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暈!
腦袋里有一股脹痛感,所見事物都像是虛影。身體像是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動一動都有一種浮腫虛飄之感。
男孩努力地撐開自己的眼瞼,只覺得眼睛酸脹,所見之物都蒙上一層虛影。他抽出雙手出揉搓眼睛,從眼角揉出眼屎,又狠狠地閉了閉眼,這才讓自己的視線稍稍清楚了一些。這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頭頂?shù)奶旎ò迳腺N著奇奇怪怪的東西。所蓋的天藍色被子里透著一股男孩說不出來的香味,只覺得讓人打心底的安心,想要將臉蒙住用力地嗅一嗅。
既不是教堂那張有些腐壞的木板床,也不是大宅里那張舒適柔軟的床,但仍然像那溫柔鄉(xiāng)般
當(dāng)然,這張床也很舒服,只不過有些怪怪的,可具體怪在哪里,男孩一時半會也說不出來。
“嘎吱”一聲,房門被人推開,跟著的是鞋子踢踏著地板的聲音。隨后,一個少女聲音傳入男孩的耳中:
“嘿,你醒啦!”
男孩努力地直起身想要看清來者的模樣,只見來者端著一杯清水,語氣中帶著笑說道,
“小小年紀,學(xué)什么跟人喝酒。來,先把這杯水喝了?!?p> 直到被人提醒,男孩才感覺嗓子和胃如火燒過。他急忙接過杯子大口大口地灌了起來,就像久旱的土地淋上甘霖。那人急忙伸手扶住男孩,提醒道:
“小口點,小口點!別嗆到!”
話音還沒落下,男孩就感覺鼻子一癢,水流已經(jīng)嗆進鼻子里。他急忙地咽下口中水,劇烈地咳嗽起來,眼淚水都咳了出來。那人奪過水杯,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沒好氣地說道:
“你明明不能喝酒,怎么還硬是要逞能呢?那個老先生也是的,明明知道你根本不能喝酒,卻還讓你喝!怎么樣,現(xiàn)在好受一點了嗎?”
男孩擦去眼眶里的淚水,模糊的世界終于變得清晰。他看清了那個溫柔的聲音,一個溫婉美麗的姑娘,此刻正一臉埋怨地看著他。
明眸皓齒,唇瓣如玫。兩道細眉勾勒,臉頰光滑如玉,潔白的脖頸上一條細細的銀鏈,襯的她的皮膚更顯細膩。只是望著,就讓人心生親近,似是溫柔如水,即便是埋怨的神情,也是尤為動人。
這是一間雪白的屋子,整潔有序地擺放著女子閨房應(yīng)有之物。木色桌上碼著一列包裝精美的書本,一旁的裝飾柜里擺放著三兩件奇巧的玩具??恐T的墻壁前豎著一個巨大的衣柜,乳白色的柜門上雕刻著美麗的花紋。如果瞇起眼睛盯著天花板看,能看到天花板上貼著幾片星星造型的白色貼紙,若是房間里沒有燈光,這些貼紙就會散出淡淡的亮光,將天花板點綴成星空模樣。
男孩一驚,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一直躺在女子閨房里,這被子也定是女子臥榻之物。他手忙腳亂地從被窩里鉆了出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床邊,一個勁地鞠躬道歉,臉上不知是酒后余溫還是羞的,能燙熟小手。
那個姑娘被男孩逗地笑了出來,嗔怪道:
“干嘛呀,你嫌棄這床不舒服?”
接著,她又伸手探了探男孩的額頭,關(guān)切地問道,
“腦袋怎么樣了”
男孩像個兔子一樣猛地向后一跳,顫抖著嗓子說道:
“我……我沒事……”
話還沒說完,男孩自己卻是愣住了。
自己,可以說話了。
那個姑娘被男孩模樣逗笑,掩著嘴問道:
“我叫莉莉娜,你呢?”
男孩腦袋有些宕機,還沒有從自己能夠說話的巨大震驚中緩過來,有些磕磕絆絆地說道:
“我……我沒有名字……”
他的話說的很慢,也有些結(jié)巴,舌頭笨拙地挪動著吐出一個一個字節(jié)。像是一個生銹已久的機器終于通上了電,嘎吱嘎吱地活動著。
莉莉娜有些驚訝地說道:
“不應(yīng)該啊,就算是孤兒也會有自己的名字。你穿的這么整潔,又是被那老人送來,怎么會沒有名字呢?”
男孩愈發(fā)尷尬,聲音也微弱了下去:
“我,我沒有,過去的記憶,我,只知道院長,把我,撿了回去。”
莉莉娜沒有繼續(xù)多問,而是嘆息一聲,溫柔地對他說道:
“那你一定很辛苦吧。曦暮她還沒有回來,等她回來之后我會通知你的。你剛剛醒酒,頭一定很不舒服,你先繼續(xù)休息一會兒吧,如果有事的話就下樓找我。哦對了,衛(wèi)生間就在屋子里,如果你要用的話那就自便。還有,記得不要亂翻東西哦!”
說到這句,莉莉娜也有些不好意思,是女孩子特有的羞恥感。即便她第一時間幫卡特送男孩到臥室里休息,但這畢竟是女孩的閨房,讓男孩一個人待著總是有些尷尬。
男孩聽著莉莉娜井井有條地安排好所有事情,心中除了佩服之外,更是生出了一股暖意。
這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感受到別人的關(guān)懷與溫暖。
不過男孩還是慢吞吞地組織好了語言,搖著頭說道:
“沒,關(guān)系,我去樓下,幫忙?!?p> 莉莉娜眼睛一瞪,有些生氣地叫道:
“胡鬧,該好好休息就應(yīng)當(dāng)好好休息。你想要幫忙我會安排很多活給你的,但不是現(xiàn)在。如果你打壞了碗那豈不是幫倒忙嗎!”
說著,她拉著男孩將他摁倒床上,幫著拉好被子,然后對著男孩笑著說道:
“我還要去忙,你就先好好休息!不然我可不放心讓一個暈乎乎的傻孩子去照顧小曦暮?!?p> 言罷,她走出了房間,只留下滿臉通紅的男孩縮在被子里一動不敢動。
被子里透著一股少女的清香,男孩只是稍微聞一聞就覺得害羞不已,他手足無措,躺也不是起也不是,身體僵硬地躺在被窩里。
莉莉娜像一陣春風(fēng),忽地刮了進來,帶來一片暖意與生命,卷起一池漣漪,又驀地遠去。怪不得酒館以她為名,這樣一個活潑開朗的姑娘,會吸引無數(shù)人前來。
正如莉莉娜所說,男孩的頭依然陣陣發(fā)痛。在他記憶里,他好像喝完一杯后又喝了一杯,一杯之后又一杯,然后就什么也記不起來。印象里卡特倒是一直興致高漲,甚至和其他桌子的客人一同喝酒聊天,留著男孩一人流著口水趴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如果下一次見到卡特,男孩一定要跟卡特理論一番。怎有老人讓孩子醉酒這個道理!
不過能這樣無憂無慮的吃肉喝酒,酒醒后還能有人溫柔地照顧,只是這般回憶一下,男孩就要落下眼淚。
像是之前的所有苦難都被填滿,所有辛酸終于結(jié)出了甜蜜的果。
但不知為什么,男孩心中還有一處空落落的,似乎是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可他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窗外艷陽高照,窗內(nèi)四季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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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巖城,下午。
一道黑影走在建筑的陰影中,用腳丈量著巨巖城的面積。
他和其他行人一起行走,卻又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和尋常的路人一樣,這個面容看上去無比普通的男子看似隨意地跟隨著眾人前行,又像始終游離于群體外的特殊個體般疏離。
等他走完主干道,在西城門底下停住腳步,這個男人慢慢地蹲下身子,伸出舌頭用手指蘸了蘸唾沫,尖銳的指甲刺入舌苔,流出幾滴鮮艷的鮮血。男人就這么在土地上用鮮血和唾液畫下一串符號。那幾個晦澀的符號閃過一道光芒,然后就被他用大手一抹,慢慢沒入大地深處消失不見。
接著,他臉色如常地站起了身,像是撿起自己丟落的東西般輕松隨意,再次融入人群之中繼續(xù)前進。
與此同時,有其他幾個同樣平平無奇的行人,在聳立的高樓下、在寂靜的巷尾、在熱鬧的街頭、在無人的小院里畫下了相同的符號。然后他們站起身,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般,順著人流繼續(xù)前進。
他們沿著一條早已規(guī)劃好的道路,沉默著前進。
他們?nèi)缤罄酥械募毶常瑳]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更沒有人注意到那一閃而逝的微弱魔法波動。
今日的巨巖城,一如既往的風(fēng)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