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眺望黃土地

第049章:兩個世界

眺望黃土地 老驢奔奔 2735 2020-01-17 10:04:12

  在和我二姐那晚暢談之后,我也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勵志要考上市里的中學,從此遠離虎子這些不學無術(shù)的泥腿子,重新結(jié)交能和自己談得來的朋友,每天在一起以文論道,胡說海侃,用心交之,而不是每天和虎子這種表面以朋友相稱,卻沒什么共同語言的人相交,說實話,我從來都把虎子當成自己的自信來源,從他身上找來的自信來掩蓋自己與生俱來的自卑自閉心理,這樣可以顯得我并不是那么一無是處,大家也知道,恃強凌弱是人的本性,如果說兩個人本來地位就不對等,要說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完全沒用偏見的話,那說什么我都不信,虎子表面強勢,但是他在村子里的地位是極為低下的,起碼在眾人眼里如是,我也和大家一樣,始終刨除不了對虎子的偏見,大概我從心底里也壓根沒有真正的把虎子當做自己的朋友吧,要不然也不會萌生出來那么多的嫉妒甚至是憤恨和嘲諷。

  我二姐給我描述了一個美好的未來,在那遙遠的遠方,有我所渴望,所希冀的東西,一向自命清高、胸懷大志的我,沒有理由不去相信她的這些話,在我希望遇到新的朋友之前,我也迫不及待的想逃離這個眼前的朋友,這個我在村子里唯一的朋友-虎子,他背叛了我去結(jié)交了新的朋友,而我卻還是那個不合群的、孤獨的孩子,我知道我這是在逃避問題,為了躲避自己不合群而給自己找的借口,但這也是我理想的起點,是我二姐啟蒙了我,讓我知道了外面還有更大的世界,我還有數(shù)不盡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就如虎子意識到讀書不能改變他的命運那樣,我們兩個人都找到了自己賴以生存的并為之不斷踐行的真理,我要飛向更大的世界,而虎子將會一直留在這片黃土地上,我們以后一定是分屬兩個世界的人,遇到了也真的就如我二姐說的那樣,只是遇到了而已,什么都代表不了。

  自從上次摔跤比賽過后,我就和虎子之間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盡管也和他見過幾次面,說過幾次話,但是我們兩個自那之后再也沒有在一起玩耍過,聊天也是寥寥數(shù)語,我說的當然是恭維虎子的話,恭喜他加入了新的組織,有了新的朋友,而虎子還是以以前一貫的姿態(tài)來面對我,他似乎是對待我的心態(tài)一直沒變,還是那種泰山崩于前,我自巋然不動的樣子,我討厭他這個樣子,我討厭他對待我一直如初,他越是這樣,我的心里就越不自在,特別是看到他和公牛他們在一起玩耍的時候,這種無能的狂怒便會立馬涌上我的心頭,我會產(chǎn)生了一種虎子背叛了我的想法,他離我而去,去和公牛他們好了。

  在唱大戲的第二天晚上有晚會,也是唱大戲最精彩的部分,很多人白天很難去安安靜靜的坐下來看戲,就等著第二天晚上的晚會,屆時萬人空巷,村子里的大人小孩全部都涌在了戲臺的周圍,坐著的,站著的,滿滿當當,甚至有些那些調(diào)皮的孩子為了更真切的看清戲臺上的演出,他們爬到了離戲臺不遠的樹上,天空之中陰云密布,夜晚格外的黑,一般人很難注意到樹上竟然爬著人,而那些倒霉孩子就站在樹上尿尿,撒了站在底下的人一頭,底下的人方才知道樹上爬了人,一陣叫罵,也于事無補,他們爬不上去樹,也只能瞎叫喚,還有一些孩子趁著夜黑,幾個一群開始了躲貓貓,隱藏在黑暗的角落里靜等著被人找到,還有些聰明的孩子巧妙的運用起了魚目混珠的伎倆,躲在了烏泱泱的人群之中,從開始玩這個游戲直到結(jié)束也沒有被人找到,當然這樣他也就沒有了游戲體驗。

  晚會演出兩場戲曲,剩下的都是一些唱歌跳舞之類的節(jié)目,臺上的戲子十分的入戲,將每個人物演的活靈活現(xiàn),底下烏泱泱的眾人笑的俯首彎腰,那些老漢們更是嘴里叼著煙鍋子,笑的嘴里噗嗤一下冒出了不少的煙,接著就是一陣咳嗽,可見是笑的抽煙抽岔了氣,嗆著了!這歡樂的戲場氣氛使他們完全忘記了眼下讓人發(fā)愁的事情,那就是地里那快要旱死的莊稼,也完全忘記了唱這一場戲的初衷,更忘記了做這件事的關(guān)鍵人物-王大滿,也忘記了和他對應著的劉高德以及我爸張厚土,他們這兩個人始終沒有在戲場上出現(xiàn)過,本來我爸讓我們家里誰都不許去,但是我們還是惦記著那紅火熱鬧的戲場,仍然背離了我爸的意愿,偷偷地跑去看戲,我和我爸差不多,白天的戲壓根沒有看,但是第二天晚上的晚會我還是去了,因為確實是好看,可以讓我一飽眼福,也像大多數(shù)人那樣,忘記眼下的憂愁與失落,唱這場戲,無論老天爺會不會下雨,但是這也無疑是等于給一個被病痛折磨著的孩子遞去了一顆糖,讓他被那顆糖吸引,而暫時忘記疼痛,于村民們是這樣,于我也是這樣。

  我去的早,所以還可以勉強的擠進人群中,有個容身之地,但是已經(jīng)是相對靠后的位置了,前面的人有的坐著,有的站著,我的個子低,只能通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去瞅得戲臺上一丁半點的精彩戲份,已經(jīng)是讓我十分滿足了,這種感覺不亞于剛剛看《西游記》時的那種欣喜、激動,看到孫猴子的通天本領(lǐng),上天入地時的那種自豪,可想唱戲第二天的這個晚會有多么的精彩,完全超越了傳統(tǒng)的戲曲范疇,簡直就是這些精神世界相對貧瘠的農(nóng)民的一劑良藥,可以麻痹他們,使人暫時忘記一切。

  偶然之間,我透過人與人的縫隙之間看到了一顆我非常熟悉的后腦勺,對,那是虎子的后腦勺,他坐在前三排的一根木頭上,正看戲看的入迷,不時地還發(fā)出那黃河咆哮似的笑聲,對于虎子來說,能有這么一場晚會,簡直就是饕殄盛宴,是對自己無聊生活的一次蕩滌,因為他以前沒讀過書,沒有玩伴,家里也沒有電視機,即使有時候有機會看電視,也是透過誰家的窗戶偷偷的看,或者是一些偶然的機會看兩眼,也不能盡興,平時聽到的故事大多都是出自我的嘴里,而且我還想給他說才給他說,我不想給他說,他也無可奈何,這完全就等于是技術(shù)壁壘,我掌握著主動權(quán),他只能低聲下氣,因此他的精神世界是無聊而又貧瘠的,但這也締造了他那純白無瑕、一塵不染的天真性格。

  我打算去叫一聲虎子,多日不見,問候他一下,自摔跤比賽之后雖然和他有了隔閡,但還是不至于和他分道揚鑣,往日和虎子在一起玩耍的經(jīng)歷歷歷在目,從小一起玩到大的,說我對虎子完全沒有情感,那是不可能的,而且要是在我離開這個村子去市里讀書之前,我失去了虎子這個朋友的話,那我在這個村子里真的就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現(xiàn)實就是這樣,我無可爭辯,也別無選擇,但是我朝左右看了一下,公牛還有二狗他們也都坐在虎子的身邊,五虎上將全部到位,我也就打消了去叫虎子的念頭,還是別自己給自己找不舒服了,我和公牛他們一直都相處不來,要是此時去叫虎子,那肯定會引起公牛的注意,我甚至不想讓他看見我,哪怕一眼也不行,因為我和他從來都是兩個世界的人,就像是一條平行線,在我眼里,永遠都不可能相交。

  晚會的最后一個節(jié)目,是所有的戲子一起上臺去扭秧歌,打腰鼓,那些人跳的特別的歡騰,一度將現(xiàn)場的氣氛拉到了頂點,簡直到了沸騰的程度,臺上掛著蜂窩一樣的彩燈,來來回回的轉(zhuǎn),底下人群中有些人也跟著臺上的節(jié)奏開始搖晃,看的我眼花繚亂,我也便鉆出人群匆匆的逃離了,或許是我害怕晚會結(jié)束之后,再碰到虎子和公牛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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