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已定,李鳳亭回到了汴梁,可蕭忘似是從人間蒸發(fā)了一般,再也找不到她的蹤跡,趙恒也沒有其他舉動。東京的平靜讓李鳳亭隱隱感到不安,可他卻想不出哪里不對勁。
“洛兄,你說我該怎么辦?”而另一邊,柳三變腳步踉蹌,提著酒來找洛成歡。
“你心中是怎么想的?”洛成歡問道。
“三變自小閑散慣了,本就對功名利祿沒什么興趣,可是,我爹他偏偏讓我去考這勞什子玩意兒,他和大哥都被這官服套住還不夠么?!绷兛嘈χ?。
“可你若不去考取功名,這一身武藝才學(xué)不就荒廢了么?”
“怎么連洛兄你也這么說?”
“我也是受人之托。”洛成歡苦笑著,“前幾日,王芑來找過我。他說,自打寇相被貶以來,趙恒受到劉娥的蠱惑,竟然放權(quán)給了丁謂,縱使其禍亂朝政。而你的才情、學(xué)識具屬一流,且與寇相的交情頗深,他希望你能一舉高中。到時候,他便以善于識人之名,向趙恒上奏,復(fù)寇準(zhǔn)官職?!?p> “王丞相也太看得起我了,柳三變就是一屆俗人而已,哪有這翻云覆雨的能力?”柳三變苦笑著。
“現(xiàn)下朝中掌權(quán)的具是丁謂及其黨羽,丁謂一向與寇相不睦。你若入朝為官,或許對寇相有些幫助?!甭宄蓺g權(quán)衡道。
“可我絕不能對不起大哥?!?p> “昔日種種,都過去了。有些事我都已經(jīng)忘了,你又何必再提?”李鳳亭不知從哪里走了過來。
“大哥,你回來了!”柳三變聽到李鳳亭的聲音當(dāng)即便撲了過去。
“大哥,這件事你是怎么解決的?!绷兒闷娴?。
“找到了真相,事情自然就解決了?!崩铠P亭搪塞道。
“你此去兩狼山可曾發(fā)現(xiàn)了什么?”洛成歡問道。
“見到了一個高手。”李鳳亭沉聲道。
“什么人?”
“他自稱是耶律隆緒之子,耶律涂,但他的武功路數(shù)卻與其他遼人大不相同,分明是中原的招式。”李鳳亭面露憂色。
“你懷疑此人也潛伏在中原?”洛成歡問道。
“不錯,比起蕭忘來,這個人更可怕。我與他交手之時,竟然分辨不出他的內(nèi)力有多深厚,但是,我卻感覺得出來,他一直在隱藏著自己的實力。甚至,揭下他的面具,接受他的一番說辭,都是他設(shè)計好的?!崩铠P亭輕嘆著。
“三公子,三公子……”一個小丫頭突然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柳三變看到小丫頭,不由得笑道:“阿瑚,出什么事了,這么慌張,慢慢說?!?p> 這個小丫頭正是柳三變的貼身丫鬟柳瑚。
“三公子,我可算是找到你了,老爺在府中尋不見你,猜你一定是出來找狐朋狗友鬼混了,讓我來找你?!绷鞯?。
“我只是出來散散心,你回去告訴爹,讓他別擔(dān)心了?!绷兊?。
“三公子您老可別一句話就把柳瑚打發(fā)了,老爺正在翠云軒和幾位大人飲酒,讓我?guī)氵^去。”柳瑚嬌嗔道,“您若是不跟我去,我可沒辦法交代?!?p> “好好好,阿瑚妹妹,我便跟你去翠云軒見見爹的幾位同僚。前面引路吧?!?p> 柳瑚聽聞此言,笑了起來,“遵命,三公子請跟我來?!?p> 柳三變跟著柳瑚來到翠云軒,看到滿座具是朝中顯貴,忙行禮道:“晚生柳三變,見到諸位大人?!?p> “早就聽聞柳兄幼子三變是青年才俊,儀表非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弊杏腥速潎@道。
“曹大人過譽了,犬子資質(zhì)愚鈍。”柳宜謙遜道。
“柳大人過謙了,早就聽聞柳賢侄頗負(fù)才情,當(dāng)年一首《望海潮》可是引得無數(shù)才子佳人傳唱啊?!蹦侨死^續(xù)贊嘆著。
“憑柳賢侄的才華,何不考取功名,到時候你這幾個叔伯父也能提攜一二,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蓖踯坏馈?p> “承蒙王大人抬愛,三變學(xué)識低微,見識短淺,不堪重任。何況三變漂泊江湖已久,野性難馴,不適合入朝為官?!绷兺泼摰?。
“你這孽子,想來是讓你娘慣壞了!”柳宜怒從心起,他本想著今日約幾個好友來勸勸柳三變,讓他在家中安心讀書,等到來年考取功名,卻不想他又是這一番說辭,“我后悔以前沒好好管教你?!?p> “柳侍郎莫要生氣,想來是令郎少年心性,無拘無束慣了,等哪日成了家也就好了。”王芑笑道。
“王丞相說得極是,景莊年紀(jì)也不小了,也該給他娶個妻子好好管教管教了?!绷烁胶偷馈?p> “爹,三變的婚姻大事您就不用操心了,我早已心有所屬,這輩子非洛詩玉不娶?!绷冋衤暤馈?p> “你……,這丫頭野性難馴,不服管教,你娶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娶她!”柳宜怒道。
“爹,三變此生只愛她一人。我可以聽你的話不娶她,但我也絕對不會娶第二個人?!笔乱阎链耍兯餍愿藬偱屏?。
“孽子、孽子……”柳宜罵道,“家門不幸,怎么生出了你這么個逆子!”
“唉?我當(dāng)隔壁坐著的是誰呢?原來是王丞相、柳侍郎你們啊?!币蝗讼崎_簾子走了進來,笑道。
“想不到丁大人也有此雅興,來翠云軒喝酒?!蓖踯还笆值馈?p> “這不是柳公子嗎?發(fā)生了什么事,怎么感覺剛剛吵過架?”丁謂滿臉疑惑地問詢道。
“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生出了這等逆子。”柳宜喟然長嘆。
“王丞相,究竟出什么事了?”丁謂打聽道。
王芑便將柳三變不想考取功名,非洛詩玉不娶這些事向丁謂轉(zhuǎn)述了一遍。
丁謂聽完哈哈大笑:“我當(dāng)什么大事呢,原來就是這點兒事。這樣吧,柳侍郎、景莊,你們二人各退一步,柳宜你便答應(yīng)了令郎讓他娶洛詩玉,令郎也退一步,準(zhǔn)備來年春闈?!?p> “這……”柳三變猶疑道。
“丁大人說的不無道理,柳兄便與令郎各退一步吧?!蓖踯灰矂竦?。
誰就娶誰?!绷朔畔略拋怼?p> “王丞相與洛家也算是相識,這個媒人便不如交給丞相去做?!倍≈^笑道。
柳宜見事已至此,只得陪笑道:“如此,便拜托丞相了?!?p> 轉(zhuǎn)眼已是六月初三,柳三變與洛詩玉的大婚之日。
“姐姐,你今天可真漂亮?!甭遘朴裾驹谛履锏纳砗?,將頭挨在她的肩上。
“是么?”洛詩玉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當(dāng)然,你今天比往日美一百倍!”洛芷玉笑嘻嘻地說道,“姐姐,為什么你今天好像很不開心???”洛芷玉望著鏡中新娘平靜如水的雙眸,疑惑道。
“哪有,能嫁給景莊,我又怎會不開心?”洛詩玉笑了笑。
“騙人,你開不開心我還看不出來嗎?”
“好啦。我呢,是因為舍不得我這個這么可愛的妹妹。”洛詩玉笑著,伸手掐了掐洛芷玉的臉頰。
“是嘛?那姐姐你干脆不要嫁給柳三變了,陪著我吧?!甭遘朴翊蛉さ馈?p> 洛詩玉莞爾一笑,說道:“我求之不得?!?p> “好了,迎親的人就要來了,我的好姐姐你就別瞎說了。”洛芷玉說著,將通紅的蓋頭罩到新娘的頭上。
“對了,哥哥呢,這兩天我好像都不曾見過他?!甭逶娪裢蝗粏柕?。
“說來奇怪,這兩天李大哥和哥哥都不知道去哪兒了?!甭遘朴袼妓髌袒卮鸬馈?p> “芷玉,里面怎么樣了,迎親的人到了。”武絳云在外面喊道。
“來啦?!甭遘朴褚贿呎f著,一邊扶著洛詩玉出去,“好啦,姐姐,你就別多想了,安心做你的新娘子吧?!?p> 洛詩玉不再多言,在眾人的簇?fù)硐伦狭嘶ㄞI。
轎外的爆竹聲,歡呼聲,這一切的熱鬧繁華都好像與她無關(guān),仿佛今日成親的不是她,而是其他人。
這場婚禮究竟是對還是錯,就連洛詩玉自己也不明白。
那天,她正在白云庵內(nèi)練劍,一個小尼姑匆匆趕來,向她道賀。洛詩玉不解其意,向她詢問。小尼姑笑嘻嘻地說:“到了現(xiàn)在,洛師姐還要瞞著我么?江湖人都知道了,六月初三是你和柳三變的大婚之日?!?p> “小師妹,你說什么?”
“六月初三,你和柳三變大婚啊,江湖上都傳遍了?!?p> 洛詩玉怔住了,想不到她與柳三變的婚事,自己竟然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突如其來的婚訊讓洛詩玉猝不及防,讓她不由得去揣測這其中究竟有什么陰謀。
可當(dāng)她知道了這一切的陰謀后,又當(dāng)如何呢?她早已別無選擇,人在江湖,又豈容得她去選?
不知過了幾天,洛成歡和李鳳亭來接她回去。她方才知道汴梁城中發(fā)生的一切,她明白丁謂此人絕對不會安什么好心。說不定,將這婚訊弄得滿城皆知就是他的陰謀。南唐舊臣與武林盟主結(jié)成親家,趙恒會怎么辦呢?
洛詩玉索性不再多想,畢竟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根本無法改變。
不知過了多久,花轎停下,便有人扶著她下來,洛詩玉慢慢走進華堂,心中揣揣不安。她沒向前走一步,身子便重一分,她不知道等著她的究竟會是些什么。
“一拜天地——”儐相喊道。
柳三變攜著洛詩玉盈盈拜下,就在這時,突然沖出來一人,打翻了門口的守衛(wèi),闖了進來。
“柳公子既然要成親,不妨收下我家主人的賀禮?!眮砣诵Φ?。
“柳林,收下賀禮?!绷兎愿乐?p> 來人推開柳林,說道:“我家主人說了,這賀禮一定要柳公子親手打開,不能交給別人。”說著,便呈了一個匣子給柳三變。
洛詩玉輕拉柳三變衣角,低聲道:“小心有詐。”柳三變輕握著新婦的柔荑以示回應(yīng)。
柳三變接過匣子,問道:“敢問兄臺如何稱呼,你家主人又是誰?”
“在下只不過是一個無名小輩,不足掛齒。至于主人的名諱,小人不敢講?!?p> 柳三變將匣子交給柳林,笑道:“賀禮我已收下,還請兄臺飲一杯水酒?!绷冋f著,身形斗轉(zhuǎn),提了一壺酒來到那人面前,“兄臺,請?!?p> 那人接過酒壺,輕輕放到一旁,說道:“在下不急著喝酒,閣下卻急著成親?!?p> “閣下這話是什么意思?”柳三變問道。
“吉時將過,柳公子自然是心急了。但是我家主人吩咐過我,若是公子不打開賀禮來看看,便不準(zhǔn)成親。”
柳三變見到來人的態(tài)度如此強橫,也不由得好奇匣子里究竟裝了些什么,便讓柳林打開匣子,里面赫然是一雙蒼白的斷手。
“你家主人究竟什么意思?”柳三變不由得變了臉色。
“我家主人還有一封信交給閣下?!蹦侨苏f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柳公子是想自己看,還是想讓我讀給公子聽呢?”
柳三變奪過信來,仔細(xì)看著,“聽聞柳公子今日成親,特奉上玉手一雙,此手善撫琴,嘗侍無數(shù)才子。但不知是來自自小能歌舞的心娘,還是捧板花鈿簇的佳娘,還是其他人的,還請柳公子指教一二。余酷愛美人,敝處藏嬌,言與柳公子曾是舊識?!?p> “你家主人究竟是什么人?”柳三變厲聲問道。
“哦,對了,柳公子。我家主人有一言相贈,她說‘柳公子還真當(dāng)是負(fù)心薄性之人,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啊?!眮砣死事曅Φ?。
“你家主人現(xiàn)在究竟在何處?”
“柳公子想見我家主人也不難,只要你現(xiàn)在跟我走。只不過就要看你肯不肯拋下你這個如花似玉的新娘子了。”來人仍止不住笑道。
滿座的賓客聽著來人的話語,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無不驚愕,直勾勾地盯著柳三變,不知道他究竟會做出些什么。
柳三變沉吟片刻,當(dāng)即說道:“好,我便跟你去見他?!?p> 柳三變走到新婦身側(cè),在她耳畔輕聲道:“等我回來。”說完,便跟著那人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