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覺得怎么才算有誠意?”陳林問道。
許靜面容哀傷地說著,“畢竟是一條人命,肯定不是幾十萬能解決的小事?!?p> 陳林聽著沒有接話,這個事情不是他能談的,“看你們十幾個人,有老有少,雖然現(xiàn)在是夏天,但也是夏末了,夜晚風(fēng)大,我送你們回住的地方吧?!?p> 沒想到,一天之內(nèi),老許的親戚幾乎都來了,許家兄弟姐妹,秦家的兩個姐姐,甚至連兩個還在上小學(xué)的孫子都來了。眾人隔著一段距離商量著,時不時地朝陳林這邊看看,最終開始收拾東西朝他走來。
“我們都還沒吃飯,你得先帶我們把飯吃了?!痹S凌風(fēng)說。
陳林帶著他們?nèi)ゾ喙さ夭贿h(yuǎn)的夜宵排擋吃飯,熱氣騰騰的蹄花湯、雞湯飯是對工地上加班的農(nóng)民工最好的撫慰。
許靜看著油漬烏黑的桌子,“就吃這個?”
陳林淡淡回到,“這個點也沒啥吃的了,隨便吃點吧。”
“老板,把你們這兒吃的多給我們上點,這么多人呢”秦鳳還未坐下就開始招呼著。十幾個人分坐了三四張桌子,埋頭吃起來。陳林在店門口站著等他們。
夜宵店老板是認(rèn)識陳林的,也聽說了上午工地上發(fā)生的事,上前給陳林發(fā)了支煙,“出事的是那個從不在這兒吃飯的老許吧?每次別人請他吃都不吃,這是他的家人?”
看著一眾大快朵頤的人,陳林五味雜陳,“他哪舍得花這個錢,除了吃工地的大鍋飯,還有自己帶的花生,我就沒見他在外面買過東西吃。想給他開個葷,我都得自己打包帶回去讓他陪我喝酒,他才吃點?!?p> 不一會兒裝蹄花湯的大鐵鍋就見了底,陳林突然想起自己一天就吃了早飯,也沒覺著餓,今天工地的大鍋飯也難得的剩下了大半。
把這些人安排到賓館住下已是凌晨四點,宵夜攤陸陸續(xù)續(xù)地撤離,賣包子的早餐店嘩啦啦地升起了卷簾門,環(huán)衛(wèi)工人開始清掃夜晚留下的狼藉。
陳林買了兩瓶啤酒,又回到了工地。坐在上午老許掉落的地方,血跡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看不出任何痕跡。陳林點了支煙放地上,又把兩瓶酒打開,放了一瓶在煙旁邊,自己拿一瓶自顧自地喝起來。
“我是說哪里不對,今晚還沒和你喝酒呢”
“你老說工棚的搖頭扇太老舊,吹不到你的床,現(xiàn)在殯儀館的溫度夠涼快了吧”
“我常叫你老爹,你卻說我沒你兒子優(yōu)秀,你看現(xiàn)在陪你喝酒的還不是我”
……
只一瓶啤酒,陳林卻像是喝醉了。東方翻起魚肚白,黑夜?jié)u漸散去,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很是清冷,打在陳林瘦削的臉頰上,兩行淚痕清晰可見。
陳林離家后一直在社會上鬼混,白天夜晚都在網(wǎng)吧,小偷小摸的事沒少做。
想起和老許初見的那個夜晚,二十來歲的陳林染了一頭黃毛,久未進(jìn)賬的他打起了工地建材的主意,趁著夜深偷偷溜進(jìn)工地偷鋼筋,卻被看守建材的老許抓個正著。扭打中,老許看到他的竟停了下來。
“小伙子,看你比我兒子還小,是遇到難處了吧。犯法的事可做不得,你要不要來工地干活,我給你介紹?!边@是老許對陳林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在社會闖蕩多年來,第一次有人說給陳林介紹工作。
從那以后,陳林就跟著老許,老許手把手教他手藝,有好的活計老許都會帶上他,大家都看得出來,老許是把陳林當(dāng)兒子看的。
后來,陳林問過老許,“別人看到我都避之不及,你為什么要給我介紹工作,你不怕引狼入室,給你招來麻煩?”
老許笑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說:“你的眼睛不像壞人,我畢竟比你大了三十歲,這點眼力見兒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