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去留
一天傍晚，烏陽將今天的收獲剝皮，架在火爐上煙熏；赤火則烤了六七只玉米，又拿出幾塊臘肉，配上一碟腌黃瓜，一頓豐盛的晚餐擺在院子里的木桌上。
貝倫邁的冬天一樣溫暖。
“喔，今天的晚餐真香啊?！?p> 老頭循著香味推開院門，小男孩面無表情地跟在后面，兩人不客氣地坐下。
老頭抓起一塊臘肉丟進(jìn)嘴里，大口嚼了兩下，又拎起一只玉米，兩顆門牙當(dāng)作鋤頭，轉(zhuǎn)著圈嗑，轉(zhuǎn)眼就只剩一根光禿禿的大棒槌。
他抹了把嘴感慨著說：“在貝倫邁吃上如此美味的食物，不容易誒?！?p> 小男孩有樣學(xué)樣，人小嘴大，吃得不比老頭慢。
莎路拉毫不掩飾自己厭惡的目光，就差沒動手趕人了，只是赤火和烏陽都在，輪不到她做事。
露比小口吃著玉米粒，細(xì)小的眉毛微微皺起，心里忐忑不安。畢竟這一老一小是跟著她來到村子的。
老頭對兩位女性的愁緒視而不見，反而笑呵呵為她倆一人遞過去一只玉米，“小姑娘多吃點，別偏信那些不良風(fēng)氣減什么肥，多長點肉，男人看著好生養(yǎng)才會心動?！?p> 直到吃完飯，小男孩一個字都沒說過。
先前看在大家朝夕相處的份上，他還好心指點兩句，既然這幫村夫不識趣，他也懶得開口。
他們根本不清楚自己錯過了什么，只要把我和老朗姆伺候好，隨口指點幾句，不比那什么王牌教官管用多了？
在小男孩眼里，不管曼普金斯·哥德的戰(zhàn)斗技巧多好，只要還沒領(lǐng)略到“力量”的真諦，就只是個普通的下等人而已。
怪老頭取了根牙簽剔牙，單方面跟莎路拉和露比閑聊。
烏陽最早吃完，但沒離座，靜靜坐在原處；赤火則最后一個放下筷子。
“老先生，雖然我不明白您為什么非要跟著露比來到這兒，不過既然待了這么久還沒動靜，看來巴巴拉頓村并沒您想要的東西。”
“哎呦?！崩项^喊了聲，“你別說笑了，我一糟老頭子還帶著個小累贅，不到處混飯吃還能做啥？行行好，等我們存夠了糧食就離開村子另謀生路?！?p> 老頭看一幫人沒反應(yīng)，焦急地說：“你們可不能丟下我倆不管??！”
“您當(dāng)我們是傻子嗎？”莎路拉說，“如果你們真是困于生計的爺孫，留在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可你們壓根不是一般人，就算遭遇特勒斯的士兵，八成連他都傷不到?！彼噶酥感∧泻?。
露比跟著附和：“村子里大多都是身體虛弱的婦女小孩，我們總不能一直任由兩個身份不明且具備戰(zhàn)斗力的人留在后方?！?p> 她為難地看向老頭，“老先生，看在我們請您和小朋友吃了一個月晚飯的份上，別再讓我擔(dān)驚受怕了，行嗎？”
“我不是什么小朋友。”男孩冷冷地說，“你們除了年齡比我大，沒一樣拿得出手的東西。”
男孩挑釁地看向赤火。
在他眼里，兩個姑娘不值一提，烏陽就只是個有點腳力的鄉(xiāng)村少年，只有眼前滿頭紅發(fā)的男人看起來不太一般，估計建立村子和武裝軍隊的錢都是他出的。
赤火看了男孩一眼，又將目光轉(zhuǎn)回怪老頭，似乎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這種無視比莎路拉直白的話語更加傷人，小男孩掀翻飯桌，鐵盆木碗滾落在地，“想趕我們走，可以?！彼钢嗷鹫f，“你跟我打一場，贏了，我就離開?！?p> 莎路拉氣得大喊大叫：“你個小屁孩，賴在這混吃混喝一點感激之情都沒有，甚至打傷我們的士兵，哪來的臉皮指著人家提要求？！”
小男孩無聲冷笑，跟一個嘍啰沒什么好說的，她應(yīng)該慶幸村子一直沒有遭受特勒斯士兵的侵犯，更該慶幸自己和老朗姆留在這保障他們的安全。
其實他也不知道老朗姆為什么非得賴在這不走，一個脫離文明社會的原始村落，有什么好待的？
只不過他不想待在這是一回事，被人攆則是另外一回事。
“敢不敢？”小男孩說。
赤火搖搖頭，“我們沒理由打架。”
男孩同樣搖頭，“打架只是小孩子的玩鬧，而我們之間最少要折幾根骨頭?！?p> “那就更沒必要了?！背嗷鹫f。
“一個不懂事的孩子?！睘蹶栂?。他看看身邊的同伴，有些好笑。赤火這家伙壓根懶得搭理他。
從頭到尾，紅發(fā)男人都沒正眼瞧過自己，男孩攥緊拳頭，猛地前沖，對著朝對方臉上砸去，卻被驚險躲過。
男孩有些詫異，正準(zhǔn)備繼續(xù)攻擊，卻被身后的老頭喊住。
喊回男孩后，怪老頭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嚴(yán)肅起來，他沉默片刻說：“就像你說的，我?guī)е”群諄磉@村子，是有目地的。而那目地也早已完成，只不過由于最近發(fā)生的一件事，我還得多留一陣子?！?p> 怪老頭沒正經(jīng)幾秒鐘，咧開嘴嘿嘿笑了兩聲，“放心吧，接下來我會好好約束小比赫，不讓他隨便往哥德先生那跑，耽誤軍隊訓(xùn)練。”
他領(lǐng)著男孩向院外走去，想起什么，回頭提醒了句：“你們最好多留意村子周圍，最近貝倫邁不太平，有野獸出沒?！?p> 老頭不忘調(diào)笑：“莎路拉小姐，露比小姐，記得我的囑咐，多吃些嗎，千萬別瘦了！”
叫做比赫的男孩盡管不情愿，仍然沒反駁什么。
一老一小并不是爺孫。
三年前，比赫還只是個獨守一間破敗茅屋的窮苦男孩，直到有一天，他半夜回到家，發(fā)現(xiàn)屋子里沒了不少魚干，面餅。
一開始沒當(dāng)回事，只當(dāng)是路過的流浪漢干得，可連續(xù)好幾天都這樣，比赫早晨沒離開茅屋，而是藏在不遠(yuǎn)處的草垛子里注視著茅屋。
傍晚，老頭鬼鬼祟祟地溜進(jìn)茅屋，比赫掀開草簾子沖進(jìn)去逮個正著，抓起一根木棍亂揮，嘴里罵罵咧咧。
實際上小男孩也沒比老頭強多少，他那些魚干面餅，大多都是在鎮(zhèn)子上偷的。
一老一小沒分道揚鑣，反而湊一塊過起日子，舍了茅屋到處亂晃，不知不覺就到了今天。
雖然老頭經(jīng)常消失，但總能找到他，男孩心里把他當(dāng)成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