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師傅主持完那場聲勢浩大的葬禮沒多久,鎮(zhèn)子里就爆出了一個驚天大案。
煉油廠的輸油管道被人打孔偷油,損失據(jù)說上千萬。而主犯就是那個請鄧師傅主持葬禮的男人,更為驚人的是他家?guī)缀跛兄毕涤H屬都參與到了這起犯罪中。當(dāng)案件被爆出后全鎮(zhèn)嘩然,罪犯一家立刻被千夫所指,那天在路邊看過那場葬禮的人們更是憤憤不平。當(dāng)傳來主犯被判無期徒刑,他的兩個妹夫分別被判了20年和15年,他的其他親屬也受到相應(yīng)處罰的消息,全鎮(zhèn)人們都在為這個大家族的瞬時破敗而鼓掌叫好。
鄧師傅也因為這件事而被卷入到了輿論的漩渦中。他遭遇到了他成名以來最大的信任危機(jī)。在輿論里,一種說法是,鄧師傅是個不管什么人,不管什么事只要給錢都愿意做的神棍,人們說那家人為請動鄧師傅出馬花費了10000塊。另一面說鄧師傅是一個欺世盜名的騙子,就是因為他不懂裝懂,給這家人點了一個青龍銜白虎的死穴,才導(dǎo)致這家老人葬進(jìn)去沒幾天就全家遭殃。
老李頭就是這種輿論的積極傳播者,自從那家人出事后,他就隱隱感覺這是一個機(jī)會。是一個可以徹底把鄧國慶搞臭,搞爛的好時機(jī)。而且最后就算搞不臭,也能好好惡心惡心他,讓他日子過得不那么舒服。
老李頭不會浪費這個難得的機(jī)會,他成天沒事到處像是講笑話似的給村民講著這些流言蜚語,當(dāng)然其中還夾雜著好多他自己編排的事情。
有人腌臜鄧師傅,自然也有人堅定的支持鄧師傅。選擇信任鄧師傅的主要是年齡大的老人。有些看不上老李頭的老人就把老李頭說的話傳給了鄧師傅,鄧師傅聽了也只是一笑,看不出一絲氣憤和慌亂。
支持的人中,最鐵桿的就要數(shù)老郭了,自從流言開始傳播,老郭第一時間就站了出來給鄧師傅澄清,那一段時間他也和老李頭一樣沒事就扎在人堆里,講述著鄧師傅以前一個個傳奇故事,說的好像每件事他都親身經(jīng)歷似的。當(dāng)有人提到葬禮的那件事時,老郭就會認(rèn)真的解釋說:
“死那個老太婆是一個特別善良的老人,她活著時就樂善好施,經(jīng)常用她子女孝敬她的錢幫助鄰里。而她死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鄧師傅能夠給她主持葬禮。鄧師傅也是看在她善心可嘉才同意的。鄧師傅根本沒有收他家人的錢?!?。
“再說了,你們什么時候聽鄧師傅說他會點穴的,鄧師傅根本就沒有給他家看過墓,他家人定的墓地也是他們自己村的老墳地,那兒葬的人多了。”。
老郭是真盡力了,但畢竟人言可畏。人們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無條件的信任和崇敬鄧師傅。停在河神廟門前的小車和摩托車越來越少,就連村里去河神廟的人都沒有以前多了。
有一天鄧師傅找來了老郭,對老郭說道:“郭師傅,我準(zhǔn)備回老家看看,希望我走后你能幫我照料一下廟里?!薄?p> 老郭一聽就急了:“鄧師傅,你別聽旁人在外面胡說八道,我們都信任你。你可不能走,你走了這個廟可是又要廢了。”。
鄧師傅微笑著:“郭師傅,你誤會了。我真是回老家看看,你也知道我出來幾年了,也該回家給我大伯,父母掃掃墓了。”。
老郭看鄧師傅的情緒和平常沒有什么區(qū)別,也踏實了一些。:“那鄧師傅你什么時候回來?”。
鄧師傅:“快了1個月,慢了3個月?!薄?p> 鄧師傅回老家了,老郭沒有跟別人多說什么,但村里人還是有了些說法。老李頭笑著對著村口的眾人說:“看,怎么樣,那個什么鄧師傅,跑了吧。我早給你們說過他是個騙子,是個白眼狼。你們還不信。我是他舅,我會不知道他什么球樣子。”。
有人說:“鄧師傅好像說是回老家看看,說過幾個月就回來?!薄?p> 老李頭呸了一口:“掃他媽的墓,是逃跑了,我聽說那案件牽扯到他了,他肯定是逃跑了。他身上還有別的事呢,他怕公安找他?!薄?p> 大河流淌,不管泥沙。人們都在為各自的家庭忙碌奔波,至于別人家破人散的事那都只能作為飯后談資。只要再讓時間流一會,就什么都不會剩下。
一個多月后,鄧師傅出現(xiàn)在了河柏村,他的衣服干干凈凈,頭發(fā)整整齊齊。他腰桿挺直,一只手提著一個箱子,一只手拿著一個包。邁著穩(wěn)健的步子,不慌不忙沿著村里的主路走著。路上不斷有人和他打著招呼,他都會微笑點頭。當(dāng)遇到小孩子時,他會從衣服左邊口袋里拿出一顆水果硬糖遞過去。遇到年齡大的中年人時,他就會站在那兒和他們聊一會。遇到那些坐在門口曬太陽的老年人時,他就又會從衣服的右口袋里掏出幾塊包裝很好的奶糖塞給老人。一路上歡笑著,鄧師傅回到了河神廟。
老郭一聽說鄧師傅回來了,放下手里的活小跑著就來到了廟里?!班噹煾担貋砹?。太好了?!?。
“鄧師傅,我這一個月沒事了就來廟里支著,這屋里我基本上兩三天都會擦一遍?!崩瞎l(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仿佛鄧師傅一回來他就心里有了底氣。
鄧師傅從箱子里拿出一包糖笑著遞給老郭:“麻煩你了郭師傅,這包糖你拿回去給孩子們吃?!?。
老郭笑的更開心了,接過糖看了一眼,大白兔奶糖。他聽過但還沒吃過這種糖。:“鄧師傅,您看您,這么客氣。這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
鄧師傅笑著:“坐下說,我正想找你說點事呢。”。
老郭把那包糖往懷里一塞,坐了下來。
“郭師傅,我這次回去學(xué)了最新的韭菜種植技術(shù)。還帶回了最優(yōu)質(zhì)的韭菜種子。想找個人種十幾畝地試試,如果行的話就把這技術(shù)教給咱村的村民?!?。
老郭:“這好辦,我們隊還有幾十畝閑地,我給隊里商量一下,您拿去種。”
鄧師傅:“郭師傅,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我是想找個人種,我只負(fù)責(zé)教他?!薄?p> 老郭沒動聲色,腦子想到鄧師傅的手段,又想到自己這幾年跟著鄧師傅光占便宜了從沒吃過虧,又想到鄧師傅以前教老李頭家種西瓜的事。又看了看鄧師傅微笑的看著自己。心一橫說:“鄧師傅,那不用找了。我種,我相信您?!?。
鄧師傅笑著點了點頭:“好,這兩天你白天沒事就過來,我先給你說說。”。說完站了起來。老郭一看也站起來,說了兩句閑話就告辭了。
那天晚上新廠也來到了河神廟,他聽說鄧師傅回來了就想來看看鄧師傅。這一個月他好幾個晚上出來,坐在大柏樹下,看著前面的廟里都是黑洞洞的,讓新廠心里一直覺的像是少了點什么。
新廠看見河神廟院子里白亮白亮的光,心里就高興起來。他直接走進(jìn)了院子,走到鄧師傅的屋門口。今天廟里很安靜,門口沒有一輛車,院子里也沒有一個人,屋里也只有鄧師傅一個人坐在凳子上看書。
新廠沒有說話,一屁股坐在門坎上看著鄧師傅。鄧師傅抬起頭看見了新廠,笑著放下書對著新廠招招手;“來,進(jìn)來新廠?!薄?p> 新廠聽話的站了起來,走到鄧師傅跟前。
鄧師傅:“怎么了?餓了?”。新廠搖了搖頭。
鄧師傅:“有事?”。新廠還是搖了搖頭。
鄧師傅又笑了,從右邊的衣服口袋里摸了3顆糖遞給新廠;“給,嘗嘗這個糖?!?。
新廠看了看鄧師傅手中的糖,大白兔奶糖。新廠曾經(jīng)吃過,是大嘴給他的。他第一吃這種糖就覺得很好吃,比他以前吃過的所有糖都好吃。
新廠看著卻沒有伸手。鄧師傅撥開了一顆直接塞到了新廠的嘴里。又把剩下的兩顆放到新廠的口袋里。:“走吧,早點回家。明天還上課呢?!薄?p> 新廠一嘴濃濃的奶香,說話時嘴不敢張大害怕一嘴口水會流出來,說話嘟嘟囔囔的:“鄧師傅,你以后不會走了吧?”。
鄧師傅笑著問:“你問這個干什么,你是想讓我走還是不想讓我走???”。
新廠也顧不上其他了連忙說:“我不想讓你走,你要走了河神廟就完了,河神廟完了就沒那么多人來給我干娘上貢了?!?。
鄧師傅:“沒事,我就算走了,神樹還在,河神廟也會在?!薄?p> 新廠:“那不行,你走了一切都不一樣了。我媽說這個廟都是靠你才興盛起來的,我干娘也是靠你才這么出名的。你別走了好不好,以后我掙錢了我給廟里捐錢?!薄?p> 鄧師傅摸了摸新廠的頭;“我不走,快回家吧。”。新廠沒再說話扭頭要走,鄧師傅突然又開口:“新廠,以后家里沒飯吃了你就過來找我或者以后晚上閑著沒事了你也可以過來找我?!薄?p> “嗯?!?。新廠應(yīng)了一聲,跑走了。
新廠心里很激動,他崇拜鄧師傅好多年了,今天是鄧師傅第一次給他說沒事可以去找他。新廠高興的跳著蹦著回家了。那晚睡前新廠又往嘴里塞了一個大白兔奶糖。
新廠這一晚睡得是又甜又舒心,老李頭在同一晚卻是被折磨的惶惶不安,膽戰(zhàn)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