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王府共分東西南北四堂,東堂為主屋,也是您和爺居住用食以及接待客人的所在;西堂是府中下人住所;南堂是爺閑暇時休息之地;而北堂,是爺辦公之地,一般人未得允許不得入內(nèi)?!?p> 譚齊陪著聞昭邊走邊說,不一會兒兩人便到了南堂清心閣,聞昭看了看略顯凄清的閣樓,隨口問道
“府中共多少女侍?”
“回王妃,除您帶來的幾位,剩下的便都是宮里送來的,加上兩個婆子,共二十八人?!?p> “也就是說,在我們來之前,這岐王府住的都是男人?”
譚齊怪異看她一眼,點頭回道
“自授封以來,您們是第一批住進府的女子?!?p> “第一批啊?!?p> 聞昭喃喃,心中想著:按照規(guī)制,這岐王再怎么也得有上幾個侍妾吧,可眼下——莫非真如坊間所言,岐王有那什么之好?
聞昭偷睨譚齊一眼,打起小心思。
“我有一事不明?!?p> “王妃請講?!?p> 聞昭突然湊近他,壓低聲音
“你們王爺是如何做到一直守身如玉的?”
譚齊一頭霧水
“此話何解?”
聞昭組織語言,片刻
“就是,岐王他怎么能忍受一直活在男人堆里,還是說,其實他喜好——”
譚齊似乎懂她的意思了,見她越說越無遮攔,正思量怎么結(jié)束這話題,一抬眼,見魏鏡出現(xiàn)在院門口,正朝他們走來。
心下一喜,譚齊趕緊止住聞昭話頭
“王妃為何不直接去問王爺呢?屬下還有別的事,告退?!?p> “等等!”
真相就在眼前,聞昭哪能由他,當即拉住他,想要刨根問底,哪知譚齊卻對著她的身后滿臉委屈道
“爺!”
“嗯?!?p> 魏鏡聲音響起的那一刻,聞昭莫名有些緊張,手一松,譚齊迅速溜開。
“爺,我還有事,先行告退?!?p> 說完也不等魏鏡回應,以最快速度遁逃。
聞昭木然轉(zhuǎn)身對著魏鏡,笑的諂媚
“你什么時候來的?”
應該沒聽到她說的話吧。
魏鏡打量她片刻,淡聲
“剛剛?!?p> 她的聲音也不大,他肯定沒聽到。
聞昭自我安慰著,收起諂媚的笑
“你過來是有什么事么?”
魏鏡看著她,剛才她和譚齊的小動作他不是沒看到,這個女人又想搞什么花樣?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給忘了?”
聞昭一滯,以為他是來催交契書的,有些生氣
“你不用為了這個特地過來催我,明日之前我定然寫好去找你?!?p> 果是記不得了。
魏鏡撫額,開門見山道
“明日歸寧,我過來是想問你,岳丈大人有何喜好?我好準備禮品?!?p> 對哦,明天回門!
聞昭恍然,摸摸鼻子,回道
“我爹嘛,為人簡樸,不喜鋪張,貴重的都可省了。給他來兩盒一笑堂的茶葉,一壇同仁堂的藥酒,再來幾盒桃酥就差不多了?!?p> 魏鏡將聞昭說的一一在心中復述記憶,聽完詫異
“沒了?”
聞昭想了想
“額,你要嫌少,給他去鳥巷弄幾只畫眉吧,之前聽他念叨來著,或者去求一幅杜允章的字畫?”
魏鏡點頭,轉(zhuǎn)念一想
“畫眉不是三月份左右才有?”
聞昭一滯
“也是,那你隨便挑些平常的就可?!?p> “嗯。”
“沒事兒了吧?沒事了我就先回去想想契書了?!?p> 提到契書,魏鏡叫住她
“對了,我準備在契書上多加兩則?!?p> “什么?”
“四、汝須時刻與岐王府侍衛(wèi)保持界限,不得逾越。
五、不可對岐王府任何男子有非分之想。”
聞昭一愣,而后憤然道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對他們有非分之想的?”
魏鏡只道
“若你沒有,此兩則加上也無妨,你何必這般生氣,除非你確實——”
聞昭打斷他
“我看你就是見不得我和人接觸!話說,你不會是在吃醋吧?”
魏鏡皺眉
“我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岐王府的男人你要不起!”
聞昭一怔,大受打擊。
算他狠!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還不稀罕!”
說完,挺胸抬頭,越過魏鏡,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魏鏡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
他不是這個意思……
第二天,王府女侍們傳開了,岐王妃太剽悍,進門兩日便敢將岐王拒之門外,害得岐王獨自睡書房。
東堂主室,祁姝和小蘭默默對視一眼,看向正對鏡試新衣的某人,兩人猶猶豫豫,最后小蘭推了一把祁姝。
祁姝上前,看著聞昭,小心翼翼
“王妃,時候不早了,王爺已等候您多時了?!?p> 聞昭慢悠悠地系上披袍
“若是他急便先去好了。”
祁姝欲哭無淚
“王妃,你們這是怎么了,這不才成親么?這么下去可不行,要是讓侯爺知道——”
“你好吵,小蘭,先帶她下去?!?p> 小蘭咬唇,低頭
“是!”
辰初二刻,聞昭終于收拾妥當,在一群人地注視下自若地來到馬車旁,魏鏡已等在那兒,見她出來,未置一詞,及至上馬車,魏鏡伸手欲扶她。
聞昭直接略過他,自己上了車。
魏鏡抿唇,放下手,跟著進入車內(nèi),卻見聞昭背對他趴在窗口,不愿多看他一眼。
魏鏡臉色一沉,在她對面坐下,沉聲命令
“出發(fā)!”
路上兩人誰也沒搭理誰,快到定國侯府時,魏鏡突然道
“昨天的事,抱歉?!?p> 聞昭仿若未聞。
魏鏡看著她的后腦勺,手指敲了敲凳面,忽而揚唇
“第四件事,不可隨意冷落我?!?p> 可聞昭依舊無動于衷,魏鏡抬手掩唇咳了咳,在心底嘆了口氣,起身朝聞昭的座位走去。
察覺到他的氣息,聞昭回頭,皺眉
“你想干什么?”
魏鏡坐在她旁邊,僵硬道
“道歉?!?p> 聞昭……
“誰要接受你的道歉,走開!”
“昨天,說那樣的話,對不起?!?p> “呵,我聞昭人丑命賤,擔不起?!?p> 魏鏡……
“我沒有那個意思。其實,你要是真的看上誰了,大不了我想辦法成全?!?p> 聞昭握拳,她要忍住,起身走到魏鏡剛才的位置,坐下。
魏鏡無力垂眸,猶豫片刻,輕聲說
“那些人都不屬于我,我沒有權(quán)利去作決定,或者說,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值得你去托付?!?p> 他們都是培養(yǎng)出來的死士。
聞昭看向他,反問
“他們難道不都是岐王府的侍從?”
說的冠冕堂皇,不就是瞧不起她么!
魏鏡搖頭
“具體的,我不能告訴你。聞昭,不是每一個人都像你一樣那么無拘無束的。”
聞昭冷笑
“呵,所以你就嫉妒我,讓我也變得和你一樣?”
魏鏡不解,又突然醒悟過來,低聲
“這些,我也沒有辦法。至于賭約,其實可以取消的,如果你想的話?!?p> 她好像做的有點過分了。不對,要是賭約取消了,她不是坐實了背信棄義的名聲么?
思此,聞昭別扭道
“算了,這次我就大人有大諒,不跟你計較。”
魏鏡笑笑
“那我們這是算和好了?”
“爺,到了?!?p> 聞昭走出去
“誰知道?!?p> 魏鏡跟著她,見她在下面等著自己,莞爾。
聞爹早就等在門外,見他們過來,準備行禮,魏鏡上前攔住他
“侯爺不可。”
聞侯頓住,作罷。
聞昭上前一把抱住聞爹胳膊,撒嬌
“爹啊,我回來了,有沒有想我們啊?”
聞爹笑笑,拍拍她的手,笑罵
“你這孩子,都成親了,咋還這么沒皮沒臉的,凈說胡話!”
對魏鏡道
“讓您見笑了?!?p> “無妨,這正是昭兒的動人之處。”
聞昭……
雞皮疙瘩掉一地,瞪了眼魏鏡,示意他不要隨地發(fā)作
“王爺抬愛了,我們先進去吧。”
……
內(nèi)院,聞昭跑到房間抱出陶盆
“慢慢,我來接你了?!?p> “王妃,你要把它帶回王府么?”
聞昭一頓
“祁姝,私下里聽你這么叫我怪別扭的,以后讓她們呼去,你們還是按老樣子喊我。”
聞昭取出慢慢放在地上,給它喂食
“可是,王爺說要守王府的規(guī)矩,”
“這里又不是王府,只有我們的時候,你可不準這么叫我?!?p> 祁姝……
“好吧,姑娘。”
“這還差不多,小蘭呢?”
“找王嫂去了?!?p> “哦,小蘭今天也算是回門了。”
祁姝一愣,笑笑,而后左右看看,突然湊近聞昭
“姑娘,成親的感覺怎么樣???”
聞昭睨她一眼,小樣,忍了幾天終于現(xiàn)形兒了吧。
“就那樣,不過是換地方睡覺而已?!?p> 祁姝……
“我說的就是你換地方睡覺的感覺怎么樣?!?p> 祁姝這個小色女。
聞昭一頓,考慮要不要將她和魏鏡的事告訴她和聞爹,想了想還是作罷。
記起昨天,聞昭神秘兮兮道
“祁姝,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p> 一聽有秘密,祁姝打起精神,蹲下湊近她。
魏鏡出現(xiàn)在她們身后時,見兩人蹲在地上,腦袋貼一塊兒,鬼鬼祟祟地說著什么,不由抿唇,抬步輕輕走近,卻聽
“這個秘密就是,其實,岐王他——”
可能是個斷袖。
“昭兒,你們在這兒干什么?”
忽然躥出的聲音把二人嚇了一跳,紛紛轉(zhuǎn)頭,祁姝慌張站起,心虛
“王,王爺。”
“你們在此處做甚?”
聞昭站起,眼神飄忽
“那個,祁姝,你去看看,是不是該到飯點了?怎么還不開飯吶,哎喲,我都快餓暈了?!?p> “遵命?!?p> 祁姝跑開,聞昭抱著慢慢,假笑
“你怎么過來了,我爹呢?”
魏鏡看著她不語,表情嚴肅,聞昭一凜。
不至于吧,她都還沒說出口。
正嘀咕著,卻見魏鏡突然靠近她
“剛剛,你不會是想將我們的事告訴她吧?”
聞昭一抖,否認
“沒有沒有,我們只是說一些姑娘家體己的話?!?p> 魏鏡冷哼一聲
“最好是這樣。”
……
膳后,聞昭在一旁昏昏欲睡,魏鏡和聞爹正小聲討論著什么。
“王爺,此事是昭兒的師父親歷的,他確實見那些流寇往京都方向逃來?!?p> “除此之外,可還有其他發(fā)現(xiàn)?”
聞爹略一思量
“對了,客兄說他們講外族話?!?p> 魏鏡垂眸,思索片刻
“此事您應和五弟說,畢竟是他接手此案?!?p> 聞爹點點頭
“我會的?!?p> 魏鏡問
“敢問昭兒的師父是——”
“客平。呵呵,客兄已歸隱多年,王爺未必知道。”
客平,魏鏡記下,又問
“客師父可還在京都?”
“昨日和昭兒師母剛離開,至于去哪兒,全憑他們興致?!?p> 魏鏡點頭
“王爺想見他們?”
魏鏡笑笑,端起茶盞又放下
“無妨,只是想了解一下昭兒的親人?!?p> 聞爹欣慰,看來他的昭兒有福了。
……
回到王府,魏鏡去書房忙活了,聞昭樂個自在,安置好慢慢,便讓祁姝小蘭過來嘮嗑玩耍。三人聊了一會兒,祁姝剝著橘子,遞給聞昭
“姑娘,你和王爺是不是又鬧別扭了?”
回來的時候,王爺臉色可算不上好啊。
聞昭塞了一瓣橘子入口,冰得牙齒打顫
“別管他!”
一個橘子下肚,聞昭擺手
“不吃了,我們來做游戲吧?!?p> “玩什么?”
小蘭含了半塊點心,說話含糊不清,聞昭遞了杯水給她,看看房間,覺著還挺大的,于是提議道
“要不我們玩藏模糊?”
祁姝和小蘭對視一眼,擺手
“還是不要吧,一會兒王爺該回來了?!?p> “膽小鬼,放心吧,指不定他又睡書房了,來吧來吧,反正現(xiàn)在也睡不著?!?p> 祁姝和小蘭猶豫一會兒,最后在聞昭迫視的目光下點頭同意,聞昭吹滅幾根蠟燭,只留一支照明,三人猜拳,聞昭輸了,蒙上眼睛去找她們,一時間,房內(nèi)驚叫連連,又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譚齊站在門口,猶豫片刻再次敲敲門,喚了一聲卻依舊未得到回應,嘆了口氣后推門走了進去。
魏鏡在書房等了一會兒,見譚齊還未過來,略作思量,決定還是親自去找聞昭。
及至東堂清瀾院,聽著房內(nèi)傳出的嬉鬧聲,魏鏡皺眉,見房門開著,走進,入眼便見著,聞昭正抱著譚齊,邊摸索邊口中念念有詞道
“這樣結(jié)實,定是祁姝吧?!?p> 而祁姝和小蘭已被眼前景象驚得目瞪口呆,連忙驚呼出聲。
又見魏鏡站在房門口,兩人嚇得皆是臉色一白,趕忙朝聞昭方向看過去,卻見其扯下面巾,正同譚齊大眼對小眼,而后一下彈跳開,十分震撼問
“怎么是你——”
轉(zhuǎn)眼,卻見魏鏡正倚了門框,饒有興趣地盯著他們,聞昭趕緊解釋道
“那個,你別誤會,我們只是在做游戲?!?p> 譚齊摸摸鼻子,轉(zhuǎn)身看向魏鏡,委屈道
“我也才剛進來?!?p> 聞昭趕緊點頭
“我們?nèi)齻€正玩藏模糊,他不知何時冒出來的?!?p> 譚齊……
“王妃,我敲了好久的門,您不開的?!?p> 聞昭尬笑
“呵呵,是么?可能我們聲音太大,沒聽著?!?p> 魏鏡抿唇不語,好一會兒才道
“你們先出去吧?!?p> 幾人面面相覷,向聞昭投去一個慰籍的眼神,小心翼翼離開了。
魏鏡帶上門,坐在桌旁,徑自為自己斟了一杯茶。
聞昭看著,暗暗為自己打氣。
她又沒做錯,怕什么。
挺挺腰桿,在魏鏡對面坐下
“你找我有事兒?”
魏鏡將杯子放回原位,淡然應
“這里,好像也是我的房間吧?”
“說的也是,那你是回來休息的?”
魏鏡嘆口氣
“契書,你不會忘了吧?”
“沒忘沒忘。”
她還當是什么事兒呢!
說著自腰間取出一張紙
“喏,我還以為你忘記了。”
魏鏡接過,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
‘約五則’:一、雙方須互相敬重,不得有侮辱其人格之行徑。二、協(xié)議期內(nèi),無需配合之事宜,雙方各自保持界限,互不干涉。三、確保我方安危,不得有過分親密之舉。四、協(xié)作期間內(nèi)非我方造成的損失我方無需賠償。五、協(xié)作結(jié)束后,兩人形同陌路,不可再有糾纏。
“如何?”
魏鏡收起紙張,起身
“走吧?!?p> “去哪?”
“簽字畫押?!?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