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欣然有孕

　　乾元十二年三月，季欣然有孕兩月。

　　“阿昔，你可還好？朕聽到宮人來報說你暈倒時可真是嚇壞了?！毙璐蟛阶哌M(jìn)殿內(nèi)，面上一片焦急之色。

　　“嬪妾只是近日來身上有些乏，便以為是春困，不曾想竟是有喜了。”季欣然面上卻是藏不住的喜悅。

　　“果真么？”玄凌張大了眼睛，愣了許久，才激動的抱住季欣然，“我們有孩子了，我要做父親了？”

　　“四哥又不是第一次做父親，怎得像個毛頭小子一般?！奔拘廊豢粗枵Z無倫次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來。

　　“這是朕與阿昔的孩子，自是不同的。還好你和孩子都沒事，當(dāng)年你被那惡毒之人推入水中，太醫(yī)說你不易有孕，朕真的很心痛，每每其他人有身孕時，朕總想著若那是我們的孩兒該多好，如今我們當(dāng)真有了自己的孩兒，阿昔，你可知朕有多高興么？”

　　“四哥高興，阿昔也高興，嬪妾入宮十年方才得此孩兒，嬪妾……”季欣然說著便激動的哭出來。原本最開始的期待隨著時間也慢慢變淡了，她甚至已經(jīng)做好不會有孕的準(zhǔn)備了，不想上天見憐，竟讓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阿昔莫哭，朕都明白，朕必定會竭盡所有保你與孩子平安?！毙枰荒樴嵵?。

　　“嬪妾也會好好照顧他，不論男女，都是我們的心頭寶?！奔拘廊谎壑幸黄瑴厍?。

　　“如今你既以有孕，晉位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了，便封為熙妃。阿昔，你可喜歡？”

　　“四哥恩賞，嬪妾自是喜不自勝?！?p>　　“你現(xiàn)在已是妃位，可以自稱臣妾了。以前若不是太后壓制，你合該早就是妃位。沒準(zhǔn)如今都已位列四妃了?！毙璨桓吲d的抱怨道。

　　“四哥又胡說了，太后思慮周全，當(dāng)日臣妾無子便忝居九嬪之首的昭儀，連已有子嗣的愨妹妹和欣妹妹都位在臣妾之下，臣妾已覺不安，哪里還能為妃位呢？”季欣然雖也不滿太后壓制，但抱怨的話玄凌能說，她若跟著一起說便是大不敬。

　　“你總是這般體諒?！毙韬苁切奶奂拘廊?。

　　“四哥，臣妾還有一事同四哥商量，如今曹妹妹和臣妾都已有了身孕，不如趁此機(jī)會也給后宮姐妹升升位分，算是添點(diǎn)喜氣。”季欣然這般做也有些私心，有好大家分，一來鞏固了自己的勢力，二來也給皇后添點(diǎn)堵，省得皇后沒事做，總瞄著自己。

　　“也好，那便照你說的做，只是你如今胎氣未穩(wěn)，這些事先不用操心，宮務(wù)的事便也多讓敬婕妤幫你去打理就是了?！?p>　　“是，四哥放心吧。”

　　“朕前朝還有些事，你先好好休息，晚間朕再來看你?！蓖饷胬铋L來報，有大臣已在御書房等候。

　　“恭送四哥?！?p>　　玄凌走后，各宮嬪妃的賀禮便陸續(xù)送到，季欣然并未親自細(xì)看，只讓月晴帶著彩夢如畫她們一一登記造冊，收入庫房。不多時，齊月賓，馮若昭，呂盈風(fēng)也都來恭賀季欣然。

　　“嬪妾們恭喜熙妃娘娘?！比诉M(jìn)殿一同行禮。

　　“妹妹們快起來吧，謝過妹妹們了，快坐吧?！?p>　　“熙妃姐姐一向福澤深厚，如今又有了身孕，依嬪妾看啊，這胎定是個小阿哥。”呂盈風(fēng)仿佛自己有孕般笑得見牙不見眼。

　　“那便承妹妹吉言了，我倒不在意是男是女，只要健康平安也就是了。端妹妹身子還未大好，怎得也過來了？咱們之間本不用這么客氣?！?p>　　“姐姐不必?fù)?dān)心，嬪妾身子雖弱些，只要不太過勞累，走走路什么的都無妨。況且姐姐今日大喜，妹妹如何能不來恭賀姐姐。”

　　幾人又聊了一會，見季欣然有些困乏，便告辭散去。

　　翌日，玄凌下旨大封六宮。晉熙昭儀為熙妃，為三妃之首，端昭容為端妃，愨昭媛為愨妃，華貴嬪為昭儀，欣貴嬪為昭容，敬婕妤為淑儀，陸容華為婕妤，麗婉儀為婕妤，李嬪為婉儀，秦嬪為芳儀，史美人為貴人，賜號康。另賜華昭儀與敬淑儀協(xié)助熙妃管理六宮之權(quán)。而曹德儀因著幾月前查出身孕時已晉封，不出幾月便要生產(chǎn)，屆時按祖制仍需再次晉封，故此次不在晉封之列。

　　時值六月，曹德儀在宓秀宮皓月軒發(fā)動了。盡管整個孕期，華昭儀都精心的照料著，生產(chǎn)之時依舊是胎位不正。整個后宮，除了稱病的皇后和有孕的季欣然，全都聚集到了宓秀宮。終于在難產(chǎn)了一天一夜之后，六月十九，曹德儀生下了玄凌的第三女，玄凌賜名良玉，封號和儀，曹德儀晉為容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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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二十，云意殿迎來了乾元朝第三次選秀，季欣然與敬淑儀也在一旁陪同。盡管季欣然已經(jīng)身懷有孕，但是玄凌的說法是“你初次有孕，又恰逢選秀，朕怕你孕中多思，加之你如今胎像穩(wěn)固，也該出去走走，不若同朕一起去看看熱鬧，讓敬淑儀也去，她也能照顧你些，若有疲累，便早些回來”。此次太后也出席了，言道選秀本該是皇上與皇后同行才是，只是皇后既然身子不好，她便代替皇后來看看，也算不辱沒了皇后的臉面。其實(shí)皇后的臉面豈是因著這樣的事就能辱沒的？不過是因著玄凌始終沒有讓皇后重掌宮權(quán)，她又不愿季欣然一味坐大，是以想用自己太后的身份來提醒季欣然，后宮并非是她季欣然的天下。

　　季欣然也知道太后的心思，只是她打心眼里并未想與太后為敵，即使有孕之后，她也時常去給太后請安，反而是太后對她不再如從前那般熱情，總是淡淡的，每次說不上幾句話就打發(fā)她離開，她雖煩惱卻也知道，她與太后的隔閡并不是她歸還宮務(wù)就能消除的，反而若真的讓皇后重新掌權(quán)了，只怕后宮更無寧日了。玄凌也不愿因這等小事與太后較真，不過是選幾個女人進(jìn)宮罷了，太后愿意來就來。

　　此次應(yīng)選秀女人數(shù)眾多，玄凌與太后端坐于上首，季欣然與敬淑儀分坐在左右下首，看著秀女們一列列出入，都是花骨朵一樣，便說笑著覺得自己年歲大了。

　　一組秀女入殿，便聽司禮太監(jiān)念到“新涪司士參軍夏威之女夏玉菁，年十八?！?p>　　季欣然轉(zhuǎn)頭便看見其中一個秀女穿著墨綠色繡裙，頭上簪了無數(shù)的玉飾琳瑯，正緩緩下拜，季欣然見她面上雖恭敬，眼角眉梢卻皆是驕傲。

　　“新涪司士參軍在前朝炙手可熱，養(yǎng)出來的女兒也難免嬌貴。”季欣然看到夏月菁便想到了曾經(jīng)的朱柔則和芳嬪，一個也是倚仗家世自以為可以得蒙恩寵節(jié)節(jié)高升，一個懷有身孕時也如夏氏今日這般洋洋得意，只不過她二人結(jié)局都不怎么好。

　　“進(jìn)了宮磨一磨性子也好?！毙杩醇拘廊坏臉幼颖阒幌蚕氖希阋矏喝の兜南肟纯聪氖显诤髮m是如何被磨掉棱角的。

　　司禮太監(jiān)看玄凌點(diǎn)頭，便道“夏玉菁留牌子，賜香囊?！惫幌挠褫悸牭阶约罕涣袅伺谱?，頓時喜上眉梢，不住的拜謝玄凌。

　　待到下一組秀女進(jìn)殿，季欣然一眼便瞧見了一個著青色衣裳的秀女，頭上只插了兩支素銀簪子，容貌雖不出眾，一雙眼睛卻楚楚動人，鬢邊一朵秋海棠，更稱得她清麗可人。

　　玄凌看季欣然的眼神便知她感興趣，手一指問到，“那個秀女是哪家的？”

　　司禮太監(jiān)一聽皇上開口了，立刻念到“松陽縣縣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五?！?p>　　安陵容卻是未曾想到會被突然叫到名字，一時緊張無措，跪下給上首四人行禮問安。玄凌叫了起，又看向太后問到，“朕覺得此女不錯，母后覺得如何？”

　　“家世低微了些，小門小戶出來的，怕是伺候不好皇帝。”

　　“家世低些才更會謹(jǐn)言慎行，否則縱然是著姓大族出身的女兒，若只會一味算計，也是讓人不喜?！毙柽@一句話暗諷了太后和曾經(jīng)的朱柔則與皇后朱宜修，這朱家三人在宮中都是滿腹心計，她們這樣又比誰高貴了？

　　一句話氣得太后臉色鐵青，玄凌并未多理會她，轉(zhuǎn)頭看向季欣然，“阿昔覺得可還好？”

　　季欣然與玄凌同一陣線，更是不會在這種場合讓玄凌沒臉，加之她本來也喜歡安陵容這般素雅之人，便稱，“皇上的眼光極佳，臣妾也很是喜歡這位秀女。”

　　“阿昔如今有孕，正是最挑剔不過的時候，能得你一句喜歡，這個安氏也算是有福氣了?！毙璐蛉さ恼f到，敬淑儀也陪在一旁說笑。

　　“安陵容留牌子，賜香囊。”司禮太監(jiān)自是有眼色的討皇上與季欣然的好。

　　“朕與熙妃都覺得你不錯，進(jìn)宮之后更要謹(jǐn)言慎行?！毙杩聪虬擦耆菡f到。

　　“是，臣女謝皇上太后，謝熙妃娘娘恩賞，謝淑儀娘娘?！币慌缘男闩俭@詫不已，早聽說熙妃得寵，卻不想皇上竟這般偏愛，選秀女不問詩書禮儀，只因熙妃一句喜歡，便進(jìn)了宮，這得有多大的運(yùn)氣啊。

　　安陵容也不曾想過，自己竟會入選，且還得了皇上與熙妃娘娘的夸贊，原以為自己家世甚微，又相貌平平，一定會被撂牌子，待得歸家后再隨便配個什么人嫁了，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卻不想竟有如此際遇。她今日也看出太后對她不甚滿意，便想著進(jìn)宮后一定好好侍奉熙妃娘娘，只要娘娘肯庇護(hù)一二，母親在家的日子也能過得好些。

　　“江蘇鹽道鄴簡之女鄴芳春，年十八?！?p>　　“蘇州織造孫長合之妹孫妙青，年十七?！?p>　　“宣州知府傅書平之女傅小棠，年十三?！?p>　　“沛國公尤柏舟之女尤靜嫻，年十六?！?p>　　玄凌點(diǎn)了幾人，司禮太監(jiān)依次念到，秀女們一一下拜。

　　“老六今年也二十二了，朕在他這個年紀(jì)都有予漓與和彤了，他也該成家了，老九也十七了，身邊是該有人照顧著了。尤氏不錯，鄴簡也教女有方，朕今日便做主賜婚，將沛國公之女尤氏賜予清河王為正妃，鄴簡之女鄴氏賜予平陽王為正妃。讓欽天監(jiān)選定吉日，由禮部與內(nèi)務(wù)府一同好好辦吧?！?p>　　先帝隆慶帝除玄凌外還有四子，分別是岐山王玄洵，汝南王玄濟(jì)，清河王玄清和平陽王玄汾。尤靜嫻與鄴芳春謝恩后便隨內(nèi)侍退出殿外。

　　待到黃昏之際，大部分秀女已選看完畢，只剩三四組秀女，玄凌怕季欣然身子撐不住，便欲帶著季欣然一同先行離開。

　　“皇帝！選秀這樣大的事你如何能還未結(jié)束就先行離開？熙妃若身子不虞，便讓敬淑儀陪同回去便是了?！碧笠娦杈篂榱宋蹂B選秀都不顧了，立時面色不好。

　　“朕正好還有些政事，送熙妃回去之后便順道回儀元殿處理政事了，母后可是覺得選秀比前朝政事更重要？且上次選秀后半段也是皇后獨(dú)自選了，母后既是來為皇后撐腰的，便也一并做主替朕選了吧，敬淑儀留下陪母后吧，若是母后也覺得疲乏，那剩下的便都撂了牌子就是了！”玄凌一句話連嘲帶諷，直說的太后氣得不行，她給皇后撐腰本就是應(yīng)該的，但是玄凌這般大喇喇的說出來，也是等于在打她的臉。還有什么叫剩下的都撂了牌子？選秀豈是這般兒戲的？還好殿中此時沒有秀女在，否則太后的臉面便是更不用要了。

　　玄凌說完便帶著季欣然走了，太后也無法，只得帶著敬淑儀繼續(xù)選下去。

　　待下一組秀女進(jìn)來，司禮太監(jiān)繼續(xù)念到“濟(jì)州都督沈自山之女沈眉莊，年十六?！毕路揭恍闩煨煜掳?，“臣女沈眉莊拜見太后，淑儀娘娘，愿太后與淑儀娘娘安康吉祥。”

　　太后問到“可曾讀過什么書？”

　　沈眉莊從容應(yīng)答，“臣女愚鈍，只讀過《女則》與《女訓(xùn)》，略識得幾個字?！?p>　　“女兒家多以針線女紅為主，你能識得幾個字已是很好了?！碧簏c(diǎn)頭表示滿意，便看向司禮太監(jiān)吩咐道，“還不快記名字留用。”

　　沈眉莊拜謝后依禮退下，只嘴角微微揚(yáng)起，面上依舊矜持恭敬。

　　她退下后，司禮太監(jiān)又念到，“吏部侍郎甄遠(yuǎn)道之女甄嬛，年十五?！?p>　　馮若昭看著下方正在行禮的秀女，不似旁人裝扮嬌俏，一身淺藍(lán)色衣裳卻掩蓋不了上佳的容貌，只是這種場合人人都是花紅柳綠裝飾一新，偏是打扮越素凈的越容易出風(fēng)頭，馮若昭只覺此女野心不小。

　　太后便問，“甄嬛？是哪個字？”

　　甄嬛脫口而出，“嬛嬛一裊楚宮腰，正是臣女閨名。”

　　馮若昭聽罷，“噗哧”一聲笑出來，太后看向她，“淑儀為何發(fā)笑？”

　　“嬪妾失儀，只是嬪妾記得這字在此詞中該讀xuān，若說是“瑯?gòu)指５亍北闶亲xhuán了?！?p>　　“淑儀常日與熙妃在一處，學(xué)問倒是也見長。”太后說完又看了馮若昭一眼，馮若昭素日與季欣然相交甚密，她自是也不大看得上，此時玄凌又不在，更是不用給她臉面了。

　　“太后謬贊，嬪妾不敢?！瘪T若昭也知太后因著季欣然對她也不喜，便不再做聲。

　　此時甄嬛尷尬的滿臉通紅，本想給皇上留個好印象，只是皇上如今不在也罷了，怎料自己一時語誤，反讓一個從二品的淑儀嘲笑了一通。

　　“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甄嬛略微揚(yáng)起頭，只目光并不敢直視太后，只是停留在太后的下巴處。而太后看到甄嬛的樣貌時，驚得差點(diǎn)砸了手里的茶杯，這甄氏與朱柔則竟有三四分相似，尤其是眉眼處簡直是如出一轍。而敬淑儀沒見過朱柔則自然也不知太后為何這般失態(tài)，但即便她見過，太后想選誰，又豈是她能置喙的。太后愣了許久，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敬淑儀便在一旁小聲喚了幾句太后，才使太后醒過神來。

　　“相貌不錯，人也雅清，哀家見了便心生歡喜，便留在宮中多陪陪哀家吧?！?p>　　司禮太監(jiān)便又念到，“吏部侍郎甄遠(yuǎn)道之女甄嬛，留牌子，賜香囊?！?p>　　太后留了甄嬛的牌子，心情很好，之后又留下了一個秀女，其余的則是撂牌子。全部相看完已是月上柳梢，太后卻不顯疲累，也未讓敬淑儀相送，只扶了竹息的手，頗有些神清氣爽的回了頤寧宮。敬淑儀看著太后遠(yuǎn)去的身影，只覺得這后宮又要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