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溫眉被屋外的走動聲吵醒。
“還沒有起來嗎?”
大舅母的聲音傳進(jìn)屋,接著就聽見蘭心盈夢的聲音:“舅太太妝安。”
楊氏進(jìn)了屋,溫眉揉了揉眼睛,已經(jīng)沒了睡意。
“大舅母。”溫眉打著哈欠,就要下床,楊氏卻擺了擺手,讓丫鬟們下去,“我有話要同你們大小姐說?!?p> 溫眉看著丫鬟們魚貫著退出去,打了一半的哈欠生生止住,楊氏已經(jīng)坐到床邊。
“眉姐兒?!彼Z重心長的輕嘆一口氣,“昨兒時間緊,有些話我又不好當(dāng)著你表姐說,這會兒沒人,舅母說話也就不繞彎子了?!?p> 溫眉心口一緊,不由緊張起來。
“你的心思呢,我也知道,只是你也要明白,事不由人,你舅舅的性子執(zhí)拗,他做了決定的事兒,等閑是不會更改的?!?p> 溫眉悶悶的“嗯”了一聲,卻不知道該怎么去接這話。
楊氏見她不說話,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是個好孩子,舅母是打心眼兒里心疼你,你二表哥定了淮安郭長慶郭將軍家的嫡長女,如今已經(jīng)合了八字,你舅舅怕事情有變故,想著事情定下來再同你二表哥說?!?p> 郭將軍家的嫡長女郭元寧,溫眉雖沒有見過卻也聽人說過,是京都貴女中的佼佼者,且淮安郭家也是世家大族,郭家嫡長女想必也是被捧在手心的明珠嬌嬌女,一個今朝狀元郎,一個將軍明珠,倒是門當(dāng)戶對。
溫眉笑了笑,說著恭喜的話。
楊氏頷首,抿了抿唇,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娘去的早,王氏又靠不住,舅母這里替你相看了幾個人連畫像都一起帶了過來,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p> 說著遲疑道:“雖說家世門第比不上溫家,可到底也是書香門第的清白人家?!?p> 溫眉不忍拂了大舅母的好意,笑著點(diǎn)了頭,接過她遞過來的一卷畫。
畫展開,上面畫了三副人物小像,小像下面寫著誰家公子,姓甚名誰,家中行幾之類的介紹,看得出來是很用心了。
溫眉掃了一眼,目光落在了最后一個:金陵納蘭府三公子納蘭軒。
楊氏見她在看納蘭軒的小像,笑著解釋:“這家曾是我們沈家的姻親,過去了幾輩人,兩家有意再度聯(lián)姻,這個納蘭三公子,我們也讓人去打聽過,如今十六歲已經(jīng)是個舉人了,憑借納蘭家的朝廷資源,往后入朝為官是肯定的?!?p> 溫眉看著畫像上男子還算俊朗的面龐,不置可否的應(yīng)了一聲。
楊氏笑吟吟的點(diǎn)頭,“你若是中意這家,不如就趁我如今在京,和你祖母父親商量定下,如今若是說定了,成親也要等到明年春天了?!?p> 溫眉覺得若是能成,憑借她從京都帶過去的嫁妝,想必日子不會太差,至少比嫁給徐時卿那個鰥夫強(qiáng)。
楊氏收了小像,高聲吩咐外面的小丫鬟:“早膳擺好了沒有?讓表小姐過來用早膳?!?p> 徐時卿有些心浮氣躁的用手指關(guān)節(jié)扣著紫檀木的桌面,面前的老婦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著自己的心酸。
“謝娘子去了,難道相爺就不管不顧我們這群孤寡了?當(dāng)初收留你,連累小兒病死,相爺也全忘了?”說著毫不講究的用衣袖抹了一把淚,“到底是人走茶涼,就連那孩子,你也不管了,我們這些老婆子也該去了的好!”
卻只坐在那兒,干嚎著。
徐時卿是個孤兒,只知道自己是在庵堂長大,十三歲的時候不得不離開庵堂,出來謀生的第一年就遇上了荒年,被莊戶人家謝家收留。
十五歲要離開的時候,他把自己做苦工賺來的二十兩銀子全部給了謝家以作謝酬,時年正巧謝家三歲的小兒子點(diǎn)進(jìn)井里淹死了,謝家只剩下個十六歲的女兒謝春瑩。
老兩口收了銀子卻不放他走,要死要活的讓他娶了謝春瑩才行。
無法,他只好在謝家自設(shè)的喜堂和謝春瑩拜堂成親,卻沒有想到成親當(dāng)晚,謝春瑩哭著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有了四個月的身孕。
徐時卿本就不想成這門親,聞言不僅不惱,還答應(yīng)替她保守秘密。
直到五個月后謝春瑩生下個兒子,看到謝家兩老毫不驚詫的神情,徐時卿才明白,自己被算計了。
謝春瑩大出血而亡,徐時卿被微服私訪的皇帝看中,隨他離開,謝家兩老不敢阻攔,卻要求徐時卿每年給他們五百兩銀子。
“這是銀子花完了?”
徐時卿語氣有些不耐煩,盯著坐在一旁的謝老頭。
謝老頭咳了兩聲,有種被戳穿的尷尬,卻很快平靜下來。
“五百兩銀子哪里夠,你如今好歹也是我們大周朝的宰相,聽說你名下御賜田莊都有近三十座,好歹也給個兩千兩銀子吧。”
他抖著腿,揣著手,一雙賊滴滴的眼睛溜溜的轉(zhuǎn),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
徐時卿點(diǎn)點(diǎn)頭,“章成,給他們?!?p> 章成瞠目結(jié)舌,相爺這樣好說話,以后這些人只怕是得寸進(jìn)尺,人心不足蛇吞象,下次開口五千兩一萬兩是不是也要給???
謝老頭笑的見牙不見眼,一口黃牙上布滿煙漬,看著讓人很不舒服。
徐時卿抬了眼皮,慢悠悠的道:“這是最后一次,若是下次五百兩不夠用,話可就沒這么好說了,那孩子是誰的你們心里有數(shù),別讓我把話扯開了,大家臉面上都不好看?!?p> 達(dá)到了目的,謝老頭也不管徐時卿的話好不好聽,舔著臉笑嘻嘻的點(diǎn)頭應(yīng)是,得了銀票,拉著謝老婆子跑了。
章成上前,猶豫著喊了聲:“相爺!”
“不過兩千兩而已,下不為例?!?p> 章成只好閉上了嘴,跟了過去。
剛出了前廳,就有小廝來報:“相爺,沈狀元遞了帖子進(jìn)來,想見相爺?!?p> 徐時卿有些意外,讓人重新沏了茶,在前廳見了沈玉樓。
“幾日不見,沈狀元看起來神色憔悴了許多?!?p> 徐時卿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沈玉樓把茶盞往一邊推了推,盯著徐時卿看,似乎想把他看出個窟窿。
“我以為,你會叫我沈表哥呢?”
徐時卿聞言大笑起來,“沈狀元太心急了些,等到兩家商定下來,再改口也不遲嘛?!?p> 懷疑被證實,沈玉樓臉色大變,“你就是打我表妹的主意,這才接近我的吧?我告訴你,徐右相,有我在你別想傷害溫眉?!?p> 徐時卿哂然一笑,“沈狀元這是在質(zhì)問我?有這功夫,還不如好好問問你爹娘,你的親事有沒有著落,別吃著碗里的盯著鍋里的,傷害溫眉的……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