮,此刻正在演武場的一處隱蔽的單獨隔間,一個人做著最基礎(chǔ)的熱身運(yùn)動。眼前用于測試拳力的大樁已經(jīng)被她打的坑坑洼洼,隔音效果極好的巨巖墻壁上也有著幾道觸目驚心的裂痕。

  與魔法師的魔力不同,武者體內(nèi)的武力是所有人天生都有、與氣血極其相似的一種存在。即便是最普通的個體,也可以通過鍛煉身體以達(dá)到壯實武力的作用。

  從見習(xí)武者一路走到煉體武者,都無需什么特殊的方法輔佐,唯勤耳。只不過從煉體往后走,就需要每個人自己摸索如何繼續(xù)提升自己。有的人以殺證道,在戰(zhàn)場上揮斥方遒;有的人以險證道,于生死之間來回折磨……總而言之,每個人的道路大同小異,在追求武道巔峰的一路上,每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不斷邁步。

  曦暮穿著一身便于行動的黑衣,身體向外蒸著白色的霧氣,這間背光的屋子的溫度只因一個人的存在而與驕陽似火的外界相差無幾??杉幢闶菨L燙的肉體與奔騰的血液,依然無法讓曦暮的臉龐與心靈解凍絲毫。

  她的睡眠很差,所以眼眶比起之前有些發(fā)黑,也有些凹陷。在噩夢里,她常常會夢見自己握著一柄散著冰冷氣息的長劍,將自己認(rèn)識的人一個一個刺穿。長劍滴著血,血液還沒滴落到地面就會被寒氣凝固,叮當(dāng)一聲碎在地上。那些死去的人就那么死死地盯著她,瞳孔里滿是不解與悲傷。

  莉莉娜酒館的服務(wù)生,大廚,軍隊里的熟人,恩柏爺爺,莉莉娜,希斯,最后是安。

  驚醒的曦暮會猛地直起身,雙手顫抖,無力到連水杯都握不穩(wěn)。她至今都沒有明白,為什么安會突然變成那個樣子,為什么她會遞出那一劍,為什么會發(fā)生這一切。

  又或許其實她已經(jīng)知道了,只是她拒絕承認(rèn)自己認(rèn)知到的事情,不愿相信那就是事情的真相。因為一旦自己直面了那件事情,那么自己最后的存身之處也將化為云煙。

  曦暮猛地?fù)]出一拳,大樁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整個房間都因為這一拳而有些顫抖。

  只有揮拳舞劍時,才能忘卻這一切。

  那么就盡情地?fù)]拳舞劍吧,不要去思考,只要變強(qiáng),變強(qiáng),變強(qiáng)。

  直到強(qiáng)到能夠為自己打出容身之處,直到自己足夠撕裂這一切的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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