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哼了一聲，將身體翻過來。
在他的額頭有一個傷口，鮮血就是從那里流出來的，雨水將傷口流出的血大部分都沖刷掉了。
其實他的傷口不深，是車子撞了他之后，將他彈到電線桿上磕出來的。
他記得自己好像給那輛紅色的跑車讓了路，但那天殺的司機居然還將他撞翻了。
他聽到了跑車司機下車的聲音，以為他死了，毫無人性地選擇了肇事逃逸。
要不是他的腰被撞傷了，一時半會還緩不過來，他非得跳起來把那個司機撕碎不可。
他大口喘著氣，雨水直接灌進他嘴里，他沒有把雨水吐出來，而是直接咽了下去，竟有些甘甜。
小時候，他在下大雨的時候，喜歡伸出舌頭去舔雨水，還舔得津津有味。別人看到了就笑話他說，天上的雨水都是由地上的臭水溝蒸發(fā)之后形成的，他舔雨水就是在舔臭水溝的水。他聽到了這話，果然嚇到了，一個勁地吐口水，甚至想把喝進肚子里的雨水都吐出來，一想到自己舔的是臭水溝的水就反胃。
后來，他上了化學課，才明白別人是在捉弄他，要說這雨水是臭水溝里的水變的，那人們喝的井水、自來水豈不更臟，直接喝雨水至少沒經(jīng)過第二次污染，屬于純天然的水，井水和自來水都多多少少沾染了地上的污穢。尤其是自來水，他曾經(jīng)好多次看見有人在水庫邊上小便。
喝了幾口雨水后，他感覺嗓子舒服了一點，沒有那種涌上來的腥熱之感了。
那輛跑車直接撞到了他的腰，他的腰雖然還沒折斷，但是稍微動一下，都會有一陣劇烈的痛感。
他嘗試了幾次爬起身，都因為動到了痛處，而不得不停止，只好躺在地上多緩一會兒。
不遠處傳來了幾聲狗吠，他略微抬起頭往前看，一只黃色的小狗從老舊工廠的大門里跑了出來，迅速經(jīng)過了他的身旁。
“小黃，你去哪？”一個女孩撐著一把白色的傘喊著小狗的名字。
女孩留著一頭烏黑的長發(fā)，穿著簡單的一件白色T恤，和牛仔短褲，皮膚略黑，但看上去很健康。她的劉海很長而且很厚，幾乎將她的半邊臉遮住了。
蘇白聽見女孩的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了，他連忙又翻了個身，將臉朝下，擔心被女孩看到他的樣子。
他看到一雙藍色的帆布鞋出現(xiàn)在他的腦袋旁，雨傘幫他擋住了部分雨水。
女孩蹲下身看著他，似乎并不嫌棄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陣陣汗臭味。
“你怎么了？生病了嗎？”女孩關心地問道。
看來這是一個很善良單純的女孩，因為一般人看到他這副流浪漢的模樣，連靠近都不愿靠近，這個女孩卻愿意跟他說話。
蘇白不想回答，只微微搖動腦袋。
女孩看到蘇白身后有兩道痕跡明顯的車轍，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被車撞了，對吧？”
蘇白一動不動。
“你傷得重不重，不重的話，我家里有治跌打損傷的藥，療效很好的。”女孩見蘇白一直不回話，便伸手去扶他。“我扶你進屋吧，一直這么被雨淋著容易感冒。”
蘇白沒料到女孩真的會來扶他，他以為女孩說幾句話就會去找她的狗，他早已經(jīng)習慣沒有任何人幫助的日子了。
“別碰我！”蘇白用力一甩手，將女孩甩倒在地上。
女孩跌坐在泥地里，身上的衣服褲子都弄臟了，雨傘在地上打著轉(zhuǎn)。
雨水趁機將女孩的全身淋濕。
蘇白看到這一幕，有點過意不去。人家女孩好心來扶他，他卻把女孩甩倒了，還弄臟了女孩的衣服。
小黃狗搖著尾巴過來找女孩了，它似乎只是想逗女孩來追它，女孩沒有追過來，它就有些失望地自己回來找女孩了。
“你的臉……”女孩怔怔地說。
糟糕！剛才他看了女孩一眼，不小心把臉露出來了。
他迅速又將臉朝下，不讓女孩看到。
小黃狗繞著女孩打轉(zhuǎn)，女孩摸了摸小黃狗的頭，語氣一變，變得有些低沉。
“你也是因為被人說成是怪物，所以才變成流浪漢的嗎？”
蘇白聽女孩說的話，有點不對勁，好像女孩跟他是同類似的。
他微微側過頭，露出一只眼睛看著女孩。
“我的臉比你好不到哪里去，你想看看嗎？”
他沒有回答，但女孩已經(jīng)撩開了遮住半張臉的劉海。
在那厚厚的劉海下面，是覆蓋了半張臉的紫色胎記。
女孩的面容很清秀，但就因為這半張臉的胎記而令人感覺怪異。
她撩開劉海后，沒有放回去，而是將劉海撥到耳后，故意讓蘇白看個清楚，以消除蘇白的戒心。
蘇白還是沒吭聲，女孩的臉雖然看上去不同于常人，但胎記這種東西不能說怪異，跟他那如野獸一般的臉不一樣。
女孩站起身，繼續(xù)去扶蘇白。
蘇白沒有拒絕她，只是扶起時觸動了腰傷，倒吸了一口冷氣。
“很痛嗎？”女孩問道。
“還行，我肉比較結實，沒有傷到骨頭?！碧K白咬著牙說道。
女孩將蘇白的一只手搭到她的肩上，另一只手環(huán)抱住蘇白的腰，這樣方便她使力。
兩人蹣跚地向前方的那座老舊工廠走去，小黃狗嗷嗷叫地跟在他們身后。
“你不怕我嗎？”蘇白問道。
女孩看了看蘇白的眼睛，然后低下頭道：“雖然你的樣子很怪，但你的表現(xiàn)跟一個正常人類沒有什么區(qū)別?！?p> 他們兩人走進了工廠。
這是一座做零件加工的廢棄工廠，里面空無一人，生銹的機床上面覆蓋著厚厚一層灰塵。
有雨水從工廠的鐵皮屋頂?shù)目p隙間流了下來，除了雨聲就再聽不到其他什么聲響，安靜得如同一座墳墓。
這片區(qū)域?qū)儆谪S市近郊的老工業(yè)區(qū)，工廠很多，幾乎沒什么人家。在豐市建了新工業(yè)區(qū)后，有實力的工廠都搬走了，剩下留在這里的工廠，要不是茍延殘喘的，就是已經(jīng)倒閉了的。
“你住在這工廠里嗎？”蘇白問道。
“對啊，這家工廠破產(chǎn)了，廠房留在這里沒人管，姐姐花了很少的錢就租了一個面積很大的房間。”女孩說道。
“我能問問你叫什么名字嗎？”蘇白問道。
“我叫林蕓，你呢？”
“我叫蘇白。”
從工廠里面沖出了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小姑娘扎著兩個羊角辮，臉上紅撲撲的，一看就很活潑健康。
“姐姐，你什么時候做飯啊，我有點餓了?！毙」媚镆慌苓^來就抱住林蕓的大腿。
“小萱，你可以吃零食啊，我們要等大姐回來才能做飯，不然又要讓大姐吃冷飯了?！绷质|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fā)。
“這位大哥哥又是你從路上撿來的嗎？”小姑娘仰著頭問道。
林蕓假裝生氣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訓道：“不許這么說話，這位大哥哥在路上被車撞了，我們給他找些藥來敷?！?p> “我去找藥?！毙」媚镎f完，一溜煙跑進了工廠里頭的房間。
“她是我的妹妹小萱，特別調(diào)皮的一個女孩?！绷质|語含歉意地對蘇白說道。
“沒事，小孩子調(diào)皮是很正常的事情。”蘇白勉強露出一絲微笑。
林蕓推開了一扇門，里面是一間寬敞的居室，放著兩張上下鋪的鋼管床，鋼管床顯然不是新的，白色的油漆大部分都剝落了，露出了黝黑的鐵銹。在鋼管床對面放著一個舊彩電，墻壁上貼著各種明星海報和動漫人物的海報，一看就知道是年輕女孩住的房間。
這應該是一個小型車間改造的居室，雖然簡陋，但是布置得很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