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眉畢竟是個偽小孩,聽了四嬸的那番話里有話,尤其聽到自家娘親的回答,和祖母的態(tài)度后,就更明白其中玄機。
心里突然憋屈的狠:前世自己就是個率真坦蕩的人,最不喜歡拐彎抹角語帶機鋒,與人打交道也懶得計較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
門一關(guān)過自己的日子,不投緣,連同樓同單元多年的鄰居,都只是個點之交。
這輩子怕是要陷入這沒完沒了的家長里短了。
聚族而居,血脈相依親情濃厚,但人多是非也多,七大姑八大姨、親戚里道之間會有數(shù)不清,且前仆后繼的雞毛蒜皮。
現(xiàn)這剛多個新嬸嬸,就讓她不得不跟著多長幾個心眼兒,那些話不傳也不多想確實沒啥,只怕說者有心聽者多意。
這世道對女子的束縛本來就多,名聲更是把雙刃劍,用名聲毀人甚至殺人都不稀奇。
想到這些姝眉忍不住在心里嘆口氣。
再次默念:即來之則安之,現(xiàn)代也不盡是天堂,把女子變成女漢子,古代女子干的接著干(養(yǎng)兒育女操持家務(wù)),古代男子干得的事(外出工作養(yǎng)家糊口)也得干,這更沒處說理去。
王氏見小女兒自前面回來,就一直一聲不吭打著蔫兒,知道今天這事讓這個小人兒心里存了過子,雖然疼惜她卻也沒有出言安慰。
身為女子將來畢定要嫁人,而最寶貴的嫁妝之一就是好名聲。
最該具備的能力就是會處理好家庭關(guān)系,早學(xué)比晚學(xué)好,晚學(xué)比不學(xué)強。
轉(zhuǎn)念又怕女兒鉆牛角尖,便用食指輕點了一下她的眉心:“小小年紀(jì)揪什么眉頭子?你大哥這幾天閑下來了些,找他教你吹笛子吧?閑悶時也是個樂子?!?p> 姝眉一聽這話臉當(dāng)下垮了:老娘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也不回話捂臉往王氏懷里倒。
王氏撲哧笑了:“世上的事要是用了心,很少有學(xué)不會的。也就是精與不精而已。不過學(xué)來消遣又有何難?何況我閨女那么聰明!”
姝眉往娘親懷里拱的動作頓了頓:對呀!前世郁悶了可以去kTv嚎歌泄壓,今生咱不能嚎但能吹??!
不計較娘親最后那句,自家女兒聰明論是真話還是調(diào)侃,虐虐學(xué)霸大哥也算給學(xué)渣出氣。
于是虐學(xué)霸計劃,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
姝眉是以學(xué)渣態(tài)度對大哥的,周霖卻以正宗妹控心態(tài)對妹妹的。
雖然被妹妹虐他千百遍他待妹妹如…還是好妹。
面對這樣暖心的大哥,姝眉的學(xué)渣心態(tài)再也維持不住。
于是差點拿出上輩子備戰(zhàn)高考的勁頭。
果然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姝眉終于能有模有樣地,比較順暢的吹一些簡單的曲子了。
這下得意了周霖,完虐了周霆,欣慰了王氏,醋心了三爺。
三爺:話說自己專業(yè)水平更高,雖然忙可也是有業(yè)余時間和沐休的,一樣可以教的么,閨女為啥就跳過自己退而求其次?
姐控周霽那更是:姐姐好!姐姐妙!姐姐呱呱叫!
喜得姝眉給他做了個超拉風(fēng)的書包,讓他在族學(xué)里相當(dāng)招搖了一陣。
基于孝心,還有點良心問題,初學(xué)者學(xué)習(xí)過程中,制造的噪音請自行腦補,總之前三進(jìn)院子里的人都做過受害者。
因此姝眉不僅在三房顯擺熱鬧一番,還去祖母那才彩衣娛親,順便將功補過,又得了好一番夸贊。
至于誰是真心誰是面子情心里有數(shù)就行。
…………
周家前院大書房里,楊毅隨手翻著一本書,等下學(xué)的周霆,兩人相約放學(xué)后出去跑馬。
忽聽從后院傳來一陣笛音。
一聽就是初學(xué)者,可曲帶輕快倒有幾分意趣。
想起周霆前天和他抱怨:他家妹子居然學(xué)會吹笛子了,這不就顯得只剩他這個當(dāng)哥的不會了?
雖似抱怨,語氣中滿是得瑟。
想起那個嬌俏可愛、笑靨如花的女孩,相比他外祖家那個整天一副西子捧心、傷春悲秋,讓他避之不及的表妹,一樣有妹差距咋就這么大呢?
于是看著周霆那個得瑟勁兒特別礙眼。
過招時,楊毅手下再不留情,讓打得非常盡興的周霆痛并快樂著。
周霆放學(xué)回來后和祖母、娘親打招呼,告之和楊毅之約。
一旁的姝眉其實挺納悶的:楊毅也算大家公子,據(jù)說也過了秀才試。怎么不繼續(xù)在他家所在的上都那么發(fā)達(dá)的地方求學(xué),卻跑到一個小縣城,在他外祖家一待一年多?聽那意思他外祖家可算不上高門。
當(dāng)初周霖和他同路回來時,得知因他大舅突喪,中年喪夫的外祖母,承受不住老年又喪子的打擊一病不起。
他祖父特意從上都請了醫(yī)者高手,并派他替母侍疾。
幸而名醫(yī)來得及時,他外祖母得以挽救回來。
他卻一直逗留在灤平縣城,似乎上都的楊家也沒催。
蹉跎學(xué)業(yè),常住外家,有點不符合大家子行事。
盡管姝眉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燒,但這些問題可不是一個姑娘家能問的。
可能老天也撐不住八卦火,等周霆走后,薛氏自動跳出來。
她家離縣城近,又是消息靈通的商戶,加上她娘特殊愛好包打聽,她的八卦資源尤其豐富。
只見她略帶神秘的:“和霆哥兒一起出去的,是不是縣城老陳家的外孫?可憐一個大家子,竟被丟到這窮鄉(xiāng)僻壤?!?p> 趙老太太雖然不喜她多口舌,可八卦之心人人有之,左右身邊也沒外人,就沒有出言阻止。
見婆母沒有表現(xiàn)不悅,三嫂看著也感興趣,甚至小侄女都有點眼巴巴的看著她,這被眾矚目的感覺很是酸爽,于是薛氏眉飛色舞地,差點扒了楊毅的祖宗八代。
楊毅祖上也是軍功起家,曾做到定安侯,傳至他曾祖父己降等到定安伯,好在他祖父打仗還算有一套,總算維持了些祖上風(fēng)光。
可惜定安伯三個兒子都在從軍上沒天賦。
老大守城之能,老三有些有勇無謀。
而楊毅的親爹楊仲文,作為不上不下的次子,干脆都沒從武。
可嘆他從文也沒啥天賦,卻自命不凡,整天酸文假醋。
嘴上不說,心里竟還瞧不起武將粗魯。
心心念念找個書香門第的才女,將來好紅袖添香。
悲催的是他爹定安伯偏偏給他訂了個武將家的閨女。
起因也是俗套的報恩。
楊毅他外祖是他祖父部下,在戰(zhàn)場拼死救下定安伯,自己落下殘疾。
原是一門虎將,卻因殘只好解甲回鄉(xiāng)。
楊毅祖父感念他舍命相救之恩,又痛惜愧疚他因此失了大好前程。
知他家中并不太顯赫,回鄉(xiāng)勢必勢弱。
知他有一女,就非得做成親家,一為報恩,二為回護。
如此一來,楊毅老爹中槍。
楊仲文鬧是不敢鬧,可心里窩火得很,渣做法就是冷待妻子。
除了新婚期僥幸懷上楊毅,楊毅娘陳氏就沒再有孕過。
楊仲文卻愛妾紅顏一個接一個。
可惜只種不收,千頃地里始終楊毅這一棵獨苗。
按理楊毅應(yīng)該很金貴,可惜他爹腦回路和別人不一樣,一直當(dāng)這兒子可有可無。
好在定安伯最喜這個孫子,曾言孫子輩里,楊毅最酷似祖上之風(fēng)。
至于楊毅為啥常住外祖家,聽說可能是因為妻妾之爭。
薛氏八得起勁。
姝眉邊聽邊暗想:原來楊毅還是這么悲催的娃!怪不得他氣質(zhì)眼神都不同于普通少年,原來那是經(jīng)過殘酷宅斗洗練滴。
聽了薛氏的八卦,不止姝眉有些同情楊毅,上了年紀(jì)更添慈悲心腸的趙老太太,更是唏噓感慨。
于是她讓姝眉出去吩咐杏黃:去后院馬房告訴霆哥兒,就說老太太說的,等他們跑完馬,讓楊毅先別急著回,留他吃個晚飯,再走。
姝眉答應(yīng)著出去,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沒看到杏黃。
尋思許是去三房找麥香了。
誰知一路尋過去連麥香也沒看見。
看看天色估計二哥他們也回來了,怕誤事,只好自己去后院找人帶話了。
后院也很安靜,沒見到什么人。
剛轉(zhuǎn)到馬房不遠(yuǎn)處,就看見楊毅正在里面熟練地刷馬,僅看身著勁裝的背影,這絕不像個單薄的少年。
雖然有過一面之緣,二人并未說過話,且那記憶又讓姝眉尚存尷尬,立即閃人才是首選。
沒等姝眉行動,警覺度很高的楊毅眼神就掃了過來。
四目相碰,姝眉居然有點想躲開,這人眼神太犀利了!
本來姝眉的成人魂,讓她對那些那怕比她大的少年少女,都時不時會產(chǎn)生些怪阿姨之感,可對只見過兩次的楊毅卻絕無此感。
看是姝眉,楊毅眼神瞬間恢復(fù)平和,卻沒出聲。
姝眉遠(yuǎn)遠(yuǎn)福了福,再次想離開。
這時面癱少言的楊毅突然開口:“眉眉!是找你二哥么?他去送馬鞍了,一會兒就回?!?p> 姝眉有些吃驚的抬眼看向他,驚訝于他會主動搭話,更吃驚于他對她的稱呼。
這是什么情況?誰給他直呼自己小名的特權(quán)?!
少年!你這是犯規(guī)了!懂不懂?!
姝眉瞪著楊毅,一時竟不知回什么好。
小姑娘毛嘟嘟的眼睛,這時睜得大大的,原本稍稍嘟著的小嘴,也微微張開。
楊毅心情莫名的一爽,也不再說話,微瞇眼回看她。
這就尷尬了。
姝眉心中的小人兒直想撓人。
虧得剛才還同情他,誰說楊毅是顆小白菜?這整個一大尾巴狼!
阿彌陀佛!周霆這次終于成功的英雄救妹。
從里間轉(zhuǎn)出來的他,有些吃驚的問:“眉眉!你怎么在這兒?”
姝眉趕緊說:“祖母讓我來給你傳話,本來是找杏黃來說的,可我都找遍了也沒看見她,還有麥香都不知跑哪里去了?!?p> 周霆略帶嫌棄的說:“你也不用找她們了,后街來了個貨郎,她們都跑那兒去了,也不知道那些貨有啥稀罕的?!?p> 又問:“祖母有什么吩咐?”
姝眉看了眼一旁的楊毅:“祖母說讓楊大哥先別急著回去,吃完晚飯再走。”
沒等楊毅回答,周霆上去攬住他的肩,大包大攬:“好啊!沒問題!”
楊毅卻等姝眉看向他時,才一拱手,
開口道:“代我謝過老夫人!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話已帶到,姝眉再次微福后轉(zhuǎn)身告辭。
身后的楊毅似乎不經(jīng)意的又盯了一眼她的背影,
小姑娘步子輕緩,開始抽條的身上,淡紫色的裙衫在晚風(fēng)里衣袂飄飄,似乎不同于那個嫩黃春衫,跳跳而來的小人兒了。
回到祖母院子,王氏悄悄問她怎么去了這么久。
姝眉才把那兩個丫頭出去買針頭線腦的事說了。
一邊的薛氏耳朵尖,趕緊插嘴:“要我說,這兩丫頭也該教訓(xùn)下了。哪有下人不和主人家說一聲,就隨便出去的?”
趙老太太沒接她這話,而是轉(zhuǎn)向王氏:“這段時間你多留留心,也該添置幾個丫頭了,杏黃她倆的婚事都定了,這些天我讓她們抓空做嫁衣,有些忙不過來也是有的?!?p> 王氏忙恭敬站起來答是。
薛氏也有些訕訕的跟著站起來垂手聽著。
杏黃訂的是外面的老實殷實莊戶人家。
老太太賞了她身契和嫁妝,過了年就出門子。
麥香不舍得離開周家,訂了周老太爺身邊的周來。
她偷偷和王氏說,夫人要是看得上她,將來她就給四小姐當(dāng)陪房。
王氏倒是很喜歡她這份忠心和坦誠,心里暗暗籌劃。
今老太太說起添置丫頭,不僅因這兩個丫頭的事,里面也有薛氏的事。
一大家子在一起妯娌間難免有攀比。
論家世薛氏比不得王氏,論嫁妝王氏出嫁那天的嫁妝,被人津津樂道那么久,薛氏也不可能沒耳聞。
雖然她嫁過來后,看王氏溫柔謙和,穿衣打扮也很低調(diào),可是骨子里那種大家氣韻,讓她拍馬不及,心里難免酸氣。
尤其薛氏看王氏有使喚丫頭,她沒卻有,更是覺得這事老太太太偏心,是瞧她不起。
偶爾就給王氏甚至老太太酸話聽。
老太太雖看不上她小家子氣,但也知道家事的平衡之道,所以才提起添置丫頭。
不久王氏托她老弟王勇之把這事辦妥。
按老太太的吩咐一氣買了5個丫頭,都是10-15歲不等。
先讓老太太挑兩個,一個放自己身邊,一個給薛氏,還有一個給了姝眉。
老太太那兩個取名:平兒,安兒。
王氏這個順勢叫和兒。
按說薛氏該順著叫樂兒,只是她不知沒在意還是什么別的,倒是起名寶瓶。
姝眉干脆給自己這個丫頭起了可樂,也算紀(jì)念上一世。
剛鬧鬧哄哄添置調(diào)教完丫頭,薛氏就傳出身孕。
老太爺老太太自是歡喜非常。
周紀(jì)冬更是得意得一蹦三尺:爺也要有兒子了!等長大讓他練好功夫,把他二堂兄周霆揍趴下!
聽人學(xué)四叔這話時,姝眉一口茶噴出去,咳的臉紅脖子粗。
被王氏一邊為她拍背,一邊好生嗔怪。
好不容易消停,姝眉又忍不住捧著肚子,笑倒在娘親懷里。
機靈黏姐的霽哥兒馬上悟到,姐姐這笑里有機關(guān),忙拉著姐姐問緣由。
姝眉因四叔的話,想起前世一個笑話:
世上的笨鳥有三種,一種是先飛的,一種是嫌累不飛的,那第三種呢?
回答說:這種最討厭,自己飛不起來,就在窩里下個蛋,孵出來要下一代使勁飛。
顯然,她四叔就是第三種。
等她禁不住弟弟纏磨,講了這個笑話后,一家人全都笑倒。
笑夠后,王氏叮囑孩子們不許和別人說這個笑話,有大不敬之嫌。
幾個孩子都齊齊應(yīng)了。
這邊三房笑笑鬧鬧,四房也沒消停。
薛氏這兒母憑子貴,一會兒想酸了,一會兒想辣了,一會兒又嫌寶瓶年紀(jì)小伺候不好了。
開始周紀(jì)冬還小意伺候會子,時間一長次數(shù)一多,那爺脾氣也上來了。
于是豬八戒摔耙子還就不伺猴(候)了!
薛氏又嚶嚶嚶,完事也不知給他上了什么藥,四爺在媳婦這毛順了,改跑老太太那兒打饑荒。
磨著老太太給四房又雇了個婆子,才暫時消停。
真是什么鍋就配什么蓋,那個動不動就作妖的四爺,居然被薛氏這么短時間就一舉拿下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