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州,東燕。
王宮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紛紛命身旁侍女,將寫好新對與標注彩頭,一并授予眾人觀之。
一名傻大憨粗的武將,命侍女放出新對。
上對:馬上為將
彩頭:渾鐵狼牙棒
王守禮瞥了一眼,心中不屑,掉過頭去。一眾文官也隨之看向別處,假裝不見。
‘我等讀書之人,要此等榔槺兵器做甚?’
倒是武官一側(cè),幾名同樣高壯的武將盯著對子冥思苦想,似是欲要贏下那支渾鐵狼牙棒。
忽的,其中一個大漢雙眼一亮,拍案而起。瞪起牛眼,指著對子大喝道:
“水里有魚?。。 ?p> 哄!——
哈哈哈哈哈哈……
一眾文官哄笑不止,范珺瑤與燕星瀾也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大將軍云海連連搖頭,哭笑不得。輔軍將軍廉義手撫額頭,笑嘆一聲。
云浪氣得直想上去給他兩腳,這廝也太丟武官顏面了吧!云浪馬上令一旁侍女擎出所作新對,想為武官掙回一些顏面。
上對:提刀躍馬能擋雄兵百萬
殿上眾人看罷頻頻頷首,不愧為云家虎子!
再一看彩頭,又紛紛將頭轉(zhuǎn)向了別處,假裝不見。
彩頭:包醉仙樓一日花酒
“逆子!”——
大將軍云海氣得就差拔劍出來,被坐在一旁的老將廉義死死抱住。
滅寇將軍齊正義的四方臉上滿是正色。
“云少將軍,你這彩頭甚為不妥。不如改為少將軍坐下那匹白馬如何?”
一側(cè)武官頓時齊齊頷首附和。
“是極?!?p> “是極,是極?!?p> ……
云浪桃花眼一瞪,瞬時翻臉。
“休想!乖戾于我如手足,你等欲求我手足乎?!”
王守禮眉頭微蹙,心道這些莽夫真是有辱斯文。
回首文官一側(cè)。
右仆射李文通命身側(cè)侍女,將新對示予眾人。
上對:昨夜敲棋尋子路
彩頭:珍饈樓一頓飯食
坐于一旁的左仆射周通文見此應(yīng)聲回道:
“今朝對鏡見顏回。哈哈哈,李文通,這頓飯食你跑不了了!”
李文通指著周通文。
“好好好,周通文。且把你的對子與彩頭亮出來吧!”
周通文抬了抬下巴,示意侍女亮出新對。
上對:未出土?xí)r便有節(jié)
彩頭:珍饈樓一頓飯食
李文通瞥了一眼,與周通文笑道:
“呵呵,及凌云處尚虛心。承讓了,大不了你我二人于珍饈樓各自做東一回。”
王守禮望過二人微微搖首。兩個夯貨,酒囊飯袋之輩。
大將軍云海身側(cè)侍女亮出了新對。
上對:金戈鐵馬沙場臥
彩頭:《云家掌法》抄本
這對子明顯的是武官對不出來,文官不想去對。一是彩頭不對,二是誰會去在大將軍云海面前賣弄文才。
右文相范逸云也命侍女亮出了新對。
上對: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下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
彩頭:赤金十兩
赤金十兩換出來即是白銀二百兩,足夠一戶布衣百姓三口之家,吃穿用度三十余年。
范家這東燕商會之主,果然出手闊綽。不提武官里那些口念此對尚在捋舌頭的,文官中不少人已是躍躍欲試了。
王守禮心中笑道。
‘范逸云的對子一向難對。此對一時半刻間,縱是他‘東燕對子王’也是難以對出。不過范逸云善出絕對,卻不善對對。還是遜了他王守禮一籌?!?p> 陸陸續(xù)續(xù),文武百官大都令身側(cè)侍女亮出了新對與彩頭。便是太后范珺瑤和公主燕星瀾也不例外。
唯有東方玄欹枕玉塌之上,闔目持卷。不知是真的睡去了,還是不屑一觀眾人新對。
王守禮環(huán)視殿上,心中大定。
‘知者善謀,不如當時。此時此刻,正是老夫名利雙收之時。’
王守禮當先行至輔軍將軍廉義旁,拱手行禮笑道:
“廉將軍上對,‘壯士腰間三尺劍’。老夫?qū)?,‘男兒腹?nèi)五車書’。彩頭,白銀二十兩。”
說罷。王守禮一個伸手,殿上討要。眾人一時大笑,只道這王老大人是助興而為。
老將廉義自不會壞了眾人興致,取出錢莊銀票雙手奉上,以示甘拜下風(fēng)。
王守禮接過銀票,復(fù)又行至中書令宗政軒前。拱手一禮,笑言道:
“宗大人上對,‘十月塞邊,颯颯寒霜驚戍旅’。老夫?qū)Γ?,漫漫朔雪冷魚翁’。彩頭,白銀三十兩?!?p> 王守禮伸手當?shù)钣懸?,宗政軒也是一笑將錢莊銀票奉上。
除去范珺瑤、燕星瀾、云海、范逸云、宇文清、子車無忌等人,王守禮如蝴蝶穿花般游走殿上,絲毫沒有花甲老人的疲態(tài)。
“哈哈哈!老夫?qū)Α?,彩頭……”
殿上熱鬧非常,擊掌拍案,叫好不絕?!畺|燕對子王’袖口中的銀票亦是越來越厚。
紫奴看得心癢,放下紫爐。來到東方玄一側(cè)。跽座下來,為其輕輕捶捏。低低呢喃,嬌聲道:
“公子也對一對嘛,那老猴子上躥下跳的好不得意,忒的令人生厭?!?p> 東方玄仍是闔目持卷,并未作答。只是本就上揚的嘴角微微勾起。
光祿大夫邱健為扳倒這老不知羞的‘東燕對子王’,四處訪友求教,終作得一絕對。待的便是今時今日。
邱健示意身旁侍女亮出新對。
上對:史卷中,人無顏,事無全,喚來儒生斟詮斟詮
彩頭:白銀五十兩
邱健心中暗忖。
‘你王守禮不是貪名圖利嗎?我便令眾人知你當年不過是一名六品史官編撰身旁的斟詮儒生。’
光祿大夫邱健行禮笑道:
“哈哈,王老大人不愧為我東燕對子王。不如來對對邱某此對如何?”
王守禮一見此上對,便知邱健是欲在此揭他老底。既是如此,我王守禮也不會與你邱健留何情面了。
王守禮哈哈一笑道:
“哈哈,邱大人這上對妙啊。不過卻也難不倒老夫?!?p> 王守禮負手幾步,轉(zhuǎn)身笑道:
“圖畫里,龍不吟,虎不嘯,小小書童可笑可笑。”
殿內(nèi)不少文武登時笑了起來。這王守禮竟也把邱健幼年之時曾隨‘龍虎畫師’華為先,當書童一事翻出來作為回擊。
邱健氣得面紅耳赤,指著王守禮語結(jié)道:
“你!……”
王守禮伸手笑道:
“邱大人,彩頭拿來吧?!?p> 邱健將銀票拍在了王守禮手中,仍是不忿道:
“王大人如何不把所作新對亮出來,讓我等也對上一對?!?p> 王守禮心中哼笑。
‘憑你等之文才,也妄想對出我東燕對子王的對子?’
遂抬手示意,令侍女亮出其所作新對。
上對:火耕水耨,金城主,大興土木
彩頭:赤金十兩
王守禮同范逸云一般,出了十兩赤金的彩頭。竟爾洋洋自得,負手誦道:
“火耕水耨,金城主,大興土木?!?p> 此對一出,殿上文武無不頷首稱贊。太后范珺瑤和公主燕星瀾聽了,也道這王守禮非止對對子了得,為官之道更是了得。
此對暗合金木水火土,又順帶為遠在荒郡大興土木,未能到此的荒淄城主金何在聊表功績。
這金何在本是袞城沙河縣史,被燕星瀾親擢為荒淄城主。用的正是東方玄那火耕水耨,棚幔魚鴨之法,再造荒郡。
范逸云亦暗道王守禮這新對甚妙,可謂絕對了。
一道清泉戛玉之聲響起,不沾人間煙火,似仙音環(huán)繞宮梁。
“南轅北轍,中禮官,什么東西?!?p> 太后、公主、殿上文武齊齊循聲望去,王守禮愣在當處,難于置信。
東方玄如畫眉眼初開,略帶戲虐之意。調(diào)笑道:
“王大人,彩頭拿來吧。”
紫奴噗嗤一笑,替東方玄下榻討錢。
東方玄竟出言對上了王守禮的對子。且這中禮官擺明是直指他禮官大夫王守禮。
燕朝官分九品,禮官大夫為四品輔官,正居其中。大殿之上,王守禮這位禮官大夫此刻又正立其中。
東方玄以東西南北中對的工整,又借此笑罵了王守禮這禮官大夫心口不一,不是東西。
范珺瑤秀目清暉,好奇又好笑的望著那榻上俊美少年。心想這副口舌,果如他祖父一般不饒人啊。
燕星瀾笑眼盈盈的看著東方玄。她邀東方玄今日到此,便早猜到東方玄定會戲耍一番這位好名利、喜賣弄,卻偏又長袖善舞的‘東燕對子王’。
燕星瀾之所以如此行事,無非是自狄熊走后,為東方玄再尋些樂子罷了。如今東燕還有何事,更重于取悅這位千古兵家東方氏最得意的麒麟兒呢?禮官大夫?東燕對子王?于燕星瀾眼中根本分毫不值,狗屁不是。
光祿大夫邱健神情激烈,拍案大笑叫好。
“好?。」?!南轅北轍,中禮官,什么東西。武相大人對的好,對的好?。 ?p> 范逸云坐于案間,拱手行禮笑道:
“哈哈,玄相妙對啊。”
大將軍云海雖未言語,卻也向東方玄微微躬身一禮,以示拜服。
殿上文武見此,無論懂與不懂。皆是連連叫好,聲聲稱絕,此起彼伏。
今時東燕,文武百官之間。無論如何結(jié)黨,都無人敢與東方玄做對。少府李泰峰之死便是前車之鑒,猶在眼前。
王守禮將銀票交予紫奴后,恭恭敬敬向東方玄俯身行過一禮。
一臉慈眉善目長者模樣,溫聲笑道:
“呵呵!玄相大人智貌無雙。不料文采也是這般驚才艷艷,實乃老夫生平僅見啊?!?p> 邱健心道你個老匹夫唾面自干的本事才是堪為一絕,當世罕見。
殿上諸人也道這王老大人當又是一番阿諛奉承,百般諂媚。誰料王守禮話鋒一轉(zhuǎn),謙遜平和,行禮笑道:
“呵呵!老夫不才,腹內(nèi)尚有一些拙對。欲向玄相討教,不知可否?”

瀾臺公子
哈哈!亂入唐伯虎點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