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肅明悄悄地來到了周月和澤蘿的房間門口,卻沒敢推開門。整個晚上他都在哆嗦,他雖然恨周啟和周月,但他太怕死了。
在枯葉城,周啟都差點殺了他,如今在異國他鄉(xiāng)中,周啟相讓他死,更加容易。
但他的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了哈吉腰間的兩把彎刀。
猶豫之間,忽聽周啟那個房間的房門發(fā)出了“嘎吱”的聲音,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中。
周啟酒醒了,反而睡不著了,他推開了房門,卻看到姜肅明走了過來。
“姜肅明,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出來做什么?”周啟皺著眉頭問道。
“殿下,我出來小解?!苯C明說完,嘿嘿笑個不停。
“那你去吧?!敝軉⒄咀吡藥撞剑驼驹谠鹤又?,抬頭仰望著星空。
姜肅明心中暗自叫苦,看來周啟是不打算睡覺了,這要如何跟那個兇狠的女人交代?會不會真的被她砍了?
他心中惴惴不安地撒了泡尿,回了房間,再也沒敢出來。
周啟靜靜地站了一個時辰,仿佛一尊雕塑。
他心中有太多心事,卻無人訴說,只能獨自承受。
他經(jīng)常會懷念前世,那時候,他只是個圖書館的管理員。
前世的他,工資不高,過的卻知足安逸。
他每天都會觀察著形形色色的人,他們有著不同的人生,或貧窮,或富貴,或幸福,或悲傷。
那時候的周啟,不愛言談,但想的很多。
他經(jīng)常會寫一些中短篇的小說去投稿,那些小說中的人物的原型,都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圖書館的人。
前世的周啟,人生十分單調(diào),沒有那么多的經(jīng)歷,因此他也會跟自己感興趣的人聊天,了解那些人的故事然后寫進小說中。
他以為,他永遠不會經(jīng)歷跌宕起伏的人生。他以為,那些經(jīng)歷只會出現(xiàn)在他的小說中。
現(xiàn)在他的人生,便是在小說中,也不敢想象。
他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心中有著無邊無際的報復。
可現(xiàn)實卻十分殘酷,他不敢有半點張揚,因為宮中有那么多人盯著他。
這十年,他依然什么都不做,每天看著宮中形形色色的人,腦中想的比前世更多。
而這幾個月的經(jīng)歷,卻是時常會在鬼門關(guān)門口徘徊,只要稍稍不注意,便會萬劫不復。
他已經(jīng)形成了每天都會高度警覺的狀態(tài),威脅可能隨時會來,他不敢有絲毫懈怠。
晚上喝酒的時候,他也不敢喝醉,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喝醉,會不會在酒醉中就被人殺了。
忽然身后響起了一個聲音:“殿下怎不就寢?”
周啟回頭看了一眼,是陳旭林,說了句睡不著。
陳旭林走到了周啟旁邊,也背著手,跟周啟一起看向夜空。
“如今我已安全到達鴻都,你們何時回京?”周啟緩緩問道。
陳旭林嘆了口氣,想起周啟的現(xiàn)狀,連做飯都是周月在忙,早一天走,不但給周啟節(jié)省開支,還能讓周月少一些勞累。
“殿下,我決定明日啟程?!毕嗵幜诉@些日子,陳旭林對周啟越來越敬重,對余成宇也有了兄弟情。
如果他不是有職務在身,真想留在周啟身邊,一直做他的侍衛(wèi)。
這些日子以來,周啟從不訓斥他們,對他們很是照顧。
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終歸是要走,早一日晚一日,也不能改變什么。
周啟最不愿經(jīng)歷離別,哪怕是跟陳旭林他們的離別。
“明日我便不去送你們了,讓老余送你們出城。這些時日,弟兄們辛苦,我周啟有朝一日回到業(yè)京,定會報答弟兄們。一路保重!一路平安!”周啟向著陳旭林一抱拳,躬身一拜。
陳旭林深深嘆了一口氣,也向著周啟躬身一拜。
“這些時日,承蒙殿下照顧,我等恭候殿下有朝一日回京。殿下保重!殿下保重!”
周啟起身,轉(zhuǎn)頭回房間,對背后的陳旭林道:“早點睡吧,明日好有精神趕路?!?p> 陳旭林高聲道:“異國他鄉(xiāng),前途未知,殿下要處處小心提防?!?p> 周啟點了點頭,心里暖暖的,他開懷地笑著,推開了房門。
陳旭林沒有看到周啟的笑,他又嘆了一口氣,也回房間了。
第二日,天還沒有亮,周啟便起床了。
起床之后,他直奔茹仙的房間而去,還沒到門口,就在廊間被一個女弟子攔住了。
“殿下這是要去做什么?”一個女弟子開口問道。
昨日里,整個月神殿的女弟子,都認識了周啟。
但周啟卻不認識她,月神殿幾十名女弟子,周啟認識的,就只有葉輪一個。
“敢問這位小姐姐芳名叫什么?”
那女弟子長得眉清目秀,白皙的臉蛋上升起一抹緋紅。
平日里她們都很少出月神殿,與男子接觸的機會很少。
被周啟這一聲“小姐姐”一叫,卻有些害羞了。
“殿下為何如此稱呼我?”
周啟啞然失笑,“小姐姐”是前世對年輕女孩的稱呼,很現(xiàn)代。
在這個世界中,當然沒有這個稱呼,也許這個女孩是認為他言語輕浮也說不定。
“你別誤會,‘小姐姐’是我家鄉(xiāng)稱呼年輕女子的?!?p> 那女孩呼出一口氣,這才釋懷。
“殿下,小女子名叫漣源?!?p> “漣源,你可知道誰在國師身邊侍奉?”
“正是漣源侍奉國師?!?p> 周啟微笑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說道:“麻煩漣源姑娘通報國師,這個小小心意贈與姑娘。”
離開枯葉城的時候,周啟帶了一些香水出來,他預感著,在明月國一定可以用得到。
漣源連連擺手,不敢接。
周啟拔開了瓶塞,一股濃郁的郁金香香氣彌漫在廊間。
蓋上了瓶塞,周啟說道:“這叫香水,取幾滴撒在身上,會很香的。不是貴重之物,收下無妨。”
漣漪點點頭,羞紅著臉接下了這瓶香水,循著廊間的燭火,推開了一個門。
周啟笑了笑,自言自語道:“賄賂這件事,無論放在哪里,都好用。”
不一會,漣源走出來,說道:“殿下,國師有請!”
周啟道了聲謝,進了房間。
這個房間要比周啟那邊的房間寬敞十倍,里面各種金銀器皿,擺設在房間中,器皿之上還鑲嵌著各種寶石。
墻上,還有兩幅色彩艷麗的掛毯裝飾。
房間的中間,從房頂垂下層層彩紗,通過彩紗后面的幾個燭臺的印射,能夠看得出一個女子的身形。
她掀開層層彩紗,顯出傾城的美貌,正是國師茹仙。
白天見到的茹仙,頭上戴著金飾,此刻的茹仙,披頭散發(fā),衣衫也不像白天那般整齊。
不過這懶散的模樣,倒是別有一番韻味。
但周啟可不是來審美的,他抱拳道:“晚輩此時來打擾前輩,有些冒昧了?!?p> 茹仙臉色有些難看,但周啟在燭光中,并沒有看清。
“客套話不必多說,有什么事就直接說吧?!?p> 周啟抬起頭,笑瞇瞇的,表情有些無賴地說道:“我想向前輩借點銀子?!?p> “多少?”
“一百兩。”
茹仙的眉頭皺了皺,冷哼道:“殿下,我給你安排住處,但沒有義務供你銀子花?!?p> 周啟也是無奈,他也是要面子的,陳旭林他們早上就要啟程,路上也需要盤纏,而自己身上已經(jīng)沒銀子了。
還有他們這幾個人在城里的開銷也需要銀子,而現(xiàn)在能借銀子的地方,只有茹仙這里。
“晚輩承若,三天之后歸還,另外還有禮物相贈?!?p> 周啟說著,又從懷中取出三瓶香水。
“此物名叫香水,取幾滴撒在身上異香撲鼻,請前輩收下?!?p> 茹仙身為國師,卻沒有聽說過這東西,倒是有些好奇,自己卻顧及身份,不好直接去收。
周啟拔開了三個瓶子的瓶塞,一個一個放在茹仙面前,分別是郁金香香型、薰衣草香型和玉蘭香型。
即便茹仙已經(jīng)活了這么多年,但身為女人,都有愛美的天性。
茹仙點頭收下,說道:“說好了三天還,殿下就要信守承諾。”
“那是自然,如果前輩不信,我可以立字據(jù)?!?p> “字據(jù)就不必了,我信你便是。漣源,你進來?!?p> 茹仙喊了一聲,漣源便推門進來了。
茹仙說道:“你帶殿下去取一百兩銀子。”
周啟道了聲謝,就跟著漣源出門了。
門剛剛關(guān)上,茹仙的精神便萎靡了不少,一口鮮血止不住吐了出來。
早上,陳旭林兄弟幾人便準備啟程,和余成宇、周月他們說了一番道別的話,房間中卻找不到周啟。
陳旭林想起晚間周啟的一番話,不由得嘆了口氣。
余成宇駕著馬車跟他們一起出了月神殿,送行到城外。
上了官道,余成宇下了馬車,說道:“殿下交代,路途遙遠,這架馬車贈予你們趕路,車上有殿下留的五十兩銀子,還有一些衣物干糧?!?p> 幾人本來心中還有怨言,怪周啟不愿跟他們道別,但聽余成宇這番話,才感到周啟并不是無情,反而事事想的都無比周到。
陳旭林和幾人對著城里的方向躬身一拜,心中萬千感慨只化作一句話:“多謝殿下!”
余成宇又說道:“殿下見不得離別,你們也別怪殿下沒有相送?!?p> 幾人又跟余成宇聊了一會,余成宇便從馬車中拿出一壇酒來。
“我們兄弟一場,此番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見,我們同飲了這壇酒,離別的話不再說,都在酒中?!?p> 拿出碗來,九人痛快地將一壇酒喝完,把壇子和酒碗往地上一摔。
“諸位兄弟保重!”余成宇抱拳。
“大哥保重!”八人齊齊抱拳。
“走吧!”余成宇轉(zhuǎn)身,走向城中的方向。
幾人仍不舍地看著余成宇的背影,陳旭林說了聲:“我們啟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