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3 西湖詩會
丫鬟“喂”聲道：“那誰，你在那做什么呢？”
盧小魚刻意在這等候，只想引起兩人的注意。
陳大小姐是有名的才女，自己若能在她面前弄詩兩首，惹她欣賞，當(dāng)個教書先生應(yīng)該綽綽有余…
“不過是做誰的老師？是那陳家二小姐嗎？”
盧小魚轉(zhuǎn)過身，臉上堆起笑容，說道：“適才看著這口井，讓我有所悟，故在此神游許久，不覺小姐臨近，如有冒昧，還請見諒。”
陳柔“哦”聲道：“你可悟了點什么？”
“坐井而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盧小魚口中輕念，他指著井道：“我原本以為井底之蛙見識少，眼界小，但今日細(xì)想一番，卻不以為然…”
陳柔臉上顯現(xiàn)好奇之色，她笑道：“那便說來聽聽…”
“人言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就算身處浩瀚大海，相比寰宇那也只是滄海一粟，如有人說井底之蛙，眼界小，見識短，那他自己不也一樣，在寰宇之中抬頭一看，只能看無邊星海一粟，那和井底之蛙又有什么區(qū)別？”
陳柔若有所思的點著頭，示意他繼續(xù)，盧小魚接著道：“我若是在這井底望天，那么我看到的天空，與青蛙看到的天空是不一樣的…”
陳柔道：“此言差矣，那天不偏不倚，恒古不變，都是在井底望天，怎有不同？”
盧小魚揮手笑道：“青蛙的世界僅限于這一井之中，這“方寸之間”便是它的世界，因此它看這方天地比我們看的透徹…”
陳柔沉思不語，而丫鬟道：“何以見得？”
盧小魚對著那丫鬟道：“姑娘可有聽過賈島推敲的故事？”
她一個丫鬟哪知這么多，只見她搖了搖頭。而陳柔卻道：“賈島初赴舉京師。一日于驢上得句云：“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笔加巴啤弊郑钟鳌扒谩弊?，煉之未定，遂于驢上吟哦，引手作推敲之勢，觀者訝之。”
盧小魚道：“還是大小姐學(xué)識淵博……”
陳柔道：“那旁人只知他在驢背上引手推敲之勢好生怪異，異于常人，而在他自己看來，他著眼于推敲之勢，專注推敲，并無不同?！?p> 盧小魚道：“所以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專注，若是不加了解，就視之為眼界小，見識短，不見得準(zhǔn)確?！?p> 陳柔此時看向盧小魚的眼神稍稍有些不同，她喜歡和有才識有見識的人交流，此番聽他一席話，只覺得心中有些郁結(jié)豁然開朗，不由躬身一禮，說道：“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盧小魚心中得意，作揖一禮說道：“慚愧，慚愧…”
陳柔：“不過適才聽你在井邊念的那首詩，似乎和你所悟無關(guān)，其中可有其他用意？”
盧小魚道：“當(dāng)我從領(lǐng)悟中醒來，便看見井中一輪滿月，不由想起過去種種，感嘆之余吟了這首詩?！?p> “小松崗，月如霜，人如飄絮花亦傷，十?dāng)?shù)載，三千年，但愿相別不相忘…”陳柔念了一遍這詩，盧小魚不由覺得她記憶好，他只吟了一遍她就記得…
陳柔笑了笑道：“詩不錯，我喜歡…”
說完便領(lǐng)著丫鬟走，不過剛走了幾步卻停下腳步，側(cè)頭看來，說道：“見你也讀過書，今夜的詩會便一同去吧…”
盧小魚一怔，那丫鬟噗嗤一笑道：“還不快跟上？”
………
夜稍深些，西湖邊的熱鬧正漸漸達(dá)到臨界點，馬車一路而來，到了湖邊后漸漸緩了下來。
隨著陳柔的車架，坐在馬夫邊的盧小魚，坐看左右路過晃動的火光，一邊聽馬夫驅(qū)馬的“駕”聲，又聽周圍一片喧嘩，好生熱鬧繁華。
達(dá)到渡口之時，前方道路上人頭涌涌，馬車駛進便開始像入了泥沼之中一般，見前方人潮擁擠，馬夫只好停車一邊，說道：“大小姐，前面可不好過了呀…”
陳柔掀開車簾看了看道：“行了，我就這兒下車，你候在這吧…”
馬夫應(yīng)了聲“是”，連忙放下踏板，盧小魚先下車來，在旁候著。
看著人群往來，見有舞龍者從旁而過，聽有湖對面青樓里傳出的歌聲。這處已是非常熱鬧，但比之夫子廟，還是稍遜一籌。
好在陳家小姐不去那夫子廟，盧小魚暗自慶幸。
在渡口邊是一條步行街，從北向南大約有五六里長。這一片臨河的街道，是這杭州城最為璀璨的明珠，這夜里一排火紅的大燈籠整齊的排過去，印著湖面一片赤芒，街上各種精美的花燈，與湖中的游船遙遙相對。無數(shù)才子佳人隔江對吟，看的盧小魚生了不少期待。
“我倒要看看這詩會到底有啥名堂…”盧小魚心中暗想。
上了陳府畫舫，緩緩駛?cè)牒醒?，漸漸成為這湖中最為耀眼的游船。
盧小魚只覺船檐左右那兩條幅“春風(fēng)十里不如你，天山五岳為君知?！睂懙臉O好。
“也不知道出自誰手?！?p> 丫鬟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身旁，說道：“當(dāng)然是大小姐啊…”
“哦”了一聲，盧小魚道：“看來小姐這江南第一才女之名，并非虛傳…”
丫鬟道：“那是當(dāng)然…比你那個什么，但愿相別不相忘好多了…”
盧小魚“呵呵”笑道：“那是當(dāng)然…”不過此情此景，我倒是想為姑娘吟上一首，不知道姑娘愿不愿聽？
“啊”可我不大懂詩呢…丫鬟道…
沒關(guān)系，佳句偶天成，已經(jīng)掛在嘴邊不吐不快，姑娘便耐心一聽吧…
丫鬟忽然臉頰一紅，這是第一次見有人為她作詩，于是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盧小魚，好生期待。
只聽盧小魚吟道：“三藕浮碧池，筏可有媛絲，露珠濕沙碧，暮幽曉寂寂?！?p> 丫鬟聽的云里霧里，但卻不明覺厲，一臉歡喜的看著盧小魚。
盧小魚“嘿嘿”一笑，說道：“姑娘可還喜歡？”
丫鬟點了點頭，在認(rèn)真品著那詩，總歸在陳柔身邊這般久，多少有點底子。
本想多調(diào)戲這姑娘幾句，視野之中卻見李建鋼驀的出現(xiàn)，帶著幾位風(fēng)流公子于一扁舟上，緩緩駛了過來，幾人上了畫舫，丫鬟本就是在此候著他們，見人來，于是棄了盧小魚，滿臉春色的奔向幾人。
“這姑娘該不會暗戀那李建鋼吧？…”盧小魚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