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用心良苦
帳房先生被太子召見,本來很激動,但是聽到后面的內(nèi)容之后,他們的心像糟了雷擊一般。
原來,般岳所不愿意明說的“那個人”,竟然是太子!
也就是說,害般岳的幕后主使,居然是太子!
他們本來還以為只是熊覘想擠走般岳才這么害他呢。
太子問他們是誰在鱗山救走了他們。
他們回答說是被人綁走的,因為那些人蒙著面,不知道是誰。
“在京城,是不是般岳在照顧你們?”太子又問。
“沒有,絕對沒有,我們歷盡千辛萬苦,一進(jìn)京城就向官府報案了,根本沒見過般將軍?!?p> 太子認(rèn)為他們沒說實話,威嚇道:“般岳下臺,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椋銈冞€想維護(hù)他嗎?那你們的下場將跟他一樣!”
“小人不敢?!彼麄儑樀霉蛳拢靶∪苏f的句句是實話?!?p> 太子的臉陰冷陰冷的,問最嚴(yán)肅的問題:“賬本在哪兒?”
“我們也不知道,聽說在鱗山被人劫了。”他們裝糊涂。
“撒謊!你們帶上路的根本不是真的賬本,真的賬本在哪兒?”太子厲聲逼問,手里甩著鞭子,似乎馬上就要抽到他們身上。
他們做好了最壞的準(zhǔn)備,一致回答:
“小人真的以為那就是真的賬本,不知道還有假的。殿下明察,還在軍營的時候,熊副帥就把賬房封了,我們根本接觸不了賬本,做不了手腳?!?p> 太子被他們說得糊涂了,難道熊覘在鱗山弄到的是真賬本?
是自己想得太復(fù)雜了?
或者般岳并沒有自己想像的那么聰明?
算了,為了保險起見,不管賬本是真是假,任何賬本都不能出現(xiàn)在公堂。
他決定讓熊覘把賬本燒毀,到時就說賬本不知所蹤。
一切靠人來作證。
“你們應(yīng)該知道跟本宮作對的下場吧?”他威嚴(yán)地瞪著賬房先生問。
帳房先生點點頭,怎會不明白呢?連般岳將軍都被他整得那么慘,更何況是他們這種無權(quán)無勢的老百姓?
“那你們一定要聽本宮的,本宮不會虧待了你們明白嗎?”太子的語氣緩和了許多,臉上首次出現(xiàn)笑容。
帳房先生想起般岳提醒他們的話,為了保命,頭點得跟撥浪鼓似的。
搞定了這三人,太子認(rèn)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催促刑部早日開堂會審。
刑部尚書范樂應(yīng)承道:“殿下,您說什么時候就什么時候,下官聽您的?!?p> 太子便找算命先生算一個打官司的良辰吉日。
算命先生選在三日之后。
這樣公審日期就定在了三日后。
開庭的前一天,赭公公到范府來拜訪,送來不少銀兩,拜托范樂從嚴(yán)處理般岳。
“當(dāng)然,當(dāng)然,本官一定照辦。”范樂恭恭敬敬地說道。
赭公公抄著女腔贊頌他是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并許諾日后太子不會虧待了他。
他千恩萬謝,恭送赭公公出門。
回到堂屋,他正準(zhǔn)備收拾銀兩,驀然撞上了范陸鄙夷的目光。
“你......你嚇老子一跳,什么時候回來的?”范樂拍拍胸脯。
“爹,你說一套做一套,不配做我的爹!”范陸氣憤地說道。
之前老爸在那個太監(jiān)面前點頭哈腰的樣子自己可全看見了。
“你懂個屁,沒有為父,哪有你的今天!”
“所謂‘一塵不染,兩袖清風(fēng)’,您說給誰聽呢,用‘倉充燕雀喜,草盡狐兔愁’來形容您更恰當(dāng)。”范陸悲憤地抨擊。
范樂并不反駁,也不生氣,悶悶地說道:“你跟我來?!?p> 說完,他抱了桌子上的銀兩,朝后院的小祠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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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內(nèi),范氏一族的祖先牌位排列得井然有序。屋頂?shù)牧荷蠏炝艘粔K匾額,上書“公正如山”四字。
若是往日,范樂來到這里,會感覺滿胸沸騰,為父親而感到驕傲。
因為父親是范氏目前最有出席的男兒,很為范族爭光,大家提起他都覺得很有面子。
但是現(xiàn)在,范樂覺得自己像被扇了很多耳光,心也是痛的。
他無精打采地瞄了一眼那潦草的字,覺得很假。
范樂栓了祠堂的門,移開地上的蒲墊,轉(zhuǎn)動桌臺上某個排位。
范陸懶得動手幫忙,在一旁冷眼旁觀。
“呲啦啦~”
青磚地上竟然滑開一個地道。
這讓范陸十分吃驚,怎么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個地方?
“拿上燭臺,跟我來。”范樂吩咐。
范陸這才動手,端著蠟燭跟他下了地道。
樓梯之下是一個正方形的地下室,與上面祠堂的面積一般大小。
這里排滿擱架,擱架上擺滿了金銀財寶。
范陸吃驚地說道:“爹,我一直以為你是窮鬼,原來你貪污了這么多東西!”
“但我從未動用過?!?p> “既然不用為何要收?”
“假若不收,你以為為父還能保住這頂官帽嗎?”
“可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您到底做了多少昧良心之事?”
“為父不是什么人的金銀都收,只收為父壓不住的人的東西。收了,是表示我是聽話的,免得我這位置被人替換了。只要有我在,就能保證盡量地公正,總比我被革職,其他壞人占了我這位置強。”
范陸似乎明白了父親的用心。
這又是何苦?
表面做壞人,其實是好人?
未必吧?只怕一旦陷進(jìn)去就身不由己。
他翻看著這些財寶,每份財寶之下都寫上了是誰人所送,日期,緣由。
范樂說將太子所送的金銀放在擱架上,寫下:
“太子委派赭公公所送,庚子年仲秋辛丑,般岳貪污軍餉案。”
然后說:“我不用,是知道終有一天,這些東西將大白于天下。終將被沒收?!?p> 范陸看了,鼻腔有些發(fā)熱。
“爹,若事發(fā),您仍舊是收了賄賂,難辭其咎,會身敗名裂的!”
“陸兒,大智若愚,難得糊涂,是我們這種沒有深厚根基的人在這些士族門閥中的生存之道。”范樂嘆著氣說道。
提到士族門閥,想起自己從小所受到的欺負(fù)和鄙視,范陸激憤不已:
“我恨透了這種制度,真正有才華的人鮮有機會。般岳之所以備受排擠,就在于他的出現(xiàn),挑戰(zhàn)了那些氏族的規(guī)則。他們生怕將來,會有越來越多的般岳出現(xiàn),從而他們再也享受不到世襲的好處。所以,般岳是我們平民和士族的希望。爹,您一定要幫他!”
“很多事,我也無能為力。太子的勢力,非你我能夠抗衡。”范樂對這次三堂會審不抱希望,“太子會動用一切力量,不達(dá)目的不罷休?!?p> “此事,您為何不稟報皇上?”
“皇上是相信他的兒子還是相信為父?為父這不是雞蛋碰石頭嗎?”
“歸根結(jié)底,您是膽小,自以為做到了公正,但其實還是助紂為虐了?!?p> “弱小之時,不要螳臂當(dāng)車,韜光養(yǎng)晦是為了將來的某一天爆發(fā),而不是死在無能為力的現(xiàn)在。般岳能夠度過這一個難關(guān),還得靠他自己。我?guī)筒涣怂?。”范樂將紙條擺正,“走,為父得早早休息,明日的庭審緊張得很。”
范陸看著父親疲憊的身影,感慨萬千。
自己有什么資格譴責(zé)父親,自己不也同樣無能為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