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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國的復興

第三十三章 密赴‘花果峪’

方國的復興 石頭上的葉子 2091 2020-03-20 11:13:26

  松子接過竹簡,看過之后,也頓時怔住了!他急促地深呼吸幾下,減緩掉心里的驟然之痛,看著身邊已然有些誤解的范豹,他低聲說道:

  “速回豹居,細細詳談!”

  眾人忙一起抬上獵物,匆匆趕到‘豹居’。

  書房被方青暫作成她的臥室,范豹只好帶著少主去了一個雜物間,在家負責后勤的當?shù)啬竭B忙端了一盆木炭火送了進來。

  看到墨家兩位巨頭臉上的神色,方青和韓璧沒敢多說些什么,她們坐到另一間屋子,悄無聲息地等待著。

  坐在燃著炭火的火盆邊,韓松子把這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告訴了范豹,言語中,他坦誠自己考慮不周,只顧保密,忘了征詢范豹的意見,并把責任一包袱全攬在自己身上,請范豹體諒。

  范豹自然知道‘墨監(jiān)十條’的要求,即便少主和帥公毀沒有告訴他,他也不能說什么的,現(xiàn)在,他只有痛悔和憤怒!他素知公毀的剛直,以他的認真和謹慎,怎么會出了如此意外?難道,是他那尾大不掉的徒弟暗里派人所為?

  事情出乎預料,局面驟然復雜而緊張,這讓一直惴惴不安的韓松子,一時陷入了困惑之中!

  會不會是真如這密簡所述,咱憨直剛烈的帥公毀就這么沒了?松子心底深處突然有一陣揪心的痛。他低下頭,默然中開始冷靜地梳理起整個事情的全過程。

  范豹看著尚在沉思中的少主,放下互相搓著的手,突然開口說道:“依據(jù)《墨監(jiān)十條》,凡是與調(diào)查對象有密切關系的人,都不能知曉相關行動訊息,這是硬規(guī)定,我是知道的。公毀只是忠實履行了自己的使命而已,咱不能怪他,要真出了大事,責任由我承擔。誰要我培養(yǎng)出這樣一位好徒弟來!”

  “你也不必自責了,這事情你不要插手了,免得給人留下話柄。事不宜遲,我立即秘密過一趟豐水城吧,反正地方我也熟,我先把情況弄清楚了,然后再密告于你,咱們再做出新的部署。如何?”

  “我在想,這次公毀赴豐水城,大家把保密措施都做到了位,如果真如嬴姑娘所說,公毀和弟兄們都沒了,就說明是他不慎走漏了消息,引起了對方的警覺,讓人家痛下殺手了。其實,自他走后,我也一直在這樣擔心著,我倒希望不是蔡如嵩干的,可萬一是,我也會不惜代價除掉他!”

  說完這話,松子直視著范豹的臉。

  “你去,風險太大了!這蔡如嵩的秉性你并不完全了解,他不但武藝高,而且還會籠絡人心,手下有一大批肯為他賣命的殺手,你是墨家的旗幟,怎么能去冒這種風險!我絕對不同意你親自去!還是我去吧,我了解他,他的底細都在我的腦子里。你放心,我就把它當成一件案子來查,秘密入手,一步步,查他個水落石出!”

  范豹說這話時,人都有些生氣了。

  “咚、咚、咚”,有人敲門。

  是田曲和一臉焦急的方青。

  兩人站起身來,請公主進來,田曲把門關上,站在門外,負責警戒。

  “沒打擾你們吧!”方青有些客套地問道。

  “沒有,我們正在商量如何行動?!?p>  松子毫不隱晦地直說道。

  “少主要親自去豐水城,你快幫我勸勸他吧。還是我去的好?!?p>  范豹語氣頗為認真,全然沒有了以往的輕松,方青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焦灼和憤怒。

  她默默地望了望松子,默然正坐在棕墊上。

  “我的看法,和范先生一樣,此信簡所說無論真假,都不是什么好兆頭。你不要親自前往豐水城,明天,你們就要召開墨辨大會,我哥從麥積山又要送幾個擅長養(yǎng)馬的戎人過來,落實你建好戎寨養(yǎng)馬場的計劃。這都是需要你在場定奪的大事,離開你,如何是好?還是我和范先生去吧,畢竟我比他要熟悉那花果峪?!?p>  松子聽了,一時默然,思忖片刻后,他輕輕說道:

  “讓我再想想吧,你們先出去一下,我想一個人靜靜?!?p>  范豹和方青連忙起身,去了另外一間屋子。

  “他這是怎么了?昏了頭了嗎?他是墨家的首腦,怎能帶著情緒思考問題,親赴險境?拿墨家的命運開玩笑?!?p>  一關上門,方青便對著范豹發(fā)起了牢騷。

  “看來,你還沒有徹底了解咱這少主,他是個血性漢子,自己的一員大將或許已然殞命在外,他作為主帥,心里豈能容忍?況且,他也是為了讓我避嫌,畢竟,那被查的人,正是我從小帶大的好徒弟!我明白他的心,他總想面面俱到。我知道你在他心里的位置,才請你勸他,莫怪他,他沒有昏頭,恰恰是因為想的太多了!”

  范豹坐在火盆邊,勸起了方青。

  天色本就有些陰暗,窗欞間隙射進來微弱的日光,把這小屋子襯托得更暗了些,唯獨這炭火發(fā)出鮮紅的亮色,反襯在方青白皙、精致的臉龐上,使她在短暫的靜默中,更透出些神秘的美麗來。

  一邊用火鉗子撥弄著赤紅的木炭,方青一邊問范豹:

  “先生若去,那么你看,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呢?依我看,越快越好,也不知道嬴云在那花果峪怎么樣了?我這心里,實在亂得很!”

  “公主莫急!正好,我也有幾個問題向公主請教,最近太忙了,一直沒抽出時間,今天,煩請您如實相告?!?p>  “先生有話直說無妨!”

  “上次子牙密探‘雨邸’時,從荊家二公子嘴里聽到的‘羌湖島’是個什么去處?這個荊國忠,到底和鬼戎、姜夫人和相國有什么神秘關系?嬴姑娘所在的花果峪又在什么地方?”

  方青聽了范豹一連串的疑問,不由一怔,她默然沉思了一會兒,輕輕回道:

  “先生所說的羌湖島,我還從未聽人說起過,但我可以想法子找人打聽,荊司馬在朝中經(jīng)營多年,集軍權于一身,是伯相國和我母親必須拉攏的關鍵人物,伯相國這人,我見得不多,他年逾花甲,老謀深算,他們?nèi)遥谔锼抉R暴卒之后,多年來都是相互支持、密切往來的,但這荊司馬和鬼戎的關系,我倒不是很清楚。至于花果峪,那是你家少主和我都知道的地方,離豐水城七八里山路,是豐水河畔最美麗的地方,嬴云所說的花果峪,應該是峪口中我的一處小院子,算是我在豐水河邊的一個秘密落腳點吧?!?p>  “哦,那么,你的隨從中,知道這個落腳點的人多嗎?”

  “就我和嬴云,還有你家少主知道?!?p>  范豹還想問些什么,這時,田曲敲開門,走了進來:

  “公主、先生,少主請你們過去。”

  兩人隨即進屋,松子請他們坐下,田曲端來熱騰騰的茶來。

  “我想好了,聽你們的,就請范執(zhí)事和公主再赴豐水城了,我已讓白病子和師儀速來這里,商量一下具體部署?!?p>  范豹心里一驚,松子叫來白病子,想不想大干一場了?

  方青根本無心飲茶,她站起身來,局促不安地踱起步,小鹿皮做的深靴踩在青石板鋪就的地板上,倒也沒發(fā)出什么聲響來,松子看著她,卻不知用什么話去安慰她。

  還沒等她走上一會兒,師儀和白病子就敲門進來了。

  白病子身著虞無雙剛從宋國買回來的青麻野藤軟甲,腳穿黑色豬皮軍靴,精瘦的臉,在頭盔的包裹下,看起來卻威風凜凜,入冬后,被少主強制安排修養(yǎng)了一陣子的白病子,緩過神來,精神頭可算又上來了。

  師儀知道少主可能又有什么大行動了,他不敢怠慢,緊隨著白病子而來。

  等他們和方青坐下,少主開始布置:

  他命白病子立即在大營調(diào)出二百名精騎,并從步軍中選出五百精悍軍士,軟藤甲外全部穿上百姓裝束,由白病子親自率領,一起隨范執(zhí)事和公主前往‘馬橋’,在范執(zhí)事的統(tǒng)御下一致行動。

  命師儀派人負責這七百余將士的糧草和給養(yǎng),并沿路設置驛卒通線,以便戎寨及時得到消息。

  師儀沒有耽擱,和白病子即刻領命下山。

  少主安排了這么多人,讓范豹不解其意。

  “我的判斷是,蔡如嵩必是和荊國忠合謀,襲殺了公毀一行,現(xiàn)在,嬴云尚存,我擔心他們是在張網(wǎng)以待,我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就派出重兵,把它這網(wǎng)砸個稀巴爛!”

  “這次行動,就是一次墨家新軍的大練兵!你們要通過這次實戰(zhàn)演習,把步騎的協(xié)同作戰(zhàn)、軍中墨辨的實戰(zhàn)作用、戰(zhàn)時通信線的建設都檢驗一遍,也算是殺雞用一次牛刀吧!”

  “當然,你們也不必在豐水城鬧他個天翻地覆,選一些精干勇猛的兄弟,分成幾路化裝進入豐水城,大隊人馬留在‘馬橋’,作為策應,至于臨敵決斷,靈活用兵,我看豹子就能輕松解決?!?p>  松子似乎看出來范豹的心思,他一五一十地說完,靜聽著少主的細致安排,范豹默默記在心里。

  “排兵布陣,我看還是讓病子來,以他的習慣,他肯定要帶上他的那一幫兄弟,這一次,不給這些惡徒一些教訓,只怕咱們?nèi)终膊坏冒矊帲 ?p>  他最后對少主說。

  “你臨機決斷吧,之所以讓這么多人去,就是要讓他們知道,今日之墨家,已非昨日之墨家,今日之范豹,也非往日之范豹!好好給咱們兄弟報了這仇!我盼著你勝利歸來!只是,務必速戰(zhàn)速決,你們畢竟是在方國腹地,萬不可戀戰(zhàn)!”

  松子站起身來,手撫在豹子肩上,一邊輕拍著,一邊說完這話。

  “我會小心的,是得讓他們知道一下我們的厲害了,上次,咱只是小試身手,這次就不一樣了!我先下去布置了?!?p>  范豹沉靜地看看松子,突然,他俏皮地瞥了一眼方青,鬼笑著接著說道:

  “公主還有話和你講,我就不討人嫌了!”

  說完,他哈哈大笑著出了門去。

  松子看著有些不好意思的方青,爽朗地笑了。

  “還笑呢?我都擔心死了,這嬴云,到底是死是活,若是那伙歹人的奸計,咱又當如何?”

  “別擔心了,他們要利用嬴云的話,嬴云反而會比較安全,你多聽范豹的,要見機行事,切莫感情用事,若公毀和嬴云真出了意外,不管他們哪一個沒了,我都不會放過一個兇手!”

  松子斬釘切鐵地說著,方青癡癡的眼神又變得依戀起來,雖說自己已在這世間獨有的神秘之地居住了近四個月,可和這說一不二的少主,距離卻似遠似近,都很久沒有和他單獨待在一起了,這次見面,卻又是即將分手的前奏,方青的心,突然變得心酸又柔軟起來,她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意中人,盼著他能說出幾句溫暖她心窩子的話來。

  松子也看到了方青飽含溫情又不舍的神色,他有些愧疚地地說道:

  “你上山后,我陪得實在太少了,想來你必能體諒我,也能體會我的心。這次去豐水城,可要千萬小心!我已吩咐白病子,派人重點保護好你,你自身的目標太大,帶上一個隨侍就夠了,一切都要聽范豹的安排,切莫沖動?!?p>  “去花果峪的時候,替我多看看兩眼,我十分想念那個地方?!?p>  這話從這戎寨之主的口里幽幽說出,卻讓方青的眼圈立時濕潤起來,此刻,他是擔當大事的人,這種兒女情長的情緒,他本不該有的······

  她的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隨著松子的話,飄到了青草茵茵的豐水河邊,那讓她常在夢里魂牽夢系的‘花果峪’,還有那片她和松子多次待過的河邊竹林,那堆讓人心都能想得柔和起來的黑色巨石堆······,可眼下,嬴云,不知生死的好姐妹,你······!這天馬行空的思緒讓她腦子都有些亂了,方青的心里突然覺得空空的,一種說不出來的痛,悄然潛入心底。

  “如果順利,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去看看自己的父親吧,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掛念著豐水城?!?p>  方青再也忍不住,她搶前幾步,不管他愿不愿意,一把抱住了松子,頭依偎在他懷里,熱淚長流。

  松子有些猝不及防,也只好輕輕抱著她,心里也泛起濃濃的不舍來。

  可這時,只聽“哐”的一聲,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兩人趕緊推開對方,迅速恢復了常態(tài),一看來人,卻是韓璧。

  韓璧一眼瞅見這兩人的狀況,這正要張口說出的話,瞬時被凍結(jié)起來!她滿臉通紅,帶些尷尬、聲音顫抖地說了聲:“對不起!打擾了!”便奪門而出。

  “她這是怎么了?”

  方青靠近松子,有些不解地輕聲問道。

  韓松子怔怔地看著似乎還在晃動的房門,默然無語······

  一個時辰后,大隊人馬集合在‘桃園’練兵場。

  這兩百人的精騎,騎著各色戎馬,雄赳赳地排列在五百人的步兵方隊之前,所有人按照白病子的軍令,在內(nèi)里的藤甲之上,又套上了粗制的毛麻夾衣,不仔細去辨,還真看不出來都是些暗藏殺意的悍士,除了兩個騎著黑驃戎馬的,其余五個卒長各自站在隊列之前,統(tǒng)一等候著白病子的下一道軍令。

  白病子,正和范豹、師儀以及公主練兵場的議事房商量著如何分兵秘密進入豐水城的細節(jié)。

  大伙兒分坐在漆案兩側(cè),白病子身邊左右緊挨著兩個人,一位是個臉色黝黑、雙目炯炯的魁梧漢子,另一個個子細高,面色白凈,文質(zhì)彬彬,像是個書生。兩人均著軍服,神色自若。

  病子已經(jīng)給范、師二人做了介紹,這倆人,是白病子從天水帶來的師兄弟,都是資深的刀客,使得兵器和病子一樣,都是一尺長的檀木柄、三尺三寸長的板刀面,身材魁梧的叫做呼延烈,書生模樣的叫喬卓,白病子剛剛提拔的兩個旅帥里,他們兩個都位居其中,這次,被白病子叫上一同密赴豐水城,足見病子對這次任務的重視。

  范豹提出自己的顧慮,受到叛徒的影響,他已經(jīng)把豐水城里的墨俠都撤回了戎寨,現(xiàn)在豐水城里的敵情他們已是一無所知,敵在明,我在暗,他擔心一二百人了方國的都城,萬一對方早已設好了圈套,那這點人就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師儀建議再送二百步卒秘密進入豐水城,剩余的三百人,就留在‘馬橋’接應便可。

  白病子和呼延烈互相看看對方,隨后卻不約而同的把目光都向喬卓投去。

  喬卓看看他們,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他注視著范先生,開口說話了。

  他是標準的西戎語言,雖然在戎寨已經(jīng)練習著說了些本地話,可依然半生不熟的,聽起來頗為難懂。

  待他靜靜地說完,白病子做他的翻譯,笑著對大家說道:

  “喬旅帥的意思,是得把兵馬分批從各地潛入城中,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只有化整為零,他建議十人一組,由什長拿著統(tǒng)一畫好的地圖,從不同的方向秘密進入豐水城,而且,他認為,這戎馬也得想法子一同進入城里。騎兵沒了馬,戰(zhàn)斗力就談不上了?!?p>  “嗯,喬卓的想法很對!現(xiàn)在這‘馬橋’,肯定被對方嚴密監(jiān)視起來了,我們?nèi)舸箨犨M入,必定泄露行蹤,看來,得從其它各處想法子進去了。這地形,怕只有公主能熟悉些,就請公主談談她的想法吧?!?p>  半天沒說話的方青,一直眉頭緊鎖,聽完范豹的話,她說了自己的想法:

  “進入水鄉(xiāng)的水路有四五條之多,戰(zhàn)馬可以隨人上船,進入水鄉(xiāng),而且,荊國忠他們也沒辦法全部攔截住水路。我看,他們必定把防守重點放在‘馬橋’,喬卓說得對,我們應該化整為零,分批進入水鄉(xiāng)?!?p>  “以我的看法,不如在‘馬橋’這一路做點文章,掩護水路入關?!?p>  沉吟了半晌的師儀,也說了話。

  范豹又思忖了一會兒,終于下定了決心。

  “是這樣,我自帶上全部騎兵,扮成做生意的晉地客商,拉些老醋、小麥,從‘馬橋’入方國?!R橋’埋伏下二百步兵,作為接應。其余三百人按照公主的計劃,待接我飛鴿傳書后,再從水路分批進入水鄉(xiāng),切記,務必化整為零。我這路若無事,一旦先進了水鄉(xiāng),我便會重建秘密集結(jié)地,接應你們到來。若我被包圍,也會通知你們,我此處自有步兵來救,你們不必擔心,要在白師帥統(tǒng)一指揮下,保護好公主,立即返回戎寨?!?p>  眾人即刻按照范豹的安排,開始分頭落實,師儀叫來虞無雙,給范豹配齊了他所需的貨物,吃過飯后,他帶上騎兵和步卒,混雜在馱著老壇醋和小麥的騾子和田馬中,先行出發(fā)了。

  其余部眾,在公主和白病子他們的細密分工下,也分成若干小隊,前往水城西南方的石堆集,在那里等范豹的消息。

  大約在未正,范豹帶著這群晉地的“客商”,從東北方向,徐徐進入了馬橋。

  和往常一樣,馬橋依然人來人往,此地雖小,卻是方國邊境最重要的商貿(mào)口岸之一,平日里,往來最多的,便是方國和晉國兩地的客商,晉地素產(chǎn)蕎麥和和糜子,雁門關離馬橋也不算太遠,那里畜多草豐,方國人很喜歡雁門關的特產(chǎn)田馬,而晉國人,卻對方國的冶鐵和編制品極有興趣,兩國間的商貿(mào)活動已開展一百余年,現(xiàn)在,邊地安寧,這生意也日漸紅火起來了。

  范豹的‘商隊’是化整為零,分批進入馬橋地面的,他化裝成一位晉地的老客商,和二十幾位兄弟牽著馬,說說笑笑,緩緩進入了馬橋。

  令他奇怪的是,除了關口的七八位零零散散的兵丁,倒也沒什么大隊人馬秘密埋伏、伺機而動的跡象。

  畢竟是在大白天,還是在人家的底盤上,范豹保持著高度警惕,默默尋思著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又走了一里來地,見這四周的確沒什么動靜,范豹立即把隊伍聚集到道路邊的一座樺木樹林中,他命人速給白病子發(fā)去飛鴿傳書,然后四下放出警戒哨,觀察前后動靜。待半個時辰后,天色漸漸暗下來,他這才稍微放心了。

  夜晚,從來都是兩軍對壘時,弱勢一方最可利用的天時之利。

  范豹和六七名精挑出來的步卒,驅(qū)趕著幾匹馱著糜子和老醋的戎馬,重上大道后,亮起火把,向著水鄉(xiāng)進發(fā)。

  亥初,他們安全抵達了水鄉(xiāng)。

  這時,公主和白病子他們已經(jīng)分頭從三個渡口,分批乘船,前往水鄉(xiāng)。

  范豹從水路進入了‘桃塢’,他想先去臨時據(jù)點看看,在他心里,這個地方,至少還是安全的。他和隨從都滅了火把,輕縱身體,范豹親自躍上院子邊的一顆桃樹上,悄悄攀上去后,他撥開枝條,看見院里的一片漆黑,他心里一喜,隨后跳入院內(nèi)。

  逐一查看了院子的每個角落,沒有埋伏,看來,自他們走后,這里尚未被對手發(fā)覺。

  范豹又命人輕開院門,到臨近四處探看后,都無異象,他這才燃起豆燈,喘上了一口氣。隨后,看看院后岸下,小船還系在水邊,他心里又是一喜,隨后,便命兩個兄弟行船,順著往南的水路,前去接應公主他們。

  可這四五百人,聚在一起,不鬧出個動靜來,實在太難。

  范豹略一思忖,便動身前往‘魚香閣’。

  他從代虎口中已知眼下的方如鏡,早和往日不同,田黍子繼任行軍司馬后,和荊國忠分庭抗禮,荊國忠雖然兼任著大司馬,可這少宰畢竟引起了伯相國的權力嫉妒心,倆人日漸貌合神離,這里里外外,搞得他是焦頭爛額,疲于應付,姜叔臾又被國君任命為豐水城軍尉,把荊國忠的兵權又分出去一部分,更讓他如坐針氈,而姜夫人卻苦無良策,搞得整個姜氏集團大有內(nèi)訌之勢。

  在這種情況下,范豹當然希望這褒夫人的日子能好過一些了。

  他依著慣例,從后門進入了‘魚香閣’。

  褒夫人熱情中飽含著更多的感動,墨俠豁出性命救出了自己的兒子,還派人把他護送到秦國,而這眼前的范豹,便是最大的恩人了!她含著淚,讓店子里的伙計趕緊給他上茶,自己準備親自下廚,給恩人做上一道她拿手的‘蒜爆魚’。

  店子里的伙計也明顯多了起來,范豹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他們的禁衛(wèi)軍身份來,看來,這方如鏡還真是費盡了心思了,上次差點弄丟了兒子,往后這老婆再保護不了,還別說一國之君,就是一個男人,他似乎也不夠格了。

  反正自己也餓了,范豹沒有拒絕夫人的佳肴美酒,一氣喝下了夫人親自敬上的三碗酒后,他一邊吃著這香噴噴的魚,一邊告知了夫人自己的來意。

  “又是這幫惡徒!他們,不攪得方國雞犬不寧,大概是不會甘心的!既然如此,我也絕不會坐視不管!如鏡已經(jīng)在著手對付他們了,他也隱忍了這多年,總是要出了這口惡氣的!”

  褒夫人杏眼怒睜,已然義憤填膺。

  “現(xiàn)在,你們既然已經(jīng)潛入了水鄉(xiāng),而且他們也沒有察覺,這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先生說得對,眼下情況不明,還不能擅入花果峪,我看,不如讓這些兄弟們暫到‘黃果山’,那是我的娘家,也在豐水河邊,山林不高,但果樹很密,離花果峪也不過三四里的山路,不到半個時辰就能趕到的!”

  “他們從水路進來的,能否從豐水河走水路,到那‘黃果山’?”

  “可以的,水鄉(xiāng)的船可以到‘黃果山’下的渡口?!?p>  范豹一直懸著的心,算是落了地。

  他吃完了東西,看看屋子里垂手而立的伙計,又看看夫人,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樣,褒夫人已然會意,她命左右都出去了。

  “夫人,你這里可是人來人往的熱鬧之所,你好好想想,可曾聽說這羌湖島這個地方?”

  褒夫人搖搖頭,說自己一般都在盯著后廚和賬房,這大堂里顧客們的流言蜚語,自己倒是很少去聽。

  思忖片刻,她站起身來,叫來屋外的伙計。

  “大牛,你悄悄去問一下其他幾個兄弟,看有誰知道羌湖島這個地方?誰知道,便讓他進來問話?!?p>  大海立即出去了。

  “范先生放心,這個大牛,是我最放心的伙計,也是如鏡身邊的人。辦事牢靠著呢。”

  范豹笑了,請夫人諒解自己的過分謹慎。

  不一會兒,大牛進來了,后面緊跟著一個著青麻深衣的小伙計。

  “夫人,小山子知道這個地方,他也是聽食客說的。”

  大牛俯身對褒夫人說道。

  大家一起看著小山子。

  小山子站在案前,毫不拘謹,清清楚楚地說道:

  “夫人,前幾日幾個西戎的客商,在咱店子里吃飯時,一個大漢似乎突然說出來這個地方,可被另外幾個人制止住了,也就沒再說下去,當時,我正好走過來給他們上菜,他的嗓門大,我就順帶記住了這個地名?!?p>  “你能確定,他們就是西戎的人嗎?”

  范豹突然插話問道。

  “應該是,他們衣服可能會騙人,可說話的口音不會騙過去的,我們搞這一行,這天南地北的食客,說什么話,是哪里人,我們都能辨出個八九不離十來。”

  小山子肯定的回答。

  褒夫人請他們出去了。

  “那我即刻讓人幫你弄些船只,載墨家的兄弟們到‘黃果山’?!?p>  范豹忙彎腰致謝。

  半個時辰后,在大牛帶來的幾位伙計的協(xié)助下,范豹帶著二十幾條小船,趕往了水鄉(xiāng)的渡口,在順利接到公主、白病子和眾弟兄后,大隊人馬,在大牛等人的指導下,便沿著豐水河,悄悄趕往了黃果山,而公主則帶著呼延烈和喬卓趕往樺樹林,按照自己熟知的地形,率領這部分人,繞過水鄉(xiāng),直奔黃果山。

  恰好,白病子和范豹同處一船,范豹想到這羌湖島,而病子也正是久處西北的人,便順口問起他來,可曾知道這個地方。

  “我知道啊,美麗又神秘的羌湖島,我是天水人,自小就和羌人后來稱作西戎人打交道。羌湖是古羌人的生命之湖,但它在方國境內(nèi)的終南山下,你這大名鼎鼎的范司敗,竟然會不知道這個地方?”

  范豹聽得目瞪口呆,這要命的地方,卻早就被自己人給裝在腦子里了!他居然還左右打聽,真算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不過我也只是聽說而已,一次都沒有去過,聽說羌湖中心有個小島,島上住有古羌人,一個個驍勇善戰(zhàn),義渠國里,打仗最勇敢的,便是島上的這群羌兵?!?p>  船在黑夜里,繼續(xù)緩緩前行,白病子給范豹繼續(xù)介紹這羌湖島。他說,西戎也只是羌人到了這個時代的一個叫法而已,現(xiàn)在的這幫羌人只是古羌人分支出一個比較團結(jié)的老部族,他們保留著很多先古羌人到習俗,因此,又和那些慣于殺人掠貨的強戎不同。

  范豹默默記下來。

  逆水而上的夜渡持續(xù)了大約一個多時辰,到了亥正,船隊才算抵達了黃果山下的渡口。此時,已經(jīng)提前趕到的公主已經(jīng)在準備迎接他們了。熟悉地形的大牛帶著大伙上山安營扎寨,呼延烈?guī)Я艘粋€小隊扎在山腳,細心的喬卓帶了一對人馬守在渡口附近。

  這個時節(jié),正是隆冬時分,細心的白病子在出發(fā)前,便備足了糧草,可依然百密一疏,他差點忘了少主交給他的東西,原來臨行前少主命人送來一件狐皮大氅交給了他,并托他轉(zhuǎn)交給公主御寒。直到這寒意襲人的深夜,忙完了安營扎寨之后,他才突然想起,他忙取來大氅,交給了公主的隨從,請她轉(zhuǎn)交給公主。

  而兵士們把稻草鋪在身下,以之取暖,大家奔波了一天,都有些餓了,病子遂命人抓緊生火造飯。

  范豹和公主稍息片刻后,便和六七位精騎牽著馬,沿著山路,秘密潛往花果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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