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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圖記

第六章 飛劍與符箓

符圖記 狄清平 3097 2019-12-14 22:07:52

  余霜話音剛落,左側(cè)雪地便傳來一陣悉悉嗦嗦聲,聽得陸安平脊背微寒。

  與此同時,那獨角火蛇將身一扭,舍開三人,向左竄去,彈指間便騰空閃過丈許遠。

  “這火蛇什么來歷?”陸安平直起身,輕吐了口氣,頗有些心存余悸。

  “天地造物,生靈滋長,其中極少數(shù)并非凡種,或源于血脈、或憑以資質(zhì)、或出于機緣。于人則是……”

  秦沖話到嘴邊,忽然覺得有些不妥,忙改口道:

  “這獨角火蛇是天地化生的異種,似乎開了靈識,勉強可以稱之為妖!”

  陸安平自然明白秦沖未說出的話,具有血脈、資質(zhì)或機緣才能成為他們那樣的方外修行人,自己大概是不行的。

  不過這也沒什么好遺憾。如果不是喬大叔搭救,他早凍死在驛道邊;能撿回一條命,在尋真觀中安頓下來,有點積蓄,還可以讀些書,已經(jīng)是莫大的幸福。

  眼里的落寞一閃即逝,陸安平跟著轉(zhuǎn)過身,順著二人目光望去。

  前方三四丈許,那獨角火蛇停在一處微微凸起的石頭旁,昂首挺立,吐著信子,發(fā)出急促的嘶嘶聲。

  伴隨著又一陣悉悉嗦嗦聲,一條蜈蚣從石下雪泥里鉆出。

  那蜈蚣比尋常大了十倍不止,指許寬的背部呈暗金色,兩側(cè)密密麻麻上百只玉色長腳,亮黑色頭部不住翕動,迎向那獨角火蛇。

  “嘶嘶…”

  那獨角火蛇身形如電,空中翻滾出一道火影,向那金背蜈蚣撲去。

  那蜈蚣絲毫不怯,扭曲身軀,瞬間騰空數(shù)尺,張嘴向那火蛇七寸咬去。

  短短數(shù)息間,獨角火蛇與金背蜈蚣已交鋒幾個回合,激得丈許雪屑飛濺,但似乎誰也沒占到便宜,仍退回對峙。

  “這……”陸安平看得驚駭,想起剛才秦沖所說,問道:“這也是妖么?”

  “不!”余霜面色凝重,沉聲道:“這是蠱!”

  “蠱?嶺南一帶的蠱?”陸安平有些吃驚。

  他曾在書中讀到,嶺南有種風俗,端午節(jié)當日,取蛇蝎蛤等毒物放在水缸中,每日以精血滋養(yǎng),次年端午,毒物只剩一只,煉制成蠱。

  看到這條記載時,他才七歲。想象中的恐懼感,加上湊巧生在端午,使他連做了好幾宿噩夢。

  “獨角火蛇,嶺南道的蜈蚣蠱,方外修行人……”陸安平不敢多想,看著日頭西斜,右手緊握短矛,只想盡快下山。

  余霜沒有再回應。

  她凝神靜氣,反觀道心,瞬間靈臺清明。同一時間,周身三百六十五處竅穴靈液涌動,沿體內(nèi)經(jīng)脈奔流不止,祖竅、絳宮、氣海三丹田和積如一,如琴弦揮掃,將神識釋出。

  這是她修行至琴心三疊時方掌握的一門神通,以天地靈氣為媒介,將神識外放,用以感知周遭變化,比靈氣灌入相應竅穴、調(diào)動五感來得更加有效。

  只是這神通習得不久,運轉(zhuǎn)不甚如意,不然昨日客棧中便借此追蹤那奪舍的左道。若是她修行突破,至騰云境,凝結(jié)金丹,這門神通便可收放自如。

  借助周遭濃郁的天地靈氣,方圓十里范圍內(nèi),一草一木清晰可見;只是除那獨角火蛇和金背蜈蚣外,并沒有其它發(fā)現(xiàn),背上的倚蘭劍也未預警。

  “奇怪,似乎沒有別的修行人……”余霜搖了搖頭,開口說道。

  “放蠱人必然離得不遠!”秦沖環(huán)視了一圈,從袖中拈出幾道黃符。

  陸安平這才看到,秦沖寬大的黑袖邊沿,繡著朵小小桃花。

  秦沖手捏黃符,仔細盯著前方,臉上忽然現(xiàn)出陰云:“看那獨角火蛇,似乎......也是有主之物!”

  ……

  ……

  看著兩人神色,陸安平愈發(fā)緊張起來。

  “我只是想掙些銀子而已……”他心里苦笑道。

  那金背蜈蚣和獨角火蛇大可以繞開,可若真有方外修行人隱藏在暗中……他可不想受到波及。

  想到此處,陸安平腦海中忽而浮現(xiàn)昨日那中邪的鏢師、以及驛道邊的疤面乞丐來。

  在悅來客棧驅(qū)邪時,自己畫的十余道符箓?cè)粺o用,靠著喬大叔給的最后一道黃符,那鏢師才消停。

  只是鏢師倒地之時,似乎有一縷青煙從頂門升起……

  昨日以為是符箓余燼,如今回想起來,難道是修行人暗中搗鬼?

  還有那疤面乞丐,天寒地凍,只穿著件單衣,為何來時不見,返回尋真觀時恰好出現(xiàn)在驛道旁?而且余霜見了乞丐,便消失不見......

  怪不得昨晚覺得有些不對,陸安平不禁倒吸了口冷氣。

  這一切,怕是身為方外修行人的余霜他們早就知道......

  正驚疑間,腳底雪泥簌簌而起,地面輕輕顫動,似乎從極深處的地底傳來。

  那獨角火蛇發(fā)出一聲響亮的嘶叫,反沖三人襲來。

  “不好!”

  陸安平覺得肩頭一緊,原來余霜、秦沖二人架著他,騰空丈許,往后方掠去。

  還未落地,便見剛才立足處,那方青石裂成七八塊,一道土黃色身影從地底鉆出,帶起大片雪泥。

  那人身材高大,須發(fā)濃密,瞪著銅鈴大的雙眼,看起來很是粗獷。

  他咧開嘴,大笑了幾聲,伸手接過那獨角火蛇,盤在小臂間。

  “戊土遁法!”余霜輕嘆道,怪不得剛才神識未發(fā)現(xiàn)此人。

  那黃衣大漢目露兇光,開口道:“一個鳳初境、一個琴心境,還有一個......沒有修行的小子,也敢窺探此處?”

  他的聲音雄渾有力,經(jīng)石屏山傳來陣陣回音。

  陸安平頓覺不妙。

  這黃衣大漢明顯是方外修行人,言語間修為高出秦余二人不少,看著滿臉兇光,不知要做些什么?而且這黃衣大漢所說的鳳初境、琴心境是指什么……

  陸安平凝神戒備,看著秦沖將黃符掐在手中,黑色大氅輕輕擺動,袖口桃花隱隱現(xiàn)出紅光,似乎隨手準備出手;余霜則一臉嚴肅,手上卻沒什么動作。

  “你們幾個娃娃,有意思!”那大漢拍了拍身上雪泥,輕撫左臂的獨角火蛇,隨后喊道:

  “姚化龍,你那隱匿氣息的法門,早被我的蛇兒識破啦!快現(xiàn)身吧!”

  話音剛落,西北方向閃出一個褐色身影,仿佛憑空出現(xiàn)般;幾個呼吸后,便落至那處微微凸起的石頭旁。

  那人身材矮小,穿著單衣,腰間系著灰色皮囊,左側(cè)面頰上一道兩寸許長的扭曲疤痕,正是昨日那乞丐。

  只見他解開腰間皮囊,那金背蜈蚣似被吸引,上百只玉色長腳扭動,呲溜溜鉆入囊中。

  原來他叫姚化龍……

  熟悉的甜膩氣息輕輕飄來,陸安平望著那略翻滾的皮囊,不由得一陣后怕。

  若是昨日貿(mào)然去碰,怕是要命喪當場……

  他昨日在驛道旁,莫不是轉(zhuǎn)成等我?不對......應該是沖著余霜......

  陸安平念頭紛呈,小心地觀察著眾人。

  那姚化龍掃了一眼,有些不屑道:“你從秦嶺追了我一路,如今也該停了吧!”

  他這話,自然是對那黃衣大漢說的。

  “嘿嘿……”那大漢笑道,“若不是一路追你,哪有今日這般機緣!”

  言畢,大漢濃眉一挑,道:“這幾個娃娃,你可認識?”

  姚化龍看著三人,頗有意味地答道:“見過一面!”

  “你這蠻子,又打什么心思?”那漢子厲聲道。

  姚化龍反將話鋒一轉(zhuǎn),笑道:

  “尹兄,從秦嶺算起,我二人斗了七八場,誰也奈何不了彼此。你那獨角火蛇雖然天生異種,也被我囊中太陰金蜈相克.....

  “未免白耗氣力,我們今日各自退去,你意下如何?”

  “若非你搶了那三百年人參,我也不會如此追你!”那黃衣大漢說完,轉(zhuǎn)向陸安平,道:

  “喂,你們幾個娃娃,是那個道派的?”

  “玉環(huán)谷桃花教……”余霜面帶慍色,頭頂紫釵微顫動,向前一步,叱道:

  “那漢子,你師承何處?”

  陸安平心快提到嗓子眼,看這陣勢,一言不合便要斗起法來。無論如何,不是他這般只懂些拳腳功夫的世俗人能應對……

  他暗想著,看那疤臉乞丐姚化龍遠遠地站著,露出絲冷笑,不由得一陣發(fā)慌。

  “我當是誰家弟子,原來是桃花教……你背上,便是那倚蘭劍吧!”

  “可笑你桃花教一脈,俱是女子名號,什么玉環(huán)、倚蘭……實在陰柔不堪,難怪茍在丹陽!”

  “只憑你二人也敢來此!”黃衣大漢獰笑道,”嘿嘿,師娘來了嗎?“

  “你……你這旁門左道!”余霜漲紅了臉,怒道。

  她平素往來的都是些名門高人,還未遇到如此無禮之徒。

  “我桃花教乃是千年傳承的玄門正宗,豈容你這般左道侮辱?”

  言畢,一聲輕嘯響起,背上倚蘭劍出鞘。

  蒼青色劍身不過尺許,卻吐著三尺長的劍芒。饒是早早地跳開幾丈遠,陸安平仍感受那股泠冽劍意。

  只見余霜將手一指,倚蘭劍瞬間青光大作,激起陣陣破空聲,向那黃衣大漢急射而去。

  與此同時,秦沖口中誦咒,腳踏罡步,手中三道符箓一齊打出。

  “也算是開眼了……”陸安平苦笑著,又跳開兩丈遠,看著飛劍與符箓一前一后,向那黃衣大漢襲去。

  誰知那大漢絲毫不懼,笑道:

  “你桃花教不入四九道派之列,也敢自稱玄門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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