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再相逢(上)
晚飯后,張書毅拿著煙笸籮,來到院子里,他搬了一張桌子放在屋門口,借著屋里的燈光,沏了一壺茶,卷一只旱煙,抽起來。
喬桂芳收拾完碗筷,把從地里帶回來的小些的土豆用水洗一下,一股腦倒進(jìn)鍋里,點(diǎn)上柴火,烀豬食。
這時的晚上,已經(jīng)有些涼了,她拿了兩件外衣,從屋里走出來,遞給張書毅一件:“披上!別著涼!”她坐下來,給張毅書添點(diǎn)茶,自己也倒了一碗。
喬桂芳說:“今年收成不錯,土豆、甜菜和向日葵都挺好,不知道價錢怎么樣?”張書毅沉悶地說:“價錢咋樣都得賣啊!有個討債鬼在這兒等著呢?哎!不能掙錢,倒是得先花錢?!?p> 喬桂芳沒順著他的話說:“誰家不是這樣呢?兒子結(jié)婚是大事兒,哪有不花錢的?咱們家的兒子又不是什么香餑餑,人家都上趕著搶?說上媳婦,他們過自己的日子,咱們也就不掛心了,你說是不是?”
張書毅嘆口氣:“這日子零點(diǎn)沒法過了!東西都賣了也湊不夠他的彩禮錢,再說了,都賣了來年種地咋辦?要抬錢?如果來年收成像今年似的還好說,如果收成不好,咱們可就翻不了身了,想想這些,我就后脊梁發(fā)涼。”
喬桂芳也憂心憂心忡忡地問:“抬錢這法可不好,你沒看見老邢家,因為抬錢,利滾利,弄得還不上了,把牛也讓人家牽走賣了,地都沒法種。”
張書毅說:“濟(jì)翰就是不懂事兒,還沒他弟弟懂事呢?就知道顧自己,你看看濟(jì)弘,為了不增加家里的負(fù)擔(dān),連高中都不上了,上個中專,想早點(diǎn)掙錢,現(xiàn)在也不花家里一分錢。哎!你看看濟(jì)恒,上著學(xué),一放假就回家干活,地里的活也沒少干。就他沒大出力,也沒給家里掙錢。不是我偏心,他就是不如他弟弟,性子也軟,心里也沒個算計,人家咋說就咋辦?”
喬桂芳說:“你也別這么說,上次咱們?nèi)ニ?,他受傷了,還把自己攢的那點(diǎn)錢全給我?guī)Щ貋砹?。他一個小孩子家,還能有啥本事?媒人都說不動的事兒,他自己能扭過來?就是我們大家想扭都扭不過來。人家是女方,誰讓咱們是娶媳婦呢?實在不行,你再找找他四叔,讓媒人再去說說?”
張書毅說:“不管他了,有多少錢,就辦多少錢的事兒,還能依著他們鬧?等湊湊錢,看看吧?!眴坦鸱颊f:“是??!濟(jì)恒還有一個學(xué)期畢業(yè)了,還得準(zhǔn)備點(diǎn)生活費(fèi)呢!還好,濟(jì)弘不用花家里的錢了,吃飯住宿都公家管了?!?p> 張書毅說:“算著,也就濟(jì)弘小,能幫家里掙幾年錢,濟(jì)恒上大學(xué),再畢業(yè)上班,也得猴年馬月了,再說了,等他畢業(yè)了,又該到說親的年齡了,這事可真是沒完沒了??!”喬桂芳笑著說:“過日子哪能有完呢?完了,沒事了,咱們也就老了,動彈不了了。”
濟(jì)琳跑出來:“媽!還有甜瓜嗎?我要吃甜瓜?!眴坦鸱颊f:“在倉房里呢,你自己去拿,好好洗洗再吃?。α?,多洗兩個,我們也吃點(diǎn)。”張書毅說:“就知道吃!讓你干活,你就偷懶,說寫作業(yè),這會兒沒活兒了,你就跑出來瞎逛悠了。”
濟(jì)琳頑皮地沖著爸爸一笑,向倉房跑去。一會兒用盆子盛著三個瓜跑回來說:“媽!我姥爺送來半麻袋瓜,怎么就快沒了呢?”喬桂芳說:“肯定讓濟(jì)浩倒騰出去了唄!他那饞貓似的,好吃懶做,他們哥幾個,就他又饞又懶,還不學(xué)習(xí)。你要是愿意吃,你就放起來幾個,要不,過不了幾天就一個都不剩了?!?p> 濟(jì)琳洗好瓜,切開,拿過來。搬個凳子,挨著張書毅坐下,濟(jì)琳遞給爸爸一塊甜瓜,張書毅接過瓜,愛撫地摸著濟(jì)琳的頭說:“你們老師說,你腦子機(jī)靈得很,一點(diǎn)就透,真是這樣?”濟(jì)琳說:“我喜歡上學(xué),不愿意去地里干活,一上地里,就難受,頭疼。我也要像二哥一樣,上高中,考大學(xué),我可不愿意一輩子就呆在這屯子里?!?p> 張書毅笑著說:“這還沒讓你干多累的活呢,你也就幫忙送個水,打了雜,干什么要緊的活了?就抱怨成這樣,要是像你二哥一樣,割豆子、打麥子、揚(yáng)場,你還不天天哭?”
濟(jì)琳說:“我才不干呢!讓哥哥們干,他們有的是力氣,我沒有啊!”喬桂芳說:“長大了,就得干活了,哥哥還能養(yǎng)你一輩子?”
濟(jì)琳撒嬌地說:“能!對了!爸!咱們種點(diǎn)甜瓜吧,我想吃了,就去地里摘,愛吃多少,就吃多少?!睆垥愦笮φf:“你別想那美事了,別說咱們沒那功夫伺弄瓜,就是有閑功夫,也沒那閑地。咱們有塊地,就得想辦法種點(diǎn)東西賣錢呢,種的瓜都進(jìn)了你肚子了,錢從哪來呀?你們都喝西北風(fēng)去?也就是你姥姥、姥爺疼你們,每年送這么多瓜來,可著勁兒吃,‘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你們幾個飯口袋,快把我和你媽吃得只剩下骨頭了?!?p> 濟(jì)琳嘻嘻笑著說:“那是你的兒子們,他們能吃,我可沒吃那么多?!睆垥阋踩滩蛔⌒ζ饋恚骸斑€是閨女好,吃得少,不過,人家也說了,‘閨女費(fèi)胰子,兒子費(fèi)蹄子’,不花這個,花那個,你也不省錢?!?p> 這時濟(jì)浩從院門外跑進(jìn)來,渾身是泥。喬桂芳大聲說:“你看看你這樣子,簡直氣死我了,你能不能不下河?說你多少遍了?就是不聽。這時水這么涼了,落下病來,看你將來怎么辦?你也像你哥和你妹妹似的,好好寫寫作業(yè)多好?。 ?p> 張書毅也說:“不好好念書,就別耽誤功夫了,凈磨洋工,干脆幫我下地干活吧。前幾天你老師跟我說了,說你上課不好好聽課,不交作業(yè),還帶著頭胡鬧,看哪天把我惹急了,揍你一頓。”
濟(jì)浩嬉皮笑臉地湊到張書毅臉前:“給你打!給你打!嘿!打不著!”說著一溜煙似的往屋里跑,剛跑兩步,忽然停下來,轉(zhuǎn)身從桌子上抓起一塊甜瓜就咬一口:“哇!真甜??!準(zhǔn)是濟(jì)琳藏起來的,看我不在家才拿出來吃?!?p> 喬桂芳大笑:“你個小兔崽子,你以為都像你一樣?偷奸?;?,你看看你,還沒洗手呢?!眴坦鸱嫉脑掃€沒說完,濟(jì)浩早跑進(jìn)屋里了。
喬桂芳轉(zhuǎn)過頭來,對張書毅說:“你說,咱們收拾完秋,得去趟塔河吧?得抓緊給濟(jì)翰訂親,趕著年前結(jié)婚?!睆垥惆櫚櫭碱^,沉吟半晌,開口說道:“年前結(jié)婚,除了彩禮錢,還有辦酒席的錢呢,還得收拾出一間房子,這得趕在下霜前,要不就干不了了。”
喬桂芳說“就把西屋收拾一下,把炕扒了重新砌,墻糊一下,讓濟(jì)恒他們放假回來到五嬸子家找宿去,湊合到過年,濟(jì)翰他們也就回去了。酒席錢,親友們隨禮后,就能還上了,不管從哪里暫時挪動一下就行。”
張書毅說:“今年恐怕柴火不夠燒的,冬天里三間屋子都要燒火取暖,得再買上半噸煤,用錢的地方多著呢?!?p> 喬桂芳說:“咱們養(yǎng)的豬,到年根底下,有三頭可以殺了,辦酒席和過年都夠了,酒和煙要是能賒賬就好了。現(xiàn)在看,就是彩禮錢不好辦?!?p> 張書毅說:“沒錢,也不能硬要吧?咱們也不能打腫臉充胖子。沒錢,就打沒錢的譜?!眴坦鸱家姀垥阌謥韯帕?,就不再說下去了。
她拿起兩塊瓜,自己吃一塊,遞給張書毅一塊。“明天沒啥活了,我去大閨女家,她懷孕了,正鬧口呢?!睆垥銚]揮手說:“你去就行,呆幾天都行,家里就這點(diǎn)活,我能弄,你也不用掛著?!?p> 喬桂芳說:“我當(dāng)天就回來,家里豬雞鴨鵝一大堆事兒,你沒弄過,也弄不好,咱們家這幾頭豬,可是寶貝呢,一定得照顧好,千萬別得病。你沒聽說嗎?屯子里有豬瘟了,豬接二連三地病死,多嚇人啊!豬食一定好煮好,煮熟,然后再喂?!?p> 第二天下午,張書毅到自家的土豆地里,這時,各家各戶的土豆都已經(jīng)起完了,都一堆一堆地放在地里,有的要賣,不賣的,過幾天用土埋起來,等下霜后,再拉回家,放地窖里,保存到來年春天還是新鮮的一樣。
張書毅到地里一看,自家的土豆少了兩堆,大吃一驚,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兒,真是蹊蹺。他快步往地里面走,查看了一下,確實只少了這兩堆,這才稍稍放下心。
他又往旁邊走,看看其他人家的土豆,一點(diǎn)都沒少。心里奇怪,小偷不會只偷自己家的,不動別人家的,難道是誰家拉錯了?還是得罪了誰?想給自己難堪?他焦躁不安地在地頭走了幾個來回,怎么也想不通,怏怏不樂地往家走。
久久女士
機(jī)緣巧合,濟(jì)恒與純熙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