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玉繭之內(nèi),甘博爾的癲狂就像空氣中存在著看不見的無形病毒,僅僅是透過空氣,那股子瘋癲和危險,就四處奔逸,然后感染更多的人。
躁動,逐漸變成按捺不住的狂躁,周邊的人們在無意之中就感染上了心智的疫病。
本來有一些幡然醒悟的路人,因為發(fā)現(xiàn)了甘博爾的真面目,從而想把野撒在甘博爾身上,但是僅僅只是靠近他,甘博爾周邊的危險氣場便散發(fā)出生人勿進的信號。
這仿佛就像古代受人擁戴的帝皇至尊,所獨有的那種王霸之氣。而現(xiàn)在皇帝的身后也是一堆俯首稱臣,自認(rèn)為搭上了正確大船的讒臣。
可惜,甘博爾他并不是什么明君,硬要找一個形容詞,“梟雄”一詞再適合不過。
隔著稍遠(yuǎn)距離的伊思開,都差點能看見那些想要進犯者們吞了吞口水,然后往后撤了半步的狼狽模樣。
派別之間,像是有一個隱形的雷池,跨越者,死。
而下一幕上演的故事就更加神奇,一部分從游戲開始起就被甘博爾洗腦的信徒,居然是帶頭開始詠唱難懂的詞句,然后這個行為就像瘟疫傳播一樣,在信徒中開始蔓延。信徒們高聲朗誦,口中振振有詞,開始對甘博爾的行為感恩戴德起來。
伊思開感到難以理解,但轉(zhuǎn)念一想,甘博爾團隊中居然沒有內(nèi)訌,甚至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難道是由于領(lǐng)頭的甘博爾神通廣大,早已算計到了這一步,并向信徒們交代好了什么是“第二階段”……?所以信徒們才能在目睹這明顯的失敗之后還保持理智,千依百順?
伊思開固然對這個長發(fā)瘋子說的第二階段攻略法有些興趣,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再次遠(yuǎn)離這瘟疫風(fēng)暴的風(fēng)眼。而且他也篤定地暗下承諾,這次之后,他不會再哪怕靠近這個變態(tài)瘋子一步。
正可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所幸,他發(fā)現(xiàn)其實理智地抱有這個想法的人也不少。
于是人群開始分為了兩派。
信任甘博爾,把他當(dāng)神來拜的一派,盡管這里面也有只想茍且偷生、希望自己不會被獻祭、而又能偷偷沾了別人犧牲血肉換來的出路之光的人。
還有畏懼他,覺得他神神叨叨,心生怨恨,而又惹不起的一派。
伊思開屬于后一派。不能再靠近這個瘋子,是伊思開與索芙離開時心中的共同所想。
他們掉頭就跑,足足全力奔跑了數(shù)分鐘,才幾乎來到了場館的另外一隅。
雖然目前還是在地盤下陷階段,但在這幾分鐘內(nèi),地面沒有再陷落,仿佛摧毀甘博爾的積木塔是這一次下陷輪的唯一目標(biāo)。
伊思開和索芙停下來后,打量盤算著還剩下的時間,也許還只有幾分鐘,下一輪急促警報就會來襲,也就是進入堆砌積木階段。
稍一停下,疑點便雨后春筍般冒起:
索芙的【萬物生】到底是什么?
只有他們兩個怎么建造積木塔?
這見鬼的游戲要怎么攻略,在需要提防隨時進入的緊急狀態(tài)與地面陷落前提下?
甘博爾這個瘋子的第二階段是什么意思?
而他到底算到了哪一步了,還會來傷害自己和索芙嗎?
問題太多了,需要搞清楚和惦記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伊思開又開始不安,早前堅定的意志與起初面對這些怪力亂神時那股子莫名沖勁早已消耗殆盡。伊思開承認(rèn),他確實是有點兒孩子氣且三分鐘熱度的人。
但是只要每次他稍有振作,這個游戲就故意般,給出一個大大的嘴巴子讓他清醒過來。
怎么逃出去,才能避免死亡呢。
該怎么逃出這個該死的游戲,才不會白白死在這里。
伊思開苦惱著,卻手心一熱。
索芙纖細(xì)柔潤的雙手,竟是在此時滑入了自己手心,并緊緊握住了伊思開。
隨之而來的是一雙滾燙的明眸注視著自己。
索芙一語不發(fā),只是平靜地看著伊思開。
現(xiàn)在是陷落輪次,自然不會觸發(fā)死亡立方體的處罰,伊思開明白。
“又是這樣,每次每次,都要靠別人么……”
伊思開百感交集,看著索芙真切的臉,輕輕呢喃,換來了索芙坦蕩的一個表情。
“沒事的,我們一起回家。”
當(dāng)這句話,緩緩從索芙的嘴里飄出來時,伊思開著實受到了狠狠的感動與內(nèi)里的溫度。
閉上眼,他深深地,吸進了一口空氣又吐出,語重心長地與索芙對望:
“這次真的不會再迷茫了,我和你,都要攻略這個鬼游戲,然后離開這里,謝謝你,索芙?!?p> ——慢著,游戲?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伊思開靈光涌現(xiàn),心中抓住了一些關(guān)鍵詞。
“那既然是游戲,到現(xiàn)在還能進行,不就正好意味著還沒結(jié)束嗎……?如果是死局,自然沒有必要讓玩家繼續(xù)下去吧?直接宣告游戲結(jié)束就行了呀……”伊思開豁然開朗,道出了其中玄機。
“是的,你終于想到啦。”索芙微笑,好似她早已想到了這一步。
“但是……剛才好不容易找到的墻面高處小機關(guān),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用了吧?周圍的地面已經(jīng)完全陷落了……根本不可能再次構(gòu)筑積木塔?!币了奸_咬了咬下嘴唇,右手在下巴上來回摩擦,懊惱地道:“……在這個絕境下,游戲還能繼續(xù)?”
“所以我做了個大膽的猜想,機關(guān)會不會其實是坐落在這個場館的四個方位呢——”面對伊思開的疑問,索芙異想天開地回應(yīng)道,伊思開望向她,發(fā)現(xiàn)對方眼里盡是璀璨的光芒。
“所幸猜對了,你看看頭頂?!彼鬈街噶酥竷扇松硖幍攸c的上方,原來她方才離開甘博爾時,是有意引導(dǎo)伊思開到這里的。
伊思開抬頭看去,一個小小的、難以察覺的機關(guān)按鈕,以及同樣的不仔細(xì)看看不出來的灰色暗紋,均靜靜在他們二人的頭頂。
第二個逃脫出口!
“按照這個分布,恐怕一共有四個逃脫的出口,分別在東南西北?!?p> 聽著索芙的分析,伊思開附和著點了點頭,在她的幫助下,二人的處境已經(jīng)是抓住了一線嶄新的生機。然后便暗罵了一聲自己,強迫自己的腦袋開始加速思考,他可不想被索芙一直解救。
少頃,一絲詭異的靈感劃過心頭,甚至伊思開對自己接下來說的話都覺得有點滲人。他吞了吞口水,道:
“綜合目前所有的訊息,千人積木這個游戲……不僅方塊與土地的建造關(guān)系是重要資源,恐怕發(fā)展下去……
……人命也會變成重要的搶奪資源?!?p> 伊思開這么說著,甚至覺得這是整晚上他在危機四伏的玉繭內(nèi)最有貢獻的一句話了。
索芙稍加思索了一下,馬上用一種贊同的眼神默許了他的觀點,輕輕點頭。
“那個……打擾你們小情侶是很對不起啦,但是可不可以說明白點兒?”
一個唐突的年輕男聲突然出現(xiàn),打斷了思考的二人。
伊思開和索芙尋聲看去,身旁2米開外,居然站著一個頭發(fā)亂糟糟的年輕男子。
男子約莫20歲上下,帶著厚厚的眼鏡片,神奇的是他居然穿著實驗室用的白大褂。當(dāng)然,他那頭亂糟糟的蓬蓬頭也十分讓人印象深刻。
遭到伊思開和索芙的打量,男子迅速地拍打了數(shù)下身上,好像是為了揚掉身上不干凈的東西般以示無害,慎重地鞠了個躬之后,便點頭哈腰地彎著腰,將一雙大手伸了過來。
伊思開本還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但是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憨厚老實的小孩兒也許不是壞人……
而且不管怎么說,單靠他和索芙現(xiàn)在的力量,是怎么也逃不出去的。
他需要額外的伙伴。于是伊思開和索芙交流了一下眼色,打算先考量一下眼前的陌生男子是否可以信任。
“我叫秦天然,秦始皇的秦,天然呆的天然?!蹦凶右贿咟c頭哈腰,一邊用著爽朗的聲音,以奇怪的方式自我介紹著。
索芙看著眼前這個恭恭敬敬的拘謹(jǐn)模樣,倒也是咔咔地笑出了聲。
從他的表現(xiàn)來看,應(yīng)該不是壞人,伊思開二人初步卸下了心防。
“秦……同學(xué)你好,你是學(xué)生吧?”通過對方的年齡和言談、還有衣著,伊思開大膽判斷對方大概是還在求學(xué)的學(xué)生,因為他那套實驗用的白大褂,伊思開在讀書時也穿過同款。
他隆重地伸出雙手接待著秦天然伸出來的友善。
看見秦天然沒有躲閃自己的握手請求,伊思開不知道他是單純的天然呆,還是其實已經(jīng)和他們一樣參悟了一些游戲的法則,否則若是在不知道“同性的兩人怎么也不會觸發(fā)立方體”的前提下,斷然是不敢這么輕易地相碰的。
看他那憨氣中帶著點醒目的模樣,也許是后者。
“是的,鄙人是S大的生物工程專業(yè)的研究生一枚哈!請多多指教!”秦天然倒也是直率,直接自報了家門。
“了不起呀,看你年紀(jì)輕輕的,就是研究生了?”伊思開有些驚奇,對方居然是自己同校的師弟。于是接過話茬,盡管仍存些許心防,但更多的已經(jīng)是在控制談話節(jié)奏,時刻注意著這一輪次下陷輪次剩下的時間。
“嘿嘿,僥幸,僥幸,沒有讀3年初中,小學(xué)畢業(yè)直接跳高中了哈?!鼻靥烊徊缓靡馑嫉孛嗣X袋,蓬松的頭發(fā)被他弄得更亂。
“太謙虛了,你這是天才?。 币了奸_語帶驚訝,初中三年直接跳過,還是相當(dāng)厲害的。
“沒有的事,除了玩這些小東西,其實我什么都不懂?!鼻靥烊贿@么說著,然后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了一個密封玻璃瓶子。
伊思開有些好奇,湊近一看,玻璃瓶里居然密密麻麻全是螞蟻。
“你怎么會……隨身攜帶這個東西?”伊思開大為不解,其實他想問的是為什么秦天然能將這罐螞蟻帶來這個游戲世界,按照他的理解,應(yīng)該是不能將現(xiàn)實世界的東西帶到這里來的。
“俺也不知道哈,不過這玩意兒最近確實沒怎么離開過我的手,一醒來,就被蝴蝶姐姐帶來這里了,這可是我畢業(yè)課題呢!”
“蝴蝶??”伊斯卡眼眸里閃過一絲嶄新的疑惑。好家伙,秦天然不經(jīng)意間的一句話,便是讓他和索芙現(xiàn)在是知道除了豬嘴男、長頸鹿之外……居然還有哺乳動物外的動物——蝴蝶,還是……姐姐?
不過現(xiàn)在也不是顧及這些的時候了,伊思開一直看著手機、琢磨著時間,沒有幾分鐘,堆砌積木輪次就要來了,因為秦天然的亂入,雖然不樂意點明,但是還是浪費了寶貴的2分鐘。
希望這時間消耗是值得的。
回到秦天然的身份上,這人畜無害的學(xué)生哥,應(yīng)該值得信任。這是伊思開的初步判斷,于是他暫時打消了質(zhì)疑。
在這之后,伊思開用盡量簡短容易地,用寥寥幾句話向秦天然交代了目前所獲得的可公開情報。
秦天然不愧也是理科出身,而且直感也非常厲害,不一會就直接相信了伊思開所說的理論依據(jù)。
甚至,在了解情況后,兩個男人還就如何夠到現(xiàn)在頭頂約莫八米處的機關(guān)展開了簡短的討論。在旁的索芙見他倆一見如故的感覺,不免好笑,但是依然給他們打了個岔:
“我說,從剛才起,你們有沒有聽到很多細(xì)細(xì)碎碎的小聲音?。俊?p> 因為工作關(guān)系而梳的可愛雙馬尾,歪著頭望向伊思開和秦天然,愣是有些可愛。
“沒有啊……聲音?”兩人倒是異口同聲。
索芙帶著疑惑,試探地向他們走近,卻發(fā)現(xiàn)聲音越發(fā)變大。懷著更多的疑慮,她索性把整個人都向秦天然身體旁湊了過去。
當(dāng)然,盡量保持了幾厘米的空隙距離。
她一開始還有些狐疑,但是按照目前的事情進展,雖然不愿意開口說出,但是她還是正了正身子,指著秦天然,道:
“你……好像有點兒問題。”
秦天然大驚,一直乖乖女模樣的索芙居然懷疑自己,頓時急了起來,臉都是憋得通紅。
“……我說的不是你啦!”索芙也生氣道。
“小姐你能直接說清楚嗎……真要被你嚇?biāo)馈币了奸_方才也是十分警覺,還以為是索芙發(fā)現(xiàn)了秦天然什么隱藏著的不懷好意。
“我是說你懷里的那罐螞蟻!
……你的研究課題!一直嘰嘰歪歪的煩死了!”
“不好意思……螞蟻說話不是我的研究方向……”秦天然汗顏地擦了擦臉,心想索芙是不是在游戲里腦子瓦特了,居然說出這樣的胡話。
但是伊思開卻是抓住了什么聯(lián)系,靈機一動地試探著說:“這……這難道是索芙你的能力……【萬物生】?。俊?p> 索芙聞言,恍然大悟,生氣的小臉?biāo)查g不見。敢情她居然是能無意中能傾聽罐中螞蟻的聲音?于是,像是京劇變臉般,她又變成了那日常散發(fā)陽光的樣子。
秦天然在一旁,瞠目結(jié)舌,滿頭問號,最后用一種打量外星生物的樣子看著眼前的兩人。這也難怪,若是站錯了隊,碰上這么兩個神經(jīng)兮兮的隊友,只怕是會白白搭上自己這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