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梅西希特來說,今夜,她本應投身那戰(zhàn)斗的光影,
雖說并無誓死守護的決意,但作為喬拉提奧的工具,
她至少也想著清理幾個敵人后再厚著臉皮前來此地,
出于一些原因,她必須得來見一見這位安洛斯菲莉。
她本可以更早看見對方,在陰影里偷偷觀察樣貌言行,
隨后在心中隨便給個“呵,貴族之女”的頭銜或罵名,
將所有丑陋的妒忌、憤怒與不平全都怪罪到光鮮亮麗、
又虛有其表的腐朽生活里,最后等待它化作無源之風。
但她卻遲遲不敢去見那女子,等到杰諾將她派往他地,
等到她遇見羅娜安、又從羅娜安身旁離去,再等到如今,
她甚至還未知曉她的名,雖說傳言早就惹得她無法安寧,
而此刻,她終于站在她面前,不必藏于陰影、苦于悸動。
今天是她的生日,這里是她的宴會,而她已等待多時,
她坐在輪椅之上,那確實是梅西希特注意到的第一件事,
而杰諾小心翼翼地蹲下去握住她的手,向她宣告好消息,
同時安慰她等待焦慮之心,她眼中應該含有許多情緒,
但可惜,梅西希特并不是很在意。她叫他“杰諾先生”,
雖說這稱呼完全在情理之中,但她的聲音就是那樣甜美,
這讓梅西頓時想起“籠中鳥”的設定,有些美好的悲情,
但誰知道呢,她一直對那些童話故事沒有多少情感共鳴。
羅娜安小姐雖在,但她貌似已經(jīng)等到某人、實現(xiàn)了愿景,
不便打擾,而且,被帶回的弗雷米似乎在被那熟悉微笑、
威脅教訓,她自認沒有參與斗爭,自然不必受牽連之聲,
所以她便靜靜觀察著那備受祝賀寵愛的安洛斯菲莉之名。
一份純真而善良的靈魂,再伴隨自天而降的好運和出身,
除了那無法直立行走的殘缺,是的,她就像傳說中那般、
純潔而美好,但她終究不能只是供人觀賞和評判的樣子,
即使梅西希特想不出,那日常應當伴隨白日怎樣的風景。
理性告訴梅西,她像降臨的天使、圣潔的神明,真是有趣!
她明明根本不相信這些所謂有又所謂無的事情,她只是想、
在心中揭露那些美好背后的所有愚蠢、虛偽、可笑和不公,
但是感性同時又告訴她,這些表象她都想去觸摸、去相信。
怪事!她繼續(xù)順著宴會邊緣游走,看著眾星捧月般的場景,
隨手拿起旁邊不起眼吧臺上的一杯酒,然后突然間被阻止,
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還是熟人,之前在艾翁瑞斯賭場吧臺相遇,
后來在自己的慫恿下去往“零度”,今夜居然也來到這里。
“杰諾先生叫我來的,”他開始解釋,對著梅西驚訝表情,
“你不能喝這杯,含酒精的?!薄澳墙苤Z先生叫得可真好聽,
你難道不該先感謝我的知遇之恩?而且,喝不含酒精的酒,
我又何須到此?”“是你一次都沒去看過我,若非杰諾先生,
我又哪里看得了這豪華盛景?”“少廢話,把那杯酒給我?!?p> 梅西見到熟人自是欣喜,但此刻敘舊卻無法填補空缺之緒,
所以極端之下直接使用了羅娜安小姐擅長的笑語威脅策略,
事實證明,那威力似乎尚輕,她雖得到了酒,卻趕不走人。
那位愛嘮叨的小哥不知繼續(xù)在她背后說些什么折磨言語,
但梅西希特已經(jīng)不準備去聽,她看著,羅娜安去了那里,
安洛斯菲莉面前。其實,她早有個暗暗決意,“我在想,”
她突然開口,她知道背后一定有人在聽,“我會成為那個、
最為古怪和最為叛逆的小丑,除了自己那扭曲到底的心緒,
任何人都不接受也可以,我一邊唾棄自己,一邊熱愛自己、
承認自己那獨一無二的個性,然后告訴自己:去堅持到底!”
她看到,此刻羅娜安的雙手正被那位小姐緊緊地握在手里,
她似乎傾注身心在說些什么激動人心、感人肺腑的話語,
羅娜安小姐在微笑,杰諾看著她同樣是滿眼真摯與柔情,
所以,梅西希特也在此刻輕笑,繼續(xù)言語:“就這樣決意!
最后在接近年老之際,遇見一個神一般的主人公,他(她)
仁慈、博愛、憐憫,擁有世間最美好、真誠、浪漫的樣子,
而我會嘆息一句:或許,我也曾有機會成為那個令人羨慕、
不加雕琢樣子,只是終其一生,只能在迅速接近死亡之際,
短暫放下憤怒與偏執(zhí),再對那人說一句‘真好啊!’亦或是、
表達承認一句主的真理,隨后繼續(xù)成為那個另類的配角而已,
那個我只想成為、只能成為的執(zhí)拗配角,最后連身旁都無人?!?p> 這就是梅西希特所選擇的道路,也是她早早為己判下的結局,
而此刻,她遠遠看著露婭·安洛斯菲莉,滿懷那溫柔與妒忌、
不屑與自欺、憤恨焦灼與自我否定,隨后,又滿眼化為了那、
絕無僅有的柔軟與感激,她愿以百分之百的誠意承認、維護、
敬愛那份純凈,她的理性知道那是她永遠無法企及,更何況、
她那份狂妄的執(zhí)拗,在那份偉大的脆弱前,竟變得無比憐惜。
“既然如此,”身旁突然傳來聲音,“為何不在尚能改變之際,
選擇同那主人公前行?至少最后不用感慨良多、悔恨自己?!?p> 梅西希特回頭,卻無視旁邊言語,沉默之后,身旁繼續(xù)說到:
“露婭小姐,一直患有嚴重的歇斯底里,她時常無法安靜,
遭受折磨和苦痛的洗禮,今天早上似乎還犯了病,不幸的是,
她讀書、她思考、她更無法脫身,雖然現(xiàn)在看來是正常樣子?!?p>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你今夜的目光似乎全被她奪去,
剛剛還發(fā)了一通奇怪的言論,所以我想你應該對她很感興趣?!?p> 梅西希特又不說話了,只呆呆看著那吧臺小哥,希望他可以、
繼續(xù)把酒供給自己,“你從艾翁瑞斯賭場出來,發(fā)生了何事?
甘洛、那場火、還有今晚的戰(zhàn)斗……”“現(xiàn)在可是生日宴會,
杰諾都沒有繼續(xù)擔心那些問題,你希望讓那位小姐繼續(xù)不幸?”
“至少告訴我甘洛的事!”梅西希特看向弗雷米,他渴望答語,
梅西希特的思緒立馬被拉回那個戰(zhàn)場里,一切只是猜測而已,
因為那是常人無法理解的邏輯,也是他自身找不出解的困局,
所以最初,他想用那“垂垂老矣”的身軀,去相撞刀劍的殘影,
或者,他也想著帶領馬蒂爾家族去送死,死在和對面的火并里,
畢竟,他們手上沾滿血污、死不足惜,因為他知道一切無意義,
所以,一堆人都會在他那熱血指揮之下傻傻沖進命運的火海里。
至于甘洛的邏輯,人的一生、若是做過一次那樣的糾葛與決意,
便已深知無力,所以人總會逃避痛苦和真相,選擇渾渾噩噩、
就那樣活下去,但他卻硬生生將這一過程延續(xù)了接近一輩子,
從某種程度上,他沒有說錯,他承擔了那些痛苦、那些真相、
甚至那些罵名,但他的血債、他的歧途,讓他最終死不足惜!
而這些,將是她身旁的孩子絕對無法意識、絕對無法理解之事!
所以,她開口:“甘洛是個瘋子,并且,他死在了那場火海里?!?p> 弗雷米并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但他已不再糾結,馬上便離去,
剩下梅西希特又面對起吧臺小哥微笑:“可否告知我你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