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巍峨。
城郭連綿,坊市林立。
第一城有家茶樓,雖然沒有第二城的花天酒地熱鬧,但是樓內布置清凈雅致,自來是那些文人騷客流連之所,又因比鄰皇宮,王侯公卿常出入此處,更顯得茶樓有別他處。
茶樓有間雅座,憑欄處,可盡觀第一市的街口。
剛下過一場小雨,石頭間冒出的雜草,幽青幽青的,已然看不到午時斑駁的血跡。
“斬了?”一個頭戴冠帽的中年男子望著街口,雖語中帶著疑惑,神情卻很篤定。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抿了一口茶,挑眉。
“文信侯府中的小公子,幼時避居深山,不顯山露水,旁人都當他是個后生小子,未通俗務,誰曾想他舉手之間,局勢便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p> “國舅爺?shù)倪@幾個爪牙,我們可是暗地里付出了許多的財力人力物力才掌握了一些把柄,可也沒有萬全的把握能讓他們翻不了身。”
然而這幾個撬不動的爪牙,今日午時就在第一城第一市的街口,蒙蒙細雨中被梟首示眾了,中年男子不由心中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后生小子感嘆不已。
“這位小公子可真不容小覷?!?p> “長辛郡主風姿出眾,睥睨須眉,小侯爺?shù)故切つ付嘁印!毖抛鶅攘碛幸蝗烁街?p> 此人正在低頭醒茶,茶盞中升起如云水霧,姿態(tài)十分從容,他抬起頭,眼角有些細紋,但也能看出他年輕時必是個風流俊逸的少年郎,即便如今經(jīng)歷過歲月的幾番流轉,也只是為他添了幾分成穩(wěn)。
不言不語,氣質自華。
“你年少時,就與文信侯不對付,這次倒是拋下成見,肯在朝堂之上為他說話,怕也是看在郡主的面上吧?”戴著冠帽的男子了然笑道。
茶香內蘊,沏了幾杯,男子捧起一杯,啜飲一口,面上露出幾分愉悅,倒也并不想去辯駁,只是搖頭笑道:“圣上并不想動搖太子的根基,但也未必就真的想滅了文信侯府?!?p> “只是文信侯的事兒做的太滴水不漏,朝堂上下流言紛紛,悠悠眾口,無法封堵,圣上也是騎虎難下?!?p> “說來,若不是他們一致扳倒文信侯府,那幾個國舅爺?shù)娜艘膊粫皇ド蠚⒌倪@么干凈利落?!?p> “畢竟太子,這幾年的政績倒是比前頭那位深得民心?!?p> 戴著冠帽的那人點頭,深思。
“咱們這位太子殿下也善揣圣意,你我弗如遠矣?!?p> 一輛制式普通的馬車,從宮門里出來。
能從宮城里乘車而出的,無不是達官顯貴,他們的馬車再簡易也是另一種身份的低調,而這輛馬車可說不上簡易,毫不避諱的說,牢都里也找不到這樣做工粗糙的馬車,且上面還有斑駁的痕跡。
那匹馬非是什么駿馬,而是一匹老馬。
老馬是識途的。
它曾在五年前離開過牢都,又在四年后重新踏入牢都。
如今已經(jīng)又是一年。
“若說太子殿下能摸清圣上的七八分心思,咱們這位楊相如今頗受器重,可是能左右圣上一二分心思的?!?p> 男子側首,看著那輛馬車,談笑。
戴著冠帽的男子聞言,回道:“你若是如楊伯起一般簡在帝心,所行諸事皆能體察民情,順應民意,于文武百官之間,不偏袒徇私,不違逆本心……”
“當然在這之前,你得既不是外戚,又不是家大業(yè)大盤根錯節(jié)的門閥士族,或可能做那天子近臣?!?p> 男子未置可否,只望著街上忙碌的行人。
“十年一次的千城朝覲快到了,估計楊相和禮部有的忙了。”
坐在車內的丞相大人楊伯起也正挑簾看向街上,他也望到了憑欄處的風度卓絕的二人。
戴著冠帽的中年男子是第一城的副城主,沈家家主。另一位手中瓷潤茶香的男子,正是圣上的胞弟,閑王。
楊伯起點了點頭,算是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