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麓城外的那片蘆葦蕩中,在秋風(fēng)無情無義的滌蕩之下,蘆葦蕩之中的蘆花早已四散天涯、消失殆盡,只留著枯黃、衰敗的蘆葦桿依舊在那萬惡的秋風(fēng)之中無力而又無奈的飄擺著。那一瞬間,劉煜竟然覺得有些恍惚,劉煜甚至覺得他有些像這眼前的蘆葦,被那可恨的命運無情的、肆意的撥弄著,即使想要掙扎也沒有用,因為無論是怎樣的掙扎都顯得格外的無力,仿佛一切都是徒勞的,就那種無力感甚至有時會讓劉煜覺得很絕望…
雖然此時再想看一次蘆花飛雪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好在他們此行的目的并不是看什么蘆花飛雪想當(dāng)然也不是為了什么故地重游,而只是為來釣魚,不過是否真的是單純的為了來這里釣魚就不得而知了。
此時,劉煜、和笙正各自手持著一柄魚竿坐在湖邊等待著,兩個人都失神的望著那一汪不甚澄澈的湖水,久久的不曾言語。和笙自然知道劉煜要去國都登基成為君王的事情,祖父宮朗昨夜已經(jīng)私下中同她說過,雖然沒有明言,但言語之中還是委婉的透露著他的想法,宮朗還是不愿意和笙嫁給劉煜的,嫁入王室雖然是頗有些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意味,但終究只有那些人才明白其中的苦與痛,宮朗并不希望自己無比寵愛的孫女就這樣冒著失去一生幸福的風(fēng)險就這般輕易的定了終生,雖然這還是婚姻要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不過和笙自小就特立獨行,公家上下對這個唯一的小公主又是那么的溺愛,所以萬一和笙要堅持,怕是宮朗也不會堅持阻止,畢竟和笙一撒嬌宮朗也就沒了辦法。而現(xiàn)在,劉煜即將進了王宮,成了莒國的國君,雖然自己這孫女不可能成為王后,但即使是個嬪妃也將終其一生都被鎖在那高墻之內(nèi),承受著后宮風(fēng)云詭譎的斗爭,承受著深宮清冷鎖秋帷的凄涼和孤獨,宮朗是無論如何都不愿意讓自己的孫女來承受這些的。只要和笙拒絕了劉煜,那么按照劉煜的性子,即使他是國君也不會去強迫和笙的,這也是宮朗唯一感到慶幸的。
只是和笙什么都沒說,只是低頭不語,宮朗見此情形也只得哀嘆一聲,頗為傷感和憂慮的說了一句“這關(guān)乎于你的一生,切莫大意?!保S后便離開了。
宮朗離開后,過了許久之后和笙才有些失神的走到庭院之中,眼神呆滯的看著天上的一輪殘月,內(nèi)心卻風(fēng)起云涌,思襯了良久之后她才痛下決心,因為有些選擇不得不做。
回過神來的和笙看向身旁的劉煜,卻發(fā)現(xiàn)劉煜正有些失神的望著自己,兩雙眼睛就在那一刻眼神相接,也在那一刻同時躲閃開。和笙略有些羞澀的低下了頭,劉煜則撓了撓額頭有些尷尬的看向一旁。
在他們身后不遠處,貽清嘴里叼著狗尾巴草,雙手抱頭,瞧著二郎腿躺在蘆葦蕩之中,他的任務(wù)自然不是為了偷聽,只是為了保護劉煜的安全,起碼名義上是這樣說的。畢竟不久前在這里發(fā)生過針對劉煜的刺殺,此時的他雖然瞇著雙眼,但卻時時刻刻的關(guān)注著周圍的動靜。柳絮、楚經(jīng)緯自然也在這里,只是他倆既沒在劉煜、和笙身邊,也沒在貽清身邊,而是在路邊看著幾個人乘、騎的馬車和馬匹,他們知道此時的劉煜有話要同和笙說,所以也就避嫌一般的留在了路邊,只是貽清要保證劉煜的安全只得留在那里。
“我…”,大約不到一盞茶的時候過去了,剛剛經(jīng)歷了尷尬時刻的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說了話,誰都沒有料到對方會和自己同時說話,更不會料到連用的字眼兒都是一樣的,因此必然的再次出現(xiàn)對視也必然的再次躲閃開對方的目光。
“你先說吧”,劉煜低著頭說道。
“你說。”,和笙也是低著頭,一臉羞澀的說道,就之前的那一個對視讓自己芳心大亂,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措辭此時也被一片空白的大腦刪除殆盡。
“你說吧”,劉煜又是撓了撓額頭,他又何妨不是呢?他鼓起了勇氣,卻也被那對視給打敗了,大腦之中也是一片空白。
“你說?!?,和笙嘟著嘴說道,語氣之中已經(jīng)不完全是羞澀了,甚至有些不耐煩。拜師學(xué)藝的那些日子之中,自己的師父是根本沒把自己當(dāng)做女子看的,完全是把自己當(dāng)做男人看待的,艱苦的訓(xùn)練也讓和笙愈發(fā)像個男子,破有幾分女俠客的風(fēng)韻,不過到了白麓之后和笙變了,劉煜的溫柔、體貼甚至是寵溺讓她恢復(fù)了女子的模樣,也讓她漸漸的愈發(fā)的關(guān)注劉煜,她發(fā)現(xiàn)劉煜喜歡在屋頂看星空,后來就同他一起坐在屋頂看星空,那是她從來沒有過的體驗,在那里她聽著劉煜的訴說,說他在王宮之中的故事,說他心中的糾結(jié)和痛苦,說他心中的宏圖偉愿,陪他開心、傷心、痛心,也因為如此交了心,她發(fā)現(xiàn)了劉煜堅強的外表下那顆柔弱而又敏感的心。
蘆葦蕩刺殺之后,劉煜所做的事情雖然有違禮法,但是真的是救人心切,他是太擔(dān)心自己了,甚至為了就自己都不顧自己的安危,為了祛除血毒甚至都腫成了豬頭也在所不惜,誠然是自己先救了他,他也應(yīng)當(dāng)為救命恩人付出回報,只是他以州公之軀為自己的安危而抱著生命危險,實屬難得,這天下又有哪一個王族、皇族如此呢?只怕可能只有劉煜一人吧。之前是對他充滿了憤恨,因為他的輕薄辱沒了自己的清白。相處厚發(fā)現(xiàn)了他的有趣,因為他總是一臉笑意甘愿忍受自己的一切。憤恨、好奇、憐惜、心疼,和笙的內(nèi)心有了很多的體會,也發(fā)生了許多的變化,劉煜闖入了她的夢,之后便是一發(fā)不可收拾,從那時開始,即使未經(jīng)世事的和笙也明白自己的內(nèi)心發(fā)生了變化…
劉煜自從那日和笙一襲紅裝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開始,那道倩影便如同嵌入他腦海之中一般,戀戀不忘、朝思暮想、恍然入夢、喜不自勝,那一刻的劉煜才明白了什么叫做“一見鐘情”。發(fā)現(xiàn)和笙中毒的那一刻,他無比的緊張和自責(zé),如果不是自己那么自負,如果不是自己的疏忽,和笙不會受傷不會中毒不會陷入這樣的險境,為此他甘愿為和笙祛除血毒,更因此變成了個豬頭,他開始靠近和笙,不斷的出現(xiàn)在和笙眼前,陪伴她、寵溺她,同她分享一切,為她承受一切。年少的貽清并不懂得愛是什么,但是他覺得對于和笙的那份情就應(yīng)該是愛,因為喜歡這個詞已經(jīng)不能完全的形容他對和笙的情誼,怕是只有愛這個字眼才能形容了。
和笙對他來說就像是評書之中的祝英臺、織女、白素貞,不對,白素貞是妖怪,那就是楊貴妃,還有陳圓圓,呸,更不對了,陳圓圓是那啥樓的工作者,怎么能用她來比喻和笙呢,那就是潘…,反正在劉煜眼中和笙就是他愛情故事中的主角,絕對的主角,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成為自己的伴侶,成為母儀天下的莒國王后。
而如今,和笙說完之后劉煜自然也聽出了和笙聲音之中包含的情緒,“我要離開白麓離開鄞州了”,劉煜在和笙面前極少用到“本公”這個詞,而是更多的用“我”這個字眼兒,連劉煜自己都說不清楚這是什么原因,但是就是覺得用“我”這個字更好,“去了國都之后怕是不太可能到這里了,而且在國都也面臨不少的困難,但是我希望…”,劉煜說到這里有些猶豫,他偷眼觀瞧和笙,發(fā)現(xiàn)和笙正看著自己,劉煜便鼓起勇氣說道,“希望你能和我…和我去國都,我想讓你做我的王后?!?p> 看著劉煜望向自己那一臉緊張還飽含著期待的表情,和笙笑了,像是秋日中的溫暖的太陽,像是高懸天空皎皎明月,像是這世間一切的美好。
就在劉煜話音剛落之時,和笙看著劉煜輕聲的說道,“我愿意,即使是個宮女。我不在乎什么王后、妃嬪?!?p> 劉煜顯然沒想到和笙會這么快就答了話,更沒想到和笙會說出“即使是個宮女”這樣的話。
正當(dāng)劉煜興奮滿滿,無比激動的時候,魚竿一陣顫動,劉煜趕忙使出渾身的力氣拉扯魚竿,而一旁的和笙也同他一起拉著魚竿,魚兒就這樣被他們從湖中拽出,那一刻魚兒飛出水面,身上的魚鱗被陽光照耀著閃爍著銀色的光芒,它掙扎時帶起的水花也飛在空中、散在空中如同雨滴般的清新動人,望著魚鉤上的那一尾鱸魚,劉煜同和笙相視一笑,那是緊張后的釋然,是猶豫后的驚喜,是成功后的喜悅。
是愛情降臨時每一個人都會有的那份無法形容的百感交集的情緒。
明澤元
2019年就要結(jié)束了啊要跨年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