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甘

　　喬卿莫留在榮德堂陪著秦太夫人說了好一會兒話才由阮媽媽送至廊下，臨走時阮媽媽還讓綰青拿了盒核新做的桃酥回去。

　　綰青最愛核桃酥，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饞，隔著八寶盒子聞了又聞。

　　喬卿莫余光瞄到綰青一副饞嘴貓的模樣，不禁笑道；“你到心寬，我進(jìn)去那么久你問都不問一句，反被盒核桃酥給勾了魂。”

　　綰青嘿嘿一笑；“前些日子剛收到過老爺?shù)幕匦?，就算再收到新的信，姑娘自然一出門便會跟奴婢嘮叨信的內(nèi)容?？晒媚镒詮能降绿贸鰜?，到現(xiàn)在一個字都不吐，想必是什么極其重要的事兒，既是重要的事兒又豈是我一個丫鬟能打聽的?！?p>　　喬卿莫夸了綰青一句‘真聰明’后便不在說話了，心里暗道；‘外祖母怕我委屈，領(lǐng)我回臥房又是送好東西，又一頓好話安慰。按理說外祖母為自己做到這個份兒上了，自己應(yīng)該開心才是?？梢幌氲阶约罕砻嫔嫌型庾婺笇欀L(fēng)光無限，可背地里卻是連個丫鬟都能隨意算計自己，這寄人籬下的凄楚反而擠走那點(diǎn)子開心，占據(jù)整個心房讓人透不過氣兒來。’

　　阮媽媽這廂送完表姑娘回來，見秦太夫人坐在床邊正閉著眼捻檀木佛珠，便曉得自家主子這回是怒上肝火了。便不緊不慢的倒了盞溫水又取了清心丸呈上道；“太夫人您歇歇火兒，四姑娘還小不甚懂事，沒得為了姊妹間的小鬧傷了身子?！?p>　　秦太夫人放下佛珠接水服下清心丸后覺得氣息順暢多了才道；“錦姐兒不小了再過兩年都該物色婆家了，可她從前是個多好的孩子啊。上敬長輩，下睦兄弟姐妹。如今竟連一個暫住的表姊妹都容不下，還親自算計起來！那改天豈不是還要算計我這個老太婆？！”

　　“太夫人您多慮了，四姑娘這不過頑皮了些和姊妹們玩鬧罷又怎會算計您?！比顙寢寣捨恐缡钦f到。

　　秦太夫人又喝了口水這才放下杯盞嘆了口氣道；“好在瑞丫頭是個心寬的，大大方方的揭過翻篇?！鼻靥蛉四闷鸱鹬槟砹藘闪＝又溃弧八齻儺?dāng)我是瞎子我便裝個瞎子，可錦丫頭才十歲，春菱又是家生子比誰都清楚這府里的規(guī)矩。又怎能想到如此歹毒的計策？”

　　“太夫人您是懷疑夫人她？”阮媽媽收了杯盞，又?jǐn)Q了帕子為秦太夫人凈手。

　　“不，不是秦姜氏?！鼻靥蛉藥缀蹩隙ǖ恼f道；“她雖然對榮姐兒不怎么樣，可勝在珍惜。她既然珍惜永誠伯夫人的名號，就會想方設(shè)法的討好伯爺和我這個老婆子。所以她才事事盡心也事事小心，現(xiàn)下瑞丫頭有我護(hù)著她又豈會做下蠢事惹我不快？”

　　“所以，您的意思是......出此計的另有其人？那太夫人何不順騰摸瓜呢？”阮媽媽覺得細(xì)思極恐，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唉......”秦太夫人無奈的又嘆了口氣道；“倘若能找出那人我又何苦自討煩惱在這兒生悶氣？”

　　“所以您把玉珠撥給四姑娘，就是為了找出此人？”

　　秦太夫人緩緩搖了搖頭道；“是，也不是。玉珠在我這兒雖說是個二等丫鬟，可勝在細(xì)心為人穩(wěn)重。我想著朝夕相處總能讓錦丫頭耳融目染，也能改一改她那任性妄為的脾氣。”

　　阮媽媽見香爐里斷了煙，便過去重新添上，隨即笑著說道；“可見您還是疼四姑娘的?！?p>　　“都是我的血緣親孫女兒，我哪有不心疼的。不過是看榮姐兒和瑞丫頭可憐，多憐惜幾分罷?！?p>　　“是吶，說起大姑娘前兩日伯爺不是找欽天監(jiān)合了大姑娘跟李大人的八字嗎，不知如何了？”阮媽媽見秦太夫人又要說到傷心處，也不往下接，只挑了旁的話來說。

　　一提這個，請?zhí)蛉艘财鹆伺d致便同阮媽媽說起各種結(jié)論來。

　　芙德堂，一時無事。

　　此時的扶柳閣內(nèi)卻已鬧翻了天，秦錦兒一回閨房就摔了一套甜釉白瓷茶具。秦姜氏來不及阻止，只好將女兒摟在懷里心疼的；“我的心肝，我的兒。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別再鬧了，待會傳到你祖母耳朵里，又該罰你了......”

　　秦錦兒這才想起門外還有個玉珠在，心有不甘，卻也不敢再打砸東西撒氣，只撲在秦姜氏懷里痛哭起來。

　　秦姜氏借此揮手屏退眾人，邊撫摸著女兒的后腦勺兒邊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安慰道；“好在春菱懂事兒，你祖母也不愿深究，這事就讓它過去吧?！?p>　　秦錦兒忍了哭聲，抬起頭小女兒樣跺著腳抽泣道；“春菱姐姐跟了我許多年，祖母這是為了外人打我的臉。娘親！我哪里咽得下這口氣??！”

　　“錦兒放心，娘不會虧待春菱的。娘已經(jīng)送信給你舅舅讓他買下春菱再偷偷送去娘的陪嫁莊子，也算是好去處了?！?p>　　秦錦兒乖巧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可仍舊目含憤恨小聲道；“我是不會輕易放過那姓喬的?！?p>　　秦姜氏忙捂了秦錦兒的嘴；“我的心肝兒，她有你祖母護(hù)著吶，暫且歇了心思吧?！?p>　　秦錦兒不甘；“娘親，您又不是沒看見，她霸占著祖母時那得意的樣子！”

　　“娘自然是看見了，娘也恨得牙癢癢，可又有什么法子呢？”秦姜氏心疼的捧起女兒的粉嫩的小臉蛋替她拭去眼淚。心里卻惡狠狠地道；‘若是那老婆子歸了西，那便什么法子都有了?！?p>　　秦錦兒靈機(jī)一動抱住秦姜氏的胳膊求道；“不如我們?nèi)フ臆氨斫惆?，她主意最多了?！?p>　　“傻孩子，你就是被這急性子給害。俗話說花無百日紅，如今她得意日后可未必。咱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又何必爭這一時長短？”秦姜氏只當(dāng)她是依賴向來要好的表姐罷，未曾將此話放在心上。

　　殊不知，正是因?yàn)樽约遗畠禾牻彳暗脑?，日后反被算計得丟了名聲。

　　此時四房的知芍院側(cè)門，趁人不注意溜出一抹略暗的身影，不知情的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知芍院側(cè)面的廂房內(nèi)，略顯空蕩。

　　秦四太太姜吳氏半歪在貴妃塌上，一手襯著頭，一手打著扇。好長一會兒才吐了口污氣道；“先前的話你也聽見了，就出來罷?！?p>　　話音剛落，就見秦鍍從貴妃塌后面的竹雕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對秦吳氏拱手行禮；“母親?！?p>　　秦吳氏只見他著半新不舊的淺色居家袍服，雖然身量偏高瘦顯得衣服空蕩蕩的，可勝在一張臉蛋俊比潘安。

　　“嗯。”秦吳氏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復(fù)坐起身示意秦鍍?yōu)樗宀琛?p>　　秦鍍目不斜視，低著頭邊給秦吳氏斟茶邊聽見秦吳氏說道；“我先前跟過你說的話，你考慮得如何了？”

　　“母親，孩兒只想一心讀書，將來好考取功名為四房爭光?！鼻劐児ЧЬ淳吹姆钌喜璞K。

　　秦吳氏也不接，只是搖扇；“又不是不準(zhǔn)你讀書，只是讓你順便跟喬表姑娘增進(jìn)一下感情罷?！?p>　　秦鍍將茶盞舉過頭頂，怯怯應(yīng)答道；“孩兒不敢妄想，表妹乃天仙下凡，身家容貌樣樣出眾又豈是孩兒能攀得的?！?p>　　秦吳氏見他一副上不了臺面的樣子，氣得直翻白眼兒?？赊D(zhuǎn)念又念著他自幼失了生母一直養(yǎng)在自己身邊，自己無兒便對他過于嚴(yán)苛，反而養(yǎng)成了他這幅縮手縮腳的性子。但好在他孝順與自己并無二心，好好說便是。于是接下茶盞耐著性子道；“先你也聽見了，平日里那般耀武揚(yáng)威的大房都因表姑娘吃癟。再者潯陽喬家雖然家底單薄好歹是耕讀之族，她父親伯父皆在朝中做官。你若能勾得她生情結(jié)親，這對于你于四房來說都是百利無一害呀。”

　　秦鍍聽到這兒，眉尾上挑心中自有一番計較。

　　秦吳氏見他聽進(jìn)去了，于是趁熱打鐵說道；“你二姐定了個兩袖清風(fēng)的方家，雖說他們家也是官身，可上上下下好幾十口人住在一處，別說是照應(yīng)了，只怕是過的還不如咱們四房風(fēng)光吶。再說你五妹妹現(xiàn)如今在你祖母跟前教養(yǎng)著，可她畢竟還小，以后能找什么樣的婆家還不知道吶，別說是幫襯你了。兒啊，你將來是要為官做宰的，是要光耀我們四房的。說什么配不上的喪氣話？只要能讓她喜歡上你，到時候母親再替你去求一求太夫人這事兒就水到渠成了，往后我兒還不是美人官途雙雙得手？”

　　秦鍍聽得心動，眸子一亮越發(fā)覺得光明前程和美佳人唾手可得，然隨即眸子又暗了下來有些灰心道；“可我根本見不著表妹，更別提討她歡心了。”

　　秦吳氏見他這算是應(yīng)下了，忙笑道；“剩下的就交給母親好了。”秦吳氏的笑直達(dá)眉梢，還帶著些許得意。暗道；‘你秦寶珍生前再得意又如何，等你的寶貝女兒嫁給我的庶子后，你才曉得我的厲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