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話是有人教我的，不是自己悟出來的?！陛艺训卣f。
即便沒人說過這話，也可憑她過去的生活無師自通?；实壑纳钊绾?，菀昭從他身上學(xué)到的不止一星半點，哪怕她更多是哀嘆自己命不長。
“咦，小小年紀，誰會教你這些??？”裴緒問。
菀昭咬緊下唇，沉默不語。
“算了，算了。我還想再吃塊水晶龍鳳糕?！彼器锏匦Φ?。
水晶龍鳳糕就是塊糯米堆成的團子，棗米蒸破見花乃進。只有糯米和紅棗兩樣便沒了。①
“?。繛槭裁茨銜V迷水晶龍鳳糕??？里面大有文章啊?！?p> 菀昭素來不喜歡吃糯米甜糕，而裴緒不止一次提起水晶龍鳳糕，令她起了疑心。
“當然是你哥哥馮湛給的啊。”他總算說出了實話。
菀昭驚奇地說：“馮湛？他送了糕點？”
“是啊。里面的故事別提有好玩了?！彼Φ?。“以后若是還有機會見你，那時候再說吧。”
菀昭笑道：“那先告辭了。”
“等等，”他湊過身?！拔視褨|西還回去，以后我也不會說那樣的話了，請姑娘安心?！?p> “嗯?！?p> 快步如風，揚長而去。
停在原地許久，“噯，時辰差不多到了，該開宴了?！?p> 等回去，人陸陸續(xù)續(xù)齊了，本來是馮府的家宴，因為公子滿了二十，遂了周夫人的心愿，辦的極為喜慶。正在晌午，又臨近初夏，日光暖人。供著的香爐吐出薄薄的煙，熏人欲醉。珠簾繡幕，珠寶玳瑁，各處擺著精致盆景。生活器物上素來飾有并蒂花，鴛鴦鸚鵡、仙鶴老松什么的吉祥紋飾，都盡在和合圓滿之意。
海棠嬌媚，恰如飄蕩紅云。
喧鬧一陣，倏地靜安。
眾客簇擁著冠袍整齊的公子馮湛。
菀昭也沒多看他幾眼。
馮湛從來都不是盞省油的燈，惹了許多麻煩不說。還處處仗著他是皇親國戚，就敢打人罵人。自己不長進還天天央求別人賜他個官身。
幸好內(nèi)眷不和男人們在一塊兒坐著，不然真倒胃口。
周夫人笑道：“昭兒，平陽郡夫人剛到，你去陪陪她吧?！?p> 她一聽到平陽郡夫人的名號就驚得出了身冷汗，平陽郡夫人賈氏脾性不好，見什么人都板著張臉。
“是，我這就去?！?p> 她苦笑了下，出外面緩緩地走到賈夫人面前，恭敬迎接她。
“夫人萬福?！?p> 賈夫人細細打量了她，柔順眉眼，削肩細腰，衣著談吐不凡，年歲又不大，八成是馮家的閨女。她滿面春風道：“好?？墒邱T家的女兒。”
“是?！?p> 想她歲數(shù)不大，卻不合周夫人口中愛女的模樣，應(yīng)是尚書弟弟，內(nèi)史馮滔之女。②
“帶我去見河間郡夫人吧?！辟Z夫人笑道。
“請隨我來吧。”
菀昭一路下來，舉止舒徐，落落大方。
賈夫人如尋常婦人般問話：“姑娘今年幾歲了？可讀過什么書嗎？”
“將笄之年，上過幾年學(xué)。”她莞爾一笑。
“能識大體，又通文墨，很是不錯?！?p> 她向來喜歡品貌端正，舉止從容。
“夫人過譽了?！彼龜咳蓓槒牡馈?p> 賈夫人見了周夫人，兩人相禮，齊聲道好?？v使靖娘不愿被禮節(jié)拘束，也得恭恭敬敬地給各位夫人、媳婦、姨娘見禮。雖然她慣是放肆的，但在他人面前，裝也得裝出有板有眼的姑娘樣。
馮湛先來給劉老夫人、周夫人請安，因尚書不在此地，便免了給父親行禮。
“給老太太，太太請安。”他拜了又拜，并呲牙笑道。
老夫人揶揄句：“壽星，該是我們給他拜壽才對?！彼辛宅榿恚敖o孫兒的禮?！备鳂泳露Y物，繁重不可衡量。
“愿哥哥功業(yè)進益?！?，“愿您前途似錦?！敝T如此類的言語，多如繁星。
靖娘亦是如此，敬了數(shù)次酒，陪飲數(shù)十杯。
周夫人笑道：“客人都接待好了嗎？”
“均已就坐，只等著開宴了?！?p> “那好，開宴吧。”
與菀昭所定的時候相差無幾，正當午，取如日中天的意思，為的是馮家家運恒昌。
先上湯品，隨后金釀菜肴。看菜譜便可知珍饈百味，飯食的芳香飄過來，勾起人的食欲。
舞隨宴席而開，菀昭特地使喚人挑了最好的優(yōu)伶、舞姬。簫鼓悠揚婉轉(zhuǎn)，琵琶玉珠走盤。美人長袖飄搖，蓮步姍姍。
等舞姬退下，馮湛還沒問諸位的好，就先叫了個人?！皠e的話就不說了，來來，蕭韶你先給我算一卦?！?p> 那個人站起來，“不敢，不敢。今日是馮公子的生日，我可不敢造次?！?p> 眾人瞠目結(jié)舌，這蕭韶是何許人也啊。“這誰??？”
菀昭向那邊看去，離得挺遠，看不清他的長相。
“鄙人蕭韶，現(xiàn)在太史局任博士。”
他走到中間，順從地拱手。
太史局的人，那豈不是觀測天象，推算吉兇的。
戶部侍郎之子王慶之悠哉悠哉的鼓掌，“看來有些門道?！?p> 魯國公之子狄霄附和道：“你快快說說，馮郎日后怎么樣？”
蕭韶卻一番推辭，“余只算天文歷數(shù)，觀星晨之變，其余的一概不涉?！?p> “你上次說的就挺準的，怎么突然變卦了？”王慶之笑問。
菀昭不禁深思，這蕭韶竟還給王慶之算過命，看來不似只會坑蒙拐騙的方士。應(yīng)該還在相術(shù)之上有所建樹，不然王慶之不可能單單找他去。
“推究命理，非我所長。若我說得不對，豈不是給馮公子抹黑了嗎？”蕭韶拜了再三。
①“水晶龍鳳糕（棗米蒸破見花乃進）”是唐代“燒尾宴”第十九道食點?！瓣蹈狻钡闹谱魈攸c，是以糯米、紅棗為原料，相間疊放，鋪三四層。而五代·陶谷解釋的“水晶龍鳳糕”卻是“棗米蒸破見花乃進”，意思是棗米同蒸，到蒸開花見棗方可上桌。這完全類似南方點心開花包的意境。
②內(nèi)史：隋，初改中書省為“內(nèi)史省”。《隋書·百官志下》：“內(nèi)史省，置監(jiān)、令各一人?！?
希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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