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立！”尹元名帶頭喊道。
“老······”
“免了免了，先坐吧?！奔词共徊戎毟吒洗薜牟椒ヒ琅f那么雷厲風(fēng)行，“別打擾其他班上課?！?p> “這節(jié)課的上半部分，先講作業(yè)題，”老崔從她的名牌包里掏出了那本和《英語必修一》配套的練習(xí)冊，“下半部分和第二節(jié)課，我們把最后一個單元講完?！?p> 底下的人靜默，充當(dāng)著一個合格的掏書機器。
“Now，turn to page 134.”
一時間，翻書的聲音“嘩啦嘩啦”地響，聽得原本心虛的某人更是心似火燒、額頭冒汗。
她越緊張，越難串單詞，越看不懂句子。
后面還有兩大頁A4紙的空白區(qū)域，白得比雪花還白······
“都做完了吧？”老崔的聲音漸漸靠近每個人的耳朵，那金絲眼鏡下的犀利眸光左顧右盼，腳步快要逼近丁嚀那排。
沒關(guān)系，第一二頁她已經(jīng)寫完了，暫且可以擋一下，沒關(guān)系·····
丁嚀這樣心里安慰自己。
“第一二頁的，”老崔左手拿著書，右手翻了翻那薄薄的一頁紙，來回掃視了眼全班人，“這篇選詞填空和兩篇閱讀，怎么樣？難嗎？”
“不難。”精神抖擻的面容下，有氣無力的回答。
“好，那先對下答案，把錯的地方給你們著重講一下?！?p> 丁嚀的小心肝顫了顫：
來不及了，先趕緊做后面的那兩篇閱讀吧。
趁著老崔轉(zhuǎn)身回講臺，丁嚀立時翻了一頁。
“完形的31~35的選擇是，”老崔的語音隱約又靠近了丁嚀的耳邊，“AABCD。”不過，她的腳步聲卻有點遠。
丁嚀猜測，老崔應(yīng)該是在沈敏敏她們那邊，她神經(jīng)略松了點，放心做閱讀。
冬天的夜空中，星星全無，除了黑藍，就是黑。
“徐果萌，”
擁有那個名字的女生，坐靠墻壁的位置，手臂交疊著，右手捂著小嘴，肩膀聳動，細微的換氣聲被放大，除了前后桌的人，沒人聽出來她在笑。
不知道慶幸還是不幸，前兩天剛調(diào)的，丁嚀恰好是她的后桌，交叉的。
徐果萌戰(zhàn)戰(zhàn)兢兢起立的同時，老崔也踱步過來了，“你把現(xiàn)在講的這篇閱讀翻譯下?！?p> 其他人的視線隨著老崔移到這邊。
丁嚀默默放下筆，暗暗伏低了腦袋，偷偷把左邊的第三頁彎成個豎長條，以最低的可見面積、最小的翻頁聲音，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覆蓋到還剩三個選擇題的第四頁上。
后排，王戈不可思議地瞪著眼，轉(zhuǎn)筆的動作戛然而至。
而某人，盯著丁嚀掩耳盜鈴的動作、那紅得堪比番茄的耳尖，不禁啞然失笑。
“巧克力中的某些成分可······可以用來止咳，”此話一出，教室里猶如一顆石子透進了湖里，掀起了漣漪，不少同學(xué)的臉上頓時閃過戲謔的神色，一邊瞅向徐果萌，一邊低頭竊竊私語。
唯獨當(dāng)事人不自知，“英國研究人員說。”
“咦？”
“不對吧?她翻譯的是第四頁的閱讀題！”
疑問的聲音雖小，卻越來越多。只有老崔，雙手環(huán)胸，還是一副冷靜端莊、認真聆聽的模樣，看上去，沒有絲毫發(fā)怒的跡象，不過，內(nèi)心情緒莫測。
同桌實在看不過眼了，冒著被老崔激光眼神射死的風(fēng)險，狠拽了拽她的衣角，低聲提醒道：“第三頁?！?p> 徐果萌接收到信號后，趕忙翻回第三頁，訕訕地對著老崔的冷臉笑了笑，然后又重新開始翻譯：“有研究表明，少量多餐的飲食習(xí)慣不能······能······能減肥？”
“到底能不能減肥？”老崔的右腳有節(jié)奏地踏著地板，像計時器，又像模擬著一個人的脈搏跳動次數(shù)，無端給人平添了種心理壓力。
“能吧，”徐果萌說完后打探老崔的神色，“不······不能？”她又好似不信地眨了眨杏眼，問老崔，“應(yīng)該······能吧？”
這場景，竟有點像考生問監(jiān)考官：“這道題，是選A？還是B？要不C？那難道是D？”
全班人頓時“撲哧”笑出聲，包括丁嚀在內(nèi)。
“看閱讀，”老崔也被逗笑了，“別看我，我臉上沒寫！”
老崔一笑，全班人笑得更歡樂了。笑點來得或許有點無厘頭，但每個人的笑意都很真實，足以將夜晚帶來的那些生理疲憊感一掃而光。
“好了，這幾個選擇題有錯了的嗎？”老崔收斂了笑，但眸光中還有著笑后余留的溫柔色彩。
“沒有。”
全班五十幾個人的回答，莫名比三十幾分鐘前的那個回答響亮了許多，丁嚀感覺整個教室都被震了震。
“丁嚀——”站在徐果萌那排的老崔，距離她僅一步之遙的老崔，猛然將視線轉(zhuǎn)移向她，“翻譯一下第四頁的那篇閱讀?！?p> 她心里咯噔了聲：糟了，開心得忘形了！我那未完的三個選擇題啊?。?！
“怎么，不會？”老崔又恢復(fù)了往常的嚴肅面容，走到她身邊，盯著她桌面上的練習(xí)冊，問：“你第三頁還有問題？”
潛臺詞是：你怎么還不翻到第四頁？
丁嚀理解的潛臺詞是：第四頁就是懸崖，老崔就好比是殺手，她現(xiàn)在站在懸崖邊，殺手問她，你往下跳不?
“快點，別浪費大家時間，趕緊的！”老崔皺著眉催她。
算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跳吧！大不了被罵一頓嘛??！早死早超生！?。?p> 丁嚀垂著頭，視死如歸地翻到第四頁，佯裝淡定，溫聲開始翻譯：“英國研究人員稱，巧克力中的某些成分可以用來止咳，從而研發(fā)出更有效的藥物。他們的研究發(fā)現(xiàn)，可可中的可可堿止咳效果比可待因高出近三分之一······”
完后，教室里有些寂靜。
丁嚀覺得自己的臉肯定可以燙熱一袋牛奶了。
“嗯，”老崔的聲音穿透進丁嚀的耳膜，氣息噴灑在她的側(cè)臉，“解釋一下你的第三個選項。”
面向練習(xí)冊的那張小臉哭兮兮，內(nèi)心哀嚎：老師，你沒看到嗎？第三個選擇題我還沒做呢，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不寫作業(yè)了！
“快點，快下課了，”老崔又開始催了，“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
丁嚀知道自己求助無望，只能收拾心緒，眼眸跟著筆帽，掃瞄每一行的英文長句，現(xiàn)場思考：之前就是做這道選擇題時被打斷了，線索在哪呢？
“記不起來了？”老崔閑適地晃了晃手里的書，“3——2——1——”
“A，”丁嚀眼眸亮了瞬，趕忙答道。
“為什么？”
“原文中有，‘it caused no side effects such as sleepiness.’”丁嚀仍是低著頭。
“坐吧?！苯K于換來了“語輕意重”的兩個字。
然后，老崔走回了講臺，“沒錯，第三個選擇題的答案依據(jù)就是這句話，其中，‘i t’······”
丁嚀第一次幾乎脫力地滑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千捱萬捱中，下課了。
門口有人喊：“光頭，出去玩兒啊！”
王戈大氣地揮了揮手，問位垚：“老大，出去浪不？”
位垚甩給他個涼嗖嗖的眼神。
王戈心領(lǐng)神會，路過丁嚀時，幸災(zāi)樂禍道：“學(xué)霸，用意念做作業(yè)的感受怎么樣？”
丁嚀擠了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徐果萌和她的同桌劉心穎回過頭，齊齊看向丁嚀，似乎想和她聊天，又有點不知從何說起。
那個年紀的徐果萌，留著斜劉海，梳著根兒歪向一邊的高馬尾。而劉心穎則比徐果萌微胖點兒，她扎著個丸子頭，大大的荔枝眼，鼻梁上還架著一副黑色的方框眼鏡兒。
“丁嚀，你英語好厲害??！”徐果萌率先打破寂靜，說的過程中，還瞥了眼劉心穎，“是吧？”
丁嚀同樣回了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嗯嗯，”劉心穎贊同地點了點頭，又補充了句：“以后，我們?nèi)绻胁粫念}可以請教你嗎？”
“可以的?！彼郎芈暬貞?yīng)。
接下來，又沒有什么話題可以聊了，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又陷入了沉默。
恰逢這時，沈敏敏從門口躥進了個頭，“丁嚀，老崔叫你?！?p> “哦哦，”她趕緊起身，走出教室，朝沈敏敏使了個感激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