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初進門,接過承露遞上的茶水,一邊喝一邊定下心神。
“小姐,您身子感覺如何?”承露看著秦念初陰晴不定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
“已經(jīng)好了,無妨,嗯——那個藥再煎一劑吧,我喝了就睡?!?p> 承露應(yīng)一聲出門,落葵那邊已經(jīng)兌好溫水請示要不要先洗漱。
秦念初木木地起身,洗臉,摸到滾燙的嘴唇,剛剛被駱問笙親吻的嘴唇......她說不清為什么,明明是心里是拒絕的,可他吻上來的時候自己就難以抗拒,昨夜也許是突發(fā)狀況怕激怒了酒后的他,今天呢?兩個人都很清醒對不對,明明可以拒絕的對不對?
問笙......秦念初默默在心里叫了一聲這個名字,想象著假如是軟軟糯糯叫出聲時的感覺,駱問菱之前也是這么叫他的吧?那嬌嗔的少女仰頭望著自己愛戀的人,將那名字在唇邊滾上一滾,送出口去,等著對方回贈一個同樣黏膩的愛稱或是一個甜蜜的親吻——問笙.......
落葵站在一側(cè)等著遞手巾把子,瞧她這樣子有點不對勁,忍不住問道:“您嘀咕什么呢?是有什么吩咐?奴婢沒聽清?!?p> “啊,沒事?!鼻啬畛跻惑@,回過神來,趕緊去想點別的,來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
那就——想想駱問藜?唉!這事更叫她發(fā)懵,聽之前那意思,沒人逼她下嫁,接她來在晏家安心待著就可以了,朝廷不過是確認她的存在以此作為制衡,駱問藜知道妹妹身在天子腳下,就不會輕易變節(jié),做事便應(yīng)有分寸,那么,駱問菱主動攀上晏楚是為了什么,進一步表忠心保全大哥?很有可能,畢竟有老夫人的話擺在那,可是這也太勉強了些,皇上都不曾脅迫她,一個老夫人,就能讓她背叛愛人委身他人?
左思右想,若不是駱問菱心思單純太好騙了,那就是真的愛上了晏楚,古人格外重情重諾遇事大義當(dāng)前,也不是沒可能情急之下這么做的,后者更好解釋了,為了愛,自然是一切皆合理。不管怎么說,駱問菱還真像個傻白甜。
可是想到駱問菱就難免又牽扯到了駱問笙,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這個人!
秦念初說過不再探尋駱問菱的事,可這會兒又忍不住去分析,眼下的情況其實不管駱問菱是怎么回事都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畢竟玉容不再來了,晏楚更是沒來過,闔府上下也沒人搭理她,挺好的。只是沒想到駱問笙一回來,面對他的感情,自己就忍不住多想,總希望駱問菱是出于無奈,才能使得這背叛不那么傷人心,才算給了駱問笙一個交待。
為什么非要給駱問笙一個交待呢?話題又折回來了,自己怎么就做不到狠心拒絕他?
車轱轆一般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腦子都轉(zhuǎn)成漿糊了,真不如剛來那些天一根筋的簡單,當(dāng)時就想著趕緊解圍,趕緊自由,雖然過得可憐,倒沒這么煩心。
煩心?真逗,自己怎么會煩心呢?為了一個十來歲的青澀少年?
快睡快睡!
..
一夜亂夢,睡得不沉,起床的時候眼下有了青影。
對著鏡子草草梳妝,頭發(fā)盤了又拆,拆了又盤,一連換了幾個發(fā)型都不滿意,直累得胳膊發(fā)酸,這些天早就學(xué)會了各種發(fā)式,可此刻苦著一張臉,怎么看都不順眼,可是又不讓承露她們幫忙,這些天她打算冷著承露,也不想跟落葵多親近,怕叫倆丫頭彼此較勁離了心,于是最后還是披散著頭發(fā),只拿帛帶在發(fā)尾束了束。淡掃蛾眉,輕點口脂,勉強看得過去吧。
吃過早飯,看了會兒書,看不進去丟掉,又畫畫,兩盞荷葉一支殘花,孤零零的,有初秋凋零的氣息,周圍都靜靜的,靜得讓人煩躁,也不知煩些什么。
落葵提了茶壺進來,秦念初順勢丟下毛筆,問一句:“早上我起來的時候是什么時辰?”
“回小夫人,是卯時初刻?!?p> 心里竟別扭了一下:“你也還是叫我小姐吧。”
“是,小姐。”落葵應(yīng)了,將茶沏在杯里。
“我起床之前問笙沒來過嗎?”
“不曾來過,聽莊元講他一大早被宮里叫去了?!?p> 秦念初哦一聲,隱隱覺得失望,端起杯子來抿了一口茶,只覺香氣高悅,滋味甘醇,又飲一口,回味悠長,與昨日那清甜的岳陽君山茶又有不同,不禁揭開壺蓋來看,這茶緊細圓直,鋒苗挺秀,葉色油潤,湯色明亮,見之忘俗。
落葵看她模樣,忙又接了一句:“今日是古丈毛尖,問笙、少爺囑咐每日給您換著嘗嘗。”
他人沒來,茶倒是安排妥當(dāng)了,秦念初心下一暖,才覺得胸中郁悶之氣疏散了不少,又飲一杯,命她去備好箏,準備彈一彈。
那日擦拭這箏時留意過,只有十五弦,與自己熟悉的現(xiàn)代箏二十五弦大不相同,當(dāng)時沒來得及試,此時便先將音階重新摸索一遍,畢竟樂理是相通的,想也不難。
差不多十年不彈了,自然生疏,且此時的箏是絲弦,又無義甲,乃是用指腹撥弦,她雙手保養(yǎng)得好,十分稚嫩,如此彈撥不免有些疼痛,因此一曲《漢宮秋》憑著記憶試音便用了許久,自顧自伴了清唱,終于磕磕絆絆順下來:
花垂秋斷自難安,
嘆去時香殘,
金風(fēng)玉葉墜,亂亂亂,擾人煩,
幾絲傷意,豈止今夕,八九月間......
“你又不在深宮里,何來秋怨?”窗外站了許久的白衣公子終于忍不住開口。
..
秦念初抬頭一看,起身相迎:“你來了?世子請進。”
南宮丘岳進門,略略一笑:“看你模樣,已是病好了?!?p> “多謝世子昨日探望,我醒來才聽丫鬟講了,今日敬茶一杯當(dāng)面道謝?!鼻啬畛跽埶跁琅钥勘骋紊献耍稚焓纸恿寺淇f來的茶盞親自奉上。
南宮丘岳卻不接,抬眼目光殷殷的望住她:“你這謝茶我不喝,這未免太生分了,該換個說法。”
秦念初看著他有些羞怯又有些期盼的模樣,忽的想起前日那若有若無的一吻,這兩天自己腦子里全是高傾遠和駱問笙,竟把這事忘了,他大約是有所期盼,想著更進一步的,又不好意思主動提及,便來探她的口風(fēng),可是......
秦念初在心里嘆了一嘆,心說世子啊世子,你不知道,這一病早叫你我隔了萬丈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