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麥田的誘惑
感謝龍王爺帶來的風調雨順，麥田享受著河水的滋養(yǎng)，小麥已經顆粒飽滿了，空氣中到處都是小麥的清香。早晨，婦女們到地里割一把小麥，把麥穗揉一揉，用簸箕抖一抖，剩下青色的麥仁下鍋，做成麥仁稀飯，甚是可口。我們在上學的路上，也會揪掉一兩個麥穗，邊走邊吃，有時候也會拔掉麥稈，嚼一嚼，口感雖然跟茅根草比起來稍差，但也甜甜的。去學校的那條小路兩邊的麥穗，被我們村的學生揪得光禿禿的，麥稈也被拔掉很多，還有的同學在麥田追逐嬉戲，踐踏了很多。我們與他們一樣，也喜歡麥田。下午放學的時候，此時的太陽變成了一個紅球，懸掛在西方，而西邊天空的云彩也變成了紅色，也能看到不遠處的村莊升起了裊裊炊煙，微風吹過，炊煙向北飄散，偶爾還可以聽到幾聲犬叫。天快黑了，但還沒有黑。小路兩旁的小麥綠油油的，如果不是走得慢，根本就感受不到這麥田的誘惑，這種誘惑就是讓人有一種想靠近它、親近它，甚至擁抱它的沖動。
樊小義對我們說：“我們躺在這里玩一會吧?！贝_實是個好主意！樊小義、楊軍華、張大成、樊鵬程、程麗珍還有我取下書包當做枕頭，就這樣躺在麥田里，聽著麥浪沙沙的聲音，仰望天空，這感覺確實不錯。天空那么藍，純凈得沒有一點污染，鳥兒從上面飛過，偶爾還能看到飛機，但飛機看起來很小，還沒有鳥兒大，我們討論飛機到底有多大，上面能坐多少人。樊小義說他想變成一只小鳥，可以在天空飛來飛去。張大成則說，他再做個彈弓把樊小義這只鳥打下來。氣得樊小義蹬了張大成好幾下，我們則笑得肚子疼。楊軍華說他想坐飛機，看看飛機里面是什么樣子。樊鵬程則說你要坐著飛機去賣豆腐嗎，氣得楊軍華也蹬了樊鵬程好幾下，我們依然笑得肚子疼。
傍晚時分，這笑聲顯得格外響亮，伴隨著微風飄得很遠很遠，終于飄到了一個從此處路過的村民耳朵里，村民大喊：“小屁孩不要糟蹋莊稼！”我們頓時感覺事情不妙，起身、撿起書包，一秒鐘不到撒腿就跑，就連程麗珍也跑得出奇的快。
躺麥田確實是不道德的，但這些不是我們村的農田，所以，那個村民幾乎是認不出我們的。我們一直跑，那個村民在后邊追，但跑了不到一百米，就感覺明顯追不到我們了。我們準備通過村口的小橋跑回家，樊小義邊跑邊說：“不要回家，沿著河向南跑?！狈×x畢竟經驗豐富，這叫“迂回戰(zhàn)術”，如果直接回家，那個村民就可能知道我們是誰家的孩子了，就能直接找到我們家里去。再說，這樣跑著回家，家人肯定會懷疑我們做了什么壞事。也許是那個村民后來發(fā)現(xiàn)，我們糟蹋的并不是他家麥田，也就不追了，在后邊罵幾聲“臭小子”，邊罵邊制造腳步聲，假裝依然在追我們，這是大人們慣用的“疑兵之計”。盡管他沒有追來，我們也不敢掉以輕心，離那個人很遠了，才敢慢慢停下來，此時已是滿頭大汗，坐在河岸邊休息了一會，才若無其事地回家。
那個村民肯定回他們村告了密，第二天上午，這條小路兩邊就發(fā)生變化了，有的在路旁立了個牌子，上面寫著“打了農藥”，可笑的是上面還有漢語拼音；有的什么都沒寫，立了個一個木棍，木棍上綁著一個農藥瓶子；有的更恐怖，立了個牌子，上面畫了個骷顱頭。
上課的時候，李老師說她家的小麥被人糟蹋了一大片，好像是有人躺在上面了！李老師畢竟很善良，沒有深究此事。樊小義也感覺很后悔，畢竟李老師待他不錯，前幾天還去李老師家補課呢！但這種丟人現(xiàn)眼的事情，如果不被當場抓住，我們是不會主動承認的?？旆艑W的時候，校長到我們班里說：“有村民向學校反映了小麥遭破壞的情況。‘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大家不能再去糟蹋小麥了，若被抓住就直接開除，開除之后好好回家去種地，體驗一下種地的辛苦。還有，也不能吃路兩邊的麥穗和麥稈，都打了農藥，吃了就會中毒而死?！毙ｉL所說的話，我們居然全信了！
太陽逐漸變得毒辣辣的，麥芒也逐漸黃了，半個月之后就要收小麥了。按照我們那里的風俗，村里的婦女們要回娘家，我也沒有研究過這些風俗的來歷，只是俗語說“杏黃黃，麥黃黃，閨女去瞧娘”，這段時間最清閑，豐收之前不能忘本，大概如此吧。有的婦女在娘家住幾天，幫忙做一些家務，洗洗冬衣和春裝，如果時間比較多，也會把冬天的被子拆下來，把被單和被罩也洗洗。而此時，外出打工的男人們也開始返鄉(xiāng)，接下來就要開始忙了。
村民們要準備好收麥工具，鐮刀和鏟子，這些鋒利無比的家伙平時是要藏得很嚴實的，防止被我們這些小孩找到、玩耍。大人們將鐮刀和鏟子再磨得鋒利一些，直到能夠輕易割斷頭發(fā)絲為準。如果家里增加了新的勞動力或者往年的工具不好用了還要到集市上去買一些新的。
集市上，收麥的工具有很多，鐵鍬、鐵锨、木锨、鐵杈、木杈、鐮刀、鏟子、麻包、編織袋，還有新編的籮筐、掃帚，當然也少不了鞭炮，除了這些，還有賣變蛋、啤酒、香檳的。所謂的“變蛋”，是我們本地的傳統(tǒng)食物，雞蛋裹上石灰泥，外邊再滾上鋸末，石灰慢慢燒熟雞蛋，存放一周以上，整個雞蛋就成了固態(tài)、富有彈性的“變蛋”，就像琥珀里藏著一顆金疙瘩，既美觀又美味；所謂的“香檳”是忽悠農村人的，其實就是類似于雪碧的碳酸飲料而已，包裝與瓶裝啤酒相似。收麥之前的集市是十分熱鬧的，我和樊小義在這個時節(jié)去過，但我們不是去買收麥的工具，而是去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