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大好大的太陽!萬道霞光,從那紅通通的遮掩著半個天堂的球體中噴射出來,輝映著奇麗無比的電磁般的光彩,颼颼地直射入我的眼眸,在我心中晃動著,交織著,燃燒著……
太——陽——!我一陣眩暈,張開雙臂,忘情地?fù)湎蚰切哪裢奶枴业男姆繚M溢著柔情,我的腳下跳動著青春的舞步,飄逸著云,飄蕩著霧……
我跑啊跑啊,可總挨近不了太陽,腳下似被什么東西圈定了距離,總邁不開大步……我急得涌出了淚水,卻只能眼睜睜地著著那個紅色的球體在我前方滾動,滾動,越滾越遠(yuǎn),最終終于消失在深不可測的黑洞之中……
“啊——”我撕扯著自己的長發(fā),歇斯底里地哭叫著……世界,一片死寂的沉靜和虛空,只有周圍黑兀兀的山谷,在久久地回蕩著那悲泣的叫聲……
“丹丹……丹丹……”黑暗中,一聲聲熟悉的呼喚,顯得那樣的熱切而深沉,如一顆突然閃現(xiàn)的星星,為我灑下一幕光明,給我以希望和力量……“丹丹,是我!”一雙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我纖柔的小手,我隨即感到一股男性的濃重的氣息撲面而來,溫暖著我的全身……
“張老師,我……”我百感交集,一陣酥軟,躺到了他的懷里……
“丹丹,別難過。我們就站在太陽升起的地方。雖然現(xiàn)在為黑暗所籠罩,但太陽,終將更為燦爛地升起!……丹丹,讓我們一起迎接他吧,用我們熱烈的愛,去迎接他,擁抱他!”……
我又看到了太陽,他在我們的擁抱中升起,色彩更為瑰麗,光芒更為璀璨……我幸福地呻吟著,任太陽的滾燙的唇,任太陽的神奇的手,在我清純的臉上撫過,在我玉潔冰清的身上滑過,滑向那生命的至美的源泉……
“夏丹——”一聲飽含深情的呼喚,仿佛從幽深的心湖中升騰而起……張力,是張力叫我!我一個顫抖……
天,剛蒙蒙亮。原來……怎么會做這樣的夢呢?真羞人!我不由得用被單捂住自己發(fā)燙的臉……
太陽……張老師……張力……黑洞……
我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想再小睡一會兒,可腦袋卻異常的清醒。干脆早早地起了床,看書,還不到6點。
早飯后,我本想上圖書館的,猛覺心里格登一下,倒霉,“老朋友”又來了,趕緊躲開衛(wèi)生間。墻上掛著的鏡子里,映著一張羞紅的臉。想想昨夜做的夢,我總覺得有些怪異——咋這么巧呢?
又得差不多一周不舒服了,說不定還得受點腹痛的罪,每個月都是如此。做女孩子,有時真煩!我只好呆在宿舍里看書。
“夏丹,昨晚和張力拍拖去啊?那么晚才回來的?!卑⒘嵴壑偶?,笑著問我。
“拍什么拖啊,我們不過是隨便走走,隨便聊一些事情。你也認(rèn)為我和他啊?”我放下手中的書。
“我看張力對你蠻好蠻體貼的,人也很不錯,你們兩個又是同一個市的,有共同語言,門當(dāng)戶對,應(yīng)該有機會走在一起。是不是?
“感情要隨緣的,有時誰也說不清楚。怎么,你又寫情書了?”
“還寫給誰呀,這只不過是家書。差不多有一個月沒給爸媽寫信了,想想真是……唉,難為天下父母心!昨天收到我媽的信,她擔(dān)心得在信里一再問我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怎么沒有一點消息給家里……”
“你爸媽還年輕,畢業(yè)后好好待他們就是了。阿玲,這段時間沒事了吧?”
“沒事,把它當(dāng)作一聲夢,也就過去了。……聽說,輔導(dǎo)員最近又追上了何柳,還是劉云當(dāng)?shù)摹姛襞荨!?p> “你怎么知道的?”
“你回家那幾天,就有人在湖邊看見了他們,于是傳來傳去,我們這兩個班的不少女生都知道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p> “對他那種人來說,大概不會是假的!”
中午,張偉文老師忽然急急地到學(xué)校來找我,說是他有個朋友創(chuàng)辦了一家影視廣告公司,昨天開業(yè),準(zhǔn)備利用星期天大作宣傳,請了市里的某位大領(lǐng)導(dǎo)參加典禮和剪彩,要我在師大找?guī)孜恍r裝表演隊的女生,和我共10人去當(dāng)禮儀小姐,時間是一個上午包午餐,除了發(fā)紀(jì)念品,每位禮儀小姐還可獲得100元的報酬,并說了其他具體事宜。
我想了一會,就滿口答應(yīng)了。這類活動我參加過幾次,對其中的流程和一些禮節(jié)性的東西都比較熟悉,雖然恰好碰上“倒霉”的時候,但明天多注意一些,一個上午應(yīng)該不會出現(xiàn)什么難堪的問題。
下午,我便拉上身高一米六有余的美人兒阿玲,告訴了她這件事,邀她一起參加,然后兩人便去找校時裝表演隊的女生。人數(shù)物色齊后,我們約好明天上午8點集合,等他們公司的車來接我們。
“……救火啦……救火啦……”朦朧中,有人在大聲吶喊,聲音嘈雜,我打了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這才聽清原來是什么地方著火了。我三下并作兩下地穿上短袖衫,套上長褲,跳下床來,把她們從酣睡中叫醒,然后提起兩只桶,急急地跑下樓去。
“倉庫樓著火了,快——”
“快救火啊——倉庫樓起火了——”
同學(xué)們紛紛吶喊著,提著大桶小桶如潮般地涌向倉庫樓。倉庫樓與我們這棟女生樓隔著一塊草坪和一個男生宿舍區(qū),距湖邊約四五十米,是校實業(yè)發(fā)展公司的倉庫,只有兩層,平時住有幾個外省來的打工青年。
我們來到倉庫樓前,隨即感到一股炙人的熱浪撲面而來,只見濃煙滾滾,火勢猖獗,二樓的窗玻璃,還有周圍的樹上端全都燒起來了,險情危及著相距不足二十米的男生宿舍區(qū)。先到的老師和同學(xué)們正緊張地奔跑著滅火,有的抱著大水管,更多的人接連不斷地往湖里提水。
我以最快的速度加入到提水的行列中,把兩只桶扔給站在湖邊用力舀水的男同學(xué),然后接過來便往倉庫里跑。心嘭嘭地快速地跳著,雖然只是兩大半桶,卻已壓得兩臂發(fā)麻,兩腿沉重……怎么這樣倒霉啊,偏偏是這個時候!我近乎悲哀地在腦中閃過這樣一句話,便什么也不想了。
“消防,防水車怎么還沒來啊?……”
“快!快往這邊潑……”
“男生樓邊的樹著火了,快上樓往下倒水??!”
各種各樣的吶喊聲震蕩著耳膜,一次又一次地揪緊著我的心。
不知是第幾輪了,迎面碰到張力,他提著兩只比我還大的桶,幾乎是奔跑著。見到我,他聲音嘶啞地喊著:“夏丹,你要小心??!”一瞬間,我心里一酸,眼眶里涌出了淚水。我顧不上去擦,盡快地往湖邊趕……
……下腹部在劇痛,腿在顫抖……我想說什么,我發(fā)不出聲來……那是沖天的火光嗎……血紅血紅的,世界在我的眼簾旋轉(zhuǎn),旋轉(zhuǎn)……水濺到了我身上……“夏丹——”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叫……張……力……我又看見了太陽……墜入黑洞中……
醒來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躺在了校醫(yī)院的病房里,右手打著吊針……許多同學(xué)都來看我,還有李老師、劉燕處長,他們都在大火被消防——據(jù)說消防車開到了市師范學(xué)校才發(fā)覺聽錯了地點——和師生們共同撲滅后急匆匆地趕來,圍在我的床邊??粗麄冾^發(fā)散亂,滿臉倦容,聽著他們關(guān)切的話語,一股暖流不禁在我心里奔涌而起……
時間已近凌晨2點,劉燕處長又安慰了我一番,便回去休息了。隨后,李老師和其他同學(xué)也都陸陸續(xù)續(xù)地走了。而張力,則堅持著一定要和值班的校醫(yī)阿姨一起伴我度過這個既難熬又難忘的夜晚,我拗不過,也只好由他了。
……“夏丹,我?guī)闳ヒ粋€地方好不好?那里很清靜的?!睆埩Υ┲\動服,一身輕松的樣子,認(rèn)真地看著我的眼睛。
“好啊。可哪里是清靜的地方呢?”我只覺得很累很累,渾身又燒火燎的,熱得口干舌燥,我真的……有點迷惘!
“我牽著你的手,你閉上眼睛跟我走就是了。”
“還要這么神秘的?”
“那可是個絕妙的好去處,等一會你就知道了?!?p> “好吧!”我只好閉上眼睛。緊接著,一股神奇的電波倏地?fù)舻轿业氖种干希刂},迅速地傳進心房,傳遍我的全身,使我一陣眩暈和迷亂!那是張力牽過來的手嗎?
腳下輕飄飄的,耳邊有風(fēng)清涼地吹過,發(fā)出細(xì)切的沙沙的響聲。我懷疑夏天已經(jīng)過去了,而我們正走在兩邊長滿高高的樹木的幽幽曲徑里,沐著清遠(yuǎn)的秋歌……
我漸漸地心迷神醉起來……
不一會,只聽張力說:“到了。”我不由得在心里打了一個顫,慢慢地睜開眼睛——??!這里竟有如此幽靜美妙的圖景!
——濃霧般的瀑布,在梯田一樣高低相同的山腹間流動著,濺起一縷縷的輕煙,彌漫在空氣中,猶如早春一支支歡快的小曲,愉悅著我周身的每一處神經(jīng);色彩繽紛的說不出名的花兒隨意地盛開著,一朵朵凝著水珠,在瀑布旁、綠樹下,與充滿無限生機的芳草綠葉交相輝映,散發(fā)著草氣的清香,好像在喃喃細(xì)語,細(xì)訴那恬淡青春的美麗;樹好多啊,全是未曾見過的,或粗壯,或蒼翠,一棵棵葉繁枝茂地生長著,在瀑布兩旁,由上而下,組成了重重疊疊的綠的松濤,風(fēng)吹過,濤聲陣陣,攝人心魄;最使我心凝神往的是那間尖頂?shù)男∧疚?,它倚樹臨水,襯著繁花,在朦朧的水霧中若隱若現(xiàn),宛若構(gòu)筑在仙境中一般……
我凝望著這一切,只覺自己的身心漸漸地融入其中……
“夏丹,怎么樣?這小木屋,是我自己親手建造的。這所有的一切,都只屬于咱兩個人……”張力走到我面前,柔聲地說。
“真的嗎?”我又迷失在他的眼光里,那眼里滿是溢出的柔情。我臉頰發(fā)燙,嬌羞地慢慢閉上了眼睛……
世界,突然變得死一般的寂靜,好久好久,聽不到任何的聲音。我心里一跳,驚異地想睜開眼來,卻怎么睜也睜不開,“張力——”
“夏——丹——”張力那飽含深情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轉(zhuǎn)瞬便消逝在無邊的空寂之中。
“張力……”我歇斯底里地哭叫著,狠命地撕扯著自己的長發(fā)……
我從夢中醒來,只見天已微亮,而昏黃的燈光依然照著,自己也依舊躺在病床上,眼角浸潤著淚滴。張力呢?張力正斜倚在靠近門口的長椅上,呼呼地睡著,散亂的發(fā)頭貼在額前,面容顯得極度的疲憊,仿佛經(jīng)歷了大半個世紀(jì)的滄桑。我定定地凝視著他,在晶瑩的淚光中,只覺自己生命中的某一部分已漸漸地和他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