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夜色里,單云立在細雨連綿里追問千悠究竟打算做什么,任由細雨潤濕了衣服。
千悠想了想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打算,當(dāng)年魔族離間了他和巫族的關(guān)系,他也想做一次反抗,以彼之道,還彼之身。
人心有縫隙,魔族的心也是肉長的,他不信魔族就沒有漏洞。巫族靠不住還有別的,比如說妖族,魔族在動人界等于動妖族的利益,千悠相信妖族不會坐以待斃,他正等著妖族展現(xiàn)他們的態(tài)度。
他去找落淵也是為了此事,他需要一個為自己做事的人,只是沒想到出了千葉這個變數(shù),讓他的計劃稍稍有了些改變。
“那千葉算在你的計劃內(nèi)嗎?”單云咬牙問道。
“她是你的女兒,又學(xué)了巫族的術(shù)法,從她出生開始這些事就注定逃不掉。”千悠如是道,聲線融入微冷的雨絲里,“假戲真做了這么多年,我的善良早就所剩無幾了,能下手殺檀鹿你應(yīng)該就能看出來?!?p> “那怪人的事可與你有關(guān)?”滲進衣物的雨水讓單云感到了些微的寒意。
“怪人不是我做的,可是……也與我有關(guān)系吧!若不是有我,魔族大概研究不出這樣的陣法,他們當(dāng)初想要我來魔族不也就是為了我這點本事嗎?”千悠笑道。
……
清晨,雨勢稍霽,只是天色依舊暗沉。綠倚回了王城依然擺她的算命攤子,那蘇家公子也是夠有恒心,這樣的天氣還要來找她。
天氣不好,集市的行人也少,只有零星的人經(jīng)過,一邊抖著傘上的水,一邊匆匆走著。
“綠倚姑娘,你昨日為何又沒出攤?”蘇公子追問道。綠倚的攤位上有用來遮雨的大傘,他便把自己來時用的傘收了靠在攤子旁邊。
這雨細密,從昨夜開始便在下,一直下到今早。方才才停不久,攤位的傘沿上還有水珠瀝瀝的落下來。
“昨日有事?!本G倚敷衍道。
“那今日下雨怎么還出攤?”蘇公子又問。天氣不好,街上的行人也少,他想綠倚應(yīng)是接不到生意的。
“那蘇公子怎么也來了呢?”綠倚問道。
“唉,那我是和姑娘心有靈犀,覺得今日能見到姑娘特意來看看?!碧K公子玩笑道。
綠倚像是被蘇公子逗樂了,嗤笑了一聲。原本在家中算了一卦知道今日有雨是不打算來的,可算到蘇公子今日會來。綠倚一個人待在人界,獨自待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出來擺攤,還能有個傻子陪她聊天,何樂而不為呢?
“綠倚姑娘,你看這路上也沒什么人,我知道有處茶館不錯,姑娘可愿意和我一起去試試新茶?!?p> 蘇家公子原是隨口一提,沒指望綠倚答應(yīng),可綠倚靜默片刻還是輕輕答了一句,“好?!?p> “嗯?你,你答應(yīng)了?”
“是啊,雖是初春,這斜風(fēng)細雨也怪冷的。我答應(yīng)了還不快走,要不我可反悔了?!本G倚玩笑道。
“你昨日去哪了?”巫族藏身的山谷里,葉成月問單云道。他昨日來找單云談事,到了住處卻發(fā)現(xiàn)單云不在屋里。
“我去外面的林子里看了看,魔族曾在這一片出現(xiàn)過,也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巫族。”單云道。
“那你覺得他們發(fā)現(xiàn)了嗎?”
“恐怕已經(jīng)有所察覺?!眴卧频?。昨日千悠告訴單云,派去殺千葉的那個魔族仍留在獵場附近,此舉為是了什么很容易想到。
“你找到了他們的痕跡?”葉成月問道。
單云點頭。
葉成月想讓單云帶他去發(fā)現(xiàn)的地方看看,可隨即想到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便是有痕跡,也該被破壞干凈了。
“你……對此可有什么好辦法嗎?”葉成月問道。
單云靠著墻沒有用正臉看他。
葉成月知道單云清楚自己做過的事情,不過那沒關(guān)系,巫族人不知道這便夠了,只要巫族人覺得當(dāng)初單云的做法是錯的,單云在巫族就不會有絕對的話語權(quán)。
族人只是拉不下臉來封他這個實力不足的人為族長,只要有單云做幌子,這些族人還是更愿意聽他的話。
“先撤,現(xiàn)在清楚身份的魔族只有沈之,形勢對我們不利?!眴卧频?。
“那千悠該如何?他太了解巫族或許會成為巫族的大患?!比~成月又道。
千悠假意投敵的事,只有單云一個人知道,葛方戟也是之后察覺不對之處,追問單云才得知。
葉成月原不該知道這件事,然而魔族的沈之察覺到千悠目的不純,又來引誘葉成月幫忙,讓他知道了千悠是假意投敵,并許諾若是葉成月愿意幫助魔族,魔族可以放棄千悠,將好處給他。
然而葉成月背刺千悠后,被魔族也擺了一道。魔族根本沒有看上他的能力,他們只想借葉成月的手讓千悠無法回族,不得已只能為魔族做事。在葉成月幫了他們后,魔族立刻拋棄了葉成月。
此時的葉成月已經(jīng)無法回頭,索性一條道走到黑。為了隱藏這件事,設(shè)計把單云也趕出了巫族。
只要趕走明白人,控制大部分的傻子,在膿包的人都能做首領(lǐng)。
沒了單云,葉成月深藏這段往事,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甚至雖然這十多年巫族落魄,可他在殘存的族人里混的還是風(fēng)生水起。
現(xiàn)在單云活著回來了,他倒不擔(dān)心單云戳破這件事,一句假話被人信了十年的時間便同真的相差無幾了,因為就算證據(jù)被擺在眼前,一個人也很難接受自己被騙了十年,更何況這些自認沒有做錯的蠢貨們可不止一個。
無論單云怎樣解釋,這些族人都不可能當(dāng)真。
只是千悠的存在與他而言依舊是個麻煩,現(xiàn)在的千悠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如果要對付他,他討不著好果子吃。
就算族人顧及面子依舊擁護他,恐怕仍會對他有所懷疑。
葉成月打什么算盤,單云如何不知道,她看了葉成月一眼并不致辭。
對于單云的沉默,葉成月也不覺得難堪,他小人當(dāng)了這么多年不在乎那點臉皮。
“我知道他是我的師兄,你的師弟,我也希望他是個正派的人,可他和魔族一起待了十多年了,這十多年他可曾幫過一點點巫族?可曾有過一點點回心轉(zhuǎn)意的樣子?”葉成月做著惋惜的表情,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
雖然千悠當(dāng)初是假意背叛,可這么多年了,他相信單云也會懷疑千悠是否已經(jīng)假戲真做。
單云看著葉成月演戲,依然不置一詞。這讓葉成月有些忐忑起來,默默的止了聲。若是單云發(fā)火,對他破口大罵他都有辦法對付,反正單云在巫族已經(jīng)失了信。
可單云沉默不語,卻讓他有些摸不著底。
見葉成月收了聲,單云知道局勢難挽,也懶得戳破他干過的事,緩緩道:“傳令,讓巫族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如果魔族一旦找到我們藏身的地方,無論他們有多少人我們都走?!?p> “這樣是不是太狼狽了?”
“你想和他們正面硬抗?”單云反問?!熬謩菀呀?jīng)和當(dāng)年不一樣了……”
“若是轉(zhuǎn)移我們該往哪去?”葉成月問道。
“往西南山走吧,襄國元氣打損無暇顧及外圍的形式,往那走巫族受到的阻礙會小些。”單云道。西南山是襄國的山,當(dāng)初葛方戟領(lǐng)兵就是在這里與襄國交戰(zhàn)的。
促成此戰(zhàn)的原因很多,除了機會正好意外,葛方戟知道池王對自己存有偏見,其中還有魔族暗中搓竄,這兩者都想對付葛家。他別無他法只能以死讓葛家示弱,因為他藏著假死的單云還有一個女兒,他擔(dān)心過于精明的反應(yīng)會讓這些人注意葛家,讓這些事敗露給葛家?guī)頊珥斨疄?zāi)。
到了這份上他也累了,自己一個人死他也能接受,反正葛家還可以交給葛方礪擔(dān)著,他只是擔(dān)心自己死后魔族乘機擾亂池國,讓池國內(nèi)憂外患。于是,思量后便提出了攻打襄國的請求,也算裝傻給了別人機會,乘人之危雖然不道德,但也讓他在臨死之前為將來的池國解決了一個隱患。
不過他倒是沒想到,幾年過后他這舉動,倒為單云留了個相對安全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