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在水潭邊洗了把臉,倚著一棵古樹坐下,靜靜地看著密林與天空,聽著平原之風輕聲低吟。直到她的心境完全平復(fù),沿著身體四肢奔騰的力量化為潺潺溪水,她才站起身,朝著軍營方向走去。
若是男孩從密林朝東再走幾百米,來到一處高坡,就能看到遠處將天空染紅的燈火,與那接壤天地的連綿軍帳。
約是奔跑了五分鐘,少女便到了那燈火通明處。她緩了緩翻滾的氣息,朝著門口的衛(wèi)兵揚了揚頭,衛(wèi)兵立刻立正朝著女孩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父親大人在哪?”
“稟報隊長!元帥大人現(xiàn)在正在中軍帳里!”
少女點了點頭,神色里帶著絲雀躍,徑直走向了軍營深處那頂極其顯眼的白色大帳。
路上的士兵見到少女,無不站定行禮,神色尊敬,有的甚至眼神狂熱。少女只是微微頷首,如一陣清風吹進這片鐵血荒漠。
掀開大帳,里面已經(jīng)坐著五人。位居首位的男人看到來人后笑了笑,開口說道:
“暮兒,散心散的如何?”
“很開心!”
與先前的冰冷不同,此刻的少女盡顯嬌憨。
“身上怎么一股血腥味?”
位于次席的壯漢皺了皺眉頭,言語中充滿了關(guān)切。
“殺了幾頭沒長眼的豹子。”
“是那密林里的迅豹吧?它們愚蠢到敢招惹你?”
少女不置可否。
這五人,為首的高大瀟灑,舉手投足皆獵獵生風,一雙如刀眼好似能直透人心。不再年輕的臉龐上留著短短的胡茬,眉目之間透著親和以及不可違逆的威嚴。
次席的壯漢一身橫肉,只需一瞪眼就能讓五歲幼童停止哭泣。身著短袖的他露出兩只花臂,一道道令人膽寒的傷痕就是那花臂最主要的構(gòu)圖。
右手邊坐著的是一名身著紅衣的沉默女子。精煉的短發(fā)以及兩道劍眉透出一股英氣,稍顯嬌弱的身軀里卻是沖出一股無人可阻的強悍氣勢,只一氣勢就已壓人半籌,誰說女子不如男。
有一老者如一根枯枝,靜坐于席閉目養(yǎng)神,若是不仔細探知,甚至無法判斷這老者是死是活。
末席的年輕男子端身正坐,一身漿洗后的軍服整潔筆挺,最有軍人模樣??吹缴倥胱?,他站起了身,走到最里處的黑板前,將準備好的地圖往上一貼,指著上面早已標好的幾個紅點開始說道:
“這次我和??怂箮е褒埵住鄙钊肓?52公里,但事實上我們距離千仞絕壁的距離只前進了短短的50公里,那股詭異的力量又出現(xiàn)了?!?p> 地圖上標著兩個紅點,但其中卻畫著一條短短地虛線。為首的男子點了點頭,詢問道:
“那這一次你們有無新的收獲?”
“報告元帥!我們發(fā)現(xiàn)一只化形巨蟒,以及一棵開了靈智的古樹。所幸的是我們并沒有生出沖突,最后平安歸來。”
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緊,只有那老頭依然閉目養(yǎng)神。開靈竅的古樹倒還好,雖然稀少,但實際上的能做到的事情少之又少??蛇@化形了的巨蟒已有了人類煉心武者的身體素質(zhì)以及四階魔法師的魔法能力,對付煉體的士兵只需揮一揮手就能取之性命。
如果在平時面對化形的魔獸,這群帝國最強幾人斷不可能動一動神色。
而現(xiàn)在,他們連納措平原的最深處都沒有踏入,就已經(jīng)遇到了這樣的存在。那么深處存在的又會是什么?
會是那自成領(lǐng)域的領(lǐng)主級?或是那已多年未曾聽聞過的霸主級?
甚至是那立于萬物頂點的觀測者?
巨巖城從來就只是個小城,除去上一次的天災(zāi),納措平原里的魔獸和人類已經(jīng)相安無事百年,不但降低了人類的警戒心,也讓軍隊對納措平原的深處知之甚少。
不過接下來的話語讓他們皺眉更深。
“塔克贊聯(lián)邦昨夜再次建立空間隧道,又派來兩支軍隊合計五千人。與原本駐扎軍隊匯合后,總計一萬人,距離我們僅七十公里。”
壯漢冷哼一聲,一身虬結(jié)的肌肉猛地繃緊,充滿了煞氣說道:
“這幫豬仔來再多都是給爺爺宰的份,就怕到最后來的不夠多。想從爺爺嘴里奪食?怕不是最后吃了爺爺?shù)氖?!?p> 為首的男子敲了敲桌子,平靜地說道:
“賽惡,我跟你說過怒氣要留給敵人,平時要內(nèi)斂于身吧?!?p> 一聽男子說話,賽惡立刻安靜了下去,俯首不再吱聲。
少女望向她的父親大人,出聲詢問道:
“占星大人是否有新的消息?”
男人搖了搖頭,嘴角帶著一絲苦笑:
“要是占星大人知曉了圣物的具體位置,我們又何必如此艱辛,費這么大的陣仗來這大陸秘境?!?p> 埃倫斯帝國一半的軍隊壓陣,一為震懾他國,二為壓勝秘境,三為化整為一。
二十萬騎士,五萬煉體,一萬煉心,百名震岳,5名斷海,大陸上最為強盛的人類帝國雖垮塌千年,其實力仍然不可小覷。即便占了這天時地利,可依然不能粗心大意。
鄰國塔克贊聯(lián)邦,重教育興科技,最不屑的便是埃倫斯帝國這般多武者的國家。他們用魔法與晶石開發(fā)出的各式武器與裝置暢銷各國,戰(zhàn)場之上更是無往不利。兩國由于邊境摩擦早已積怨千年,這次探尋至寶,怎會少得了塔克贊的橫插一腳。所以眾人也只是緊皺眉頭,心中卻是早有準備。
這一萬人怕是不會在正面戰(zhàn)場上看到一根毫毛,但做些惡心人的小動作卻是綽綽有余。放放冷槍,搞個偷襲,雖不會讓諾輪帝國傷筋動骨,卻會讓他們疲于奔命。
一直閉目養(yǎng)身的老者突然咳嗽一聲,睜開了眼睛。
“希斯元帥,恕老朽直言,這進度應(yīng)該加快了。”
老人慢悠悠地說道,手中不知什么時候拿出了一顆水晶球。
眾人皆是站起身,朝著水晶球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陛下!”
水晶球里的年輕男人微笑著揮了揮手,成熟穩(wěn)重的聲音從球中傳來出來:
“希斯,進展如何?”
“報告陛下,我們?nèi)晕茨芡黄萍{措平原?!?p> 帝國皇帝的笑臉一僵,隨即有些勉強地笑了笑,低聲地說了句:
“時間不多了啊……”
其他人都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唯獨希斯神情不變,冷靜地問道:
“陛下,還能給我們……多少時間?”
年輕的皇帝臉色一沉,全身氣勢判若兩人,嚴肅而又充滿威嚴地發(fā)出了諭旨:
“至多再有半年時間?!?p> “是!”
“期待你們的好消息。”
隨著水晶球里的畫面淡去,軍帳里的氛圍也徹底變化。
“半年,真的可以做到嗎?”
老人瞇了瞇眼,望向了其余幾人。
軍帳里氣氛凝重,只有少女不以為然道:
“半年時間足以。恩柏爺爺?;\罩著千仞絕壁之謎已經(jīng)被天下所知,既然如此它便不會像過往一樣拒絕他人,遲早會徹底開放?!?p> 其他人只是溫柔一笑,并沒有把少女的自信之言當真。
千年歷史里,曾有五名自在武神與五名大魔導(dǎo)攜手一起前往探索世界盡頭,最終無功而返,而千仞絕壁就是那世界盡頭之一。
眾人只知曉其存在,卻不知其真面目。就像所有人都知曉魔法的存在,可無人知曉魔法的由來般。
即便眼前少女天縱奇才,年僅十五歲便邁入武者煉心之境,說出這種話也只能說是心高氣傲,不留情面地說,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希斯倒是寬厚地笑了笑,出聲對少女說道:
“曦暮,保持這份心境,震岳可期?!?p> 曦暮的小臉上飛起兩團羞紅,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老者看著暮,布滿皺紋的臉揚起了笑容,和藹地說道:
“暮兒,出來和爺爺試試幾招。”
“是!”
等著少女和老者走出帳篷,氣氛重歸肅穆后,希斯食指敲了敲長桌,望向其余幾人,似是提議,似是命令:
”開始吧,來不及了。“
那紅衣女子眉頭一皺,聲音沙啞道:
”有傷天和?!?p> ”無妨,所結(jié)之果可利萬民?!?p> 紅衣女子便不再出聲。
在血與火之中新生的帝國,并沒有多余的仁慈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