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幫老師干活
夏忙假雖然比寒假和暑假時間都要短,但它的優(yōu)點是老師不會給我們布置作業(yè),缺點是這很無聊,夏收期間有很多農(nóng)活,我們是幫不上忙的。盡管假期自由自在,但比放假更有意思的事情是上學。沒錯,起碼小時候是這么認為的。學校有很多小伙伴,還有白老師、李老師以及她開的小賣部,那個時候并不知道什么叫想念,只是感覺與這些小伙伴和老師在一起很快樂。夏忙假結(jié)束了,但并不意味著夏收就完成了,對于李老師而言就是如此。
李老師家只有她一個勞動力,單靠手工割麥效率確實低下,再加上那年種了晚熟的品種,所以直到我們開學,她家的小麥也沒有入倉。開學那天,在上學的路上,我們還在注意著那個我們曾經(jīng)躺過的李老師的麥田,很疑惑怎么沒有麥場呢。走進校門,才發(fā)現(xiàn)教室門前的那塊空地上堆滿了麥棵,李老師確實是個聰明的女人,把這塊空地當做麥場是個很好的選擇。李老師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打場,而學校這塊空地可比麥場好多了,無需打理,既結(jié)實又平整,去年寒假我們就在這塊空地上考試。麥棵肯定要脫粒的,李老師家又沒有牛,一個人拉石磙肯定是拉不動的,我們都替她著急。事實上,麥棵脫粒不一定要用石磙碾,還可以用人踩。下課之后,我們班的同學在麥棵上跑啊,跳啊,其他班的同學看到了,也都過來跑啊,跳啊,整個“麥場”上全是學生,場面極其壯觀,就像開運動會一樣,厚厚的麥棵被我們踩的越來越薄,也越來越瓷實,扒開一看,地上已經(jīng)有很多麥籽了,李老師和其他老師用木叉把麥棵翻過來,再下課的時候我們繼續(xù)踩,一天過去了,麥籽基本都脫離了麥棵,麥棵已經(jīng)變成了麥秸。第二天上午,李老師在其他老師的幫助下?lián)P場,下午我們幫助灌裝,放學時,李老師村的老師和學生再幫助拉回家。星期天,我們班的同學又幫助李老師種了玉米,有的刨坑,有的點玉米,有的埋土,人多好干活,人多力量大,一上午就把玉米種完了。我們創(chuàng)造了歷史-為老師干農(nóng)活的歷史,從此以后,凡是有農(nóng)活,老師都會找學生幫忙,整個小學都是這樣,我們寧可不干家里的農(nóng)活,也會幫助老師干活,而且不亦樂乎,剔苗、拔草、捉蟲、摘棉花、掰玉米、剝玉米等等,有很多。不要以為誰都有資格幫老師干活,幾乎每個年級的老師都喜歡找一些學習成績好的學生,而那些落選的同學總是是垂頭喪氣,嘴里嘟囔著“老師偏心”,就像當初白老師挑選學生到她家玩耍一樣。所以,樊小義每次都會被老師選中,而同樣成績不錯的程麗珍則因為是女孩,不會要求去幫忙,那個時候我們都很羨慕樊小義,張大成總是說:“不就是干活嗎?我可比樊小義有力氣多了!”
其實,同學們并不傻,不僅僅是幫老師干活這么簡單,其中有很大的“玄機”。與其說是幫老師干農(nóng)活,倒不如說是去聽老師講故事,每個老師都會講不同題材的故事。李老師最愛講一些大道理,比如“犬守夜,雞司晨,蠶吐絲,蜂釀蜜,人不學,不如物”等等,然后會講一些頭懸梁、錐刺股、鑿壁偷光之類的故事,其實這些故事在課堂上都講過,在田間地頭還會重復講,有時候樊小義會提出來:“老師,這已經(jīng)講過好幾遍了?!边@時候李老師還是會講類似的故事,比如說她上學的時候多么不容易,但是還是堅持下來了,還會講她小時候家里有多么窮,講到最后都必然會說“你們現(xiàn)在多幸福啊,生活條件好多了,再不努力學習對得起誰?”還有的老師愛講歷史故事,比如“劉盆子稱帝”、“王莽趕劉秀”、“老子的傳說”等等,我們聽得津津有味,雖然有時候不太懂,但這并不影響故事的有趣性。還有一位老師,我們幫他干了一天的活,他講了一天的《水滸傳》,從魯提轄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講到燕青打擂,我們這幫同學簡直著了迷,太陽快落山了,農(nóng)活也干完了,可是故事還沒有講完呢,“魯智深、武松、李逵、阮氏兄弟、燕青最后到底怎么樣了”、“高俅那些壞人最后有沒有死”,老師直接說“下次再講吧”,有的同學問老師“你家還有地嗎,明天咱們接著干吧”。也有的老師會講一些我們周圍的事情,但也屬于歷史故事吧,比如我們村名的來歷、縣城名字的來歷、十二生肖的來歷等等。老師講的很多故事,我們都沒有聽說過,畢竟那個時候,除了老師,根本就不會有其他人講給我們聽,其他人,包括父母也未必知道那么多故事。盡管老師只會選一些成績比較好的學生,但總會有一些學生會成為老師的“不速之客”,厚著臉皮也要幫老師干活。
每位老師都會選擇樊小義,樊小義這家伙,看著笨笨的,但是腦子還是非常好使的,凡是老師講過的故事,第二天上學準能一五一十地講給其他人聽,我和張大成不僅癡迷于這些故事,還十分妒忌樊小義。有時候放學,樊小義把故事講一半就回家去了,張大成能跟著他回家,直到把故事聽完才肯回去。后來張大成成為了“那個厚著臉皮”幫老師干活的人,才漸漸地不再聽樊小義講故事。有時候?qū)嵲诿Σ贿^來的時候,我們班會全體出動,有一個老師的農(nóng)田離學校比較近,下過雨之后,那些草發(fā)了瘋似地生長,竟然沒過了莊稼,老師“號召”我們?nèi)グ尾?,僅僅是下午最后一堂課,我們就把那塊的草橫掃一遍。后來,樊小義說沒有幫老師干過農(nóng)活的小學生涯是不完美的!
有時候,無論如何干活都左右不了莊稼,比如干旱之年。這一年夏天,太陽高傲地掛在空中,毒辣辣的,村民的身體就像烤著火爐一樣,即使不動也依然汗如雨下,村北邊的槐樹林早就擠滿了人,槐樹好像也怕熱似的,一動不動,樹下似乎也感覺不到陰涼,樹上的知了白天也不再叫了。男人們有的聊天,有的在下象棋,他們連煙都不想抽,好像抽支煙都能感受到煙頭的烘烤。中午十分,婦女們躺在化肥袋上,懶得動彈,連飯都不想做,一生火感覺就像能把自己火化一樣。還有那些狗,躲在陰涼處,一直吐著舌頭,偶爾有陌生人過來,連“汪”一聲都懶得叫。而土地都已經(jīng)龜裂了,地里的玉米苗已經(jīng)有齊腰那么高,病懨懨的,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過不了多久,這些莊稼就可能干死了!村前那條一直被當做兒童樂園的小河也失去了生機,只有東南那座閘門下邊的那個水潭還有水,其他地方都已經(jīng)干了,那些干涸的地方,裸露著泥沼,泥沼也似干未干,上面有很多蚊蟲在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