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不許動!”一聲大喊將許愿從天堂的階梯上拉了回來。
他鼻子一酸,哽咽著道:“警察叔叔,你怎么才來啊?”
正糾纏的三人不約而同地回過頭。
只見,一個掛著見習(xí)警員肩章的年輕警察正手按已經(jīng)解扣的槍套,滿臉緊張地站在巷口。等他看清三人的相貌,頓時傻了。
這什么情況?接警的通報里,不是說一個女孩被一個匪徒搶劫嗎?怎么變成一個男孩被一個匪徒和一個變態(tài)劫持了?難道是報案人太緊張看錯了?嗯!一定是這樣的!哼!現(xiàn)在的罪犯太狡猾了,竟然還懂男扮女裝,迷惑別人。幸虧我名偵探柯楠英明神武,要不然一定會上當(dāng)。
名偵探有了自己的判斷,馬上向疤臉大漢和異裝大佬指了指道:“你們兩個不許動,快把人質(zhì)放了!”
許愿三人一愣。人質(zhì)?誰?什么鬼?
異裝大佬還不自覺。在許愿逃出生天似的目光中,他放開許愿的手,扭著腰肢,一步三搖地走向警察小哥,邊扭邊笑邊嗲道:“警察叔叔~,你可算是來了。那個壞人要非禮人家,快把他抓起來!”說著,用蘭花指指了指疤臉大漢。
小警察瞬間就感受到了許愿曾經(jīng)的崩潰。他歇斯底里地大喊:“別過來!你這個死變態(tài)!”邊喊邊掏出了槍,顫抖著指向了異裝大佬。
還半轉(zhuǎn)身指證犯罪嫌疑人的異裝大佬立刻像玩木頭人游戲一樣歪扭著身子定在了那里。片刻后,他慢慢轉(zhuǎn)過身子,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小警察。
小警察再次直面了堪稱人間極品的容顏,更加崩潰。他的音調(diào)馬上竄到了新的高度,以幾近破音的聲音高喊道:“死變態(tài)!轉(zhuǎn)過臉去!轉(zhuǎn)過臉去!”
終于,在被人如此三番五次地羞辱后,異裝大佬爆發(fā)了。
“我要投訴你!”他一激動,又忘記捏嗓子,恢復(fù)了粗獷豪邁的聲音,“你竟敢污辱我!死變態(tài)?你全家才是死變態(tài)!你竟然還敢用槍指著我!我是受害人,受害人!”
“受害人?”小警察一愣。但他的眼神一接觸異裝大佬因為憤怒而更加怪力亂神的面孔,理智的線還沒接上又?jǐn)嗔?。他繼續(xù)撕裂喉嚨般地叫喊道:“我不相信!你這個死……罪犯不要想騙我!”估計是實在害怕異裝大佬過分猙獰的臉,他終于還是把“變態(tài)”兩個字吃掉了。
異裝大佬聽警察沒有再罵他變態(tài),也不愿去刺激這個沒見過世面的菜鳥。畢竟,人家手里還拿著槍不是?他平復(fù)下心中的情緒,盡量緩和自己怒目金剛般的表情,也不再捏著嗓子道:“我真是受害人。不信?你問他們。”說完,大拇指很社會地向后指了指。
許愿正出戲在異裝大佬與豪邁男聲的違和感中,他甚至有點懷念公鴨嗓。此時,一聽異裝大佬的話,忙和疤臉大漢一起作乖寶狀,點頭不已。
哪知已經(jīng)崩潰到稀碎的小警察對他們完全視而不見。他的眼中只有異裝大佬!
他搖著頭大叫道:“我不相信!他們一定是被你脅迫的無辜群眾!你才是真正的罪犯!”
看著近似顛狂的警察小哥,許愿三人目瞪口呆。異裝大佬更是難得反省了一下:是不是自己真的太過刺激了?
警察小哥發(fā)泄過后,巷子里暫時冷場了。事情經(jīng)過一劫匪一受害人一報案人到一劫匪一變態(tài)劫匪一人質(zhì)再到一真正罪犯兩被脅迫無辜群眾的神“轉(zhuǎn)折”,已經(jīng)陷入了詭異的僵局中。
打破這個僵局的卻是疤臉大漢。出于對警察這個天敵的警惕,他首先回過神來。他默默地挪到了許愿的身后,突然一把就箍住許愿的脖子,又在懷里掏摸了幾下,抽出一把尺來長的匕首擱在許愿的脖子上。
事出突然,場中另外三個人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那小警察雖然出于本能將槍口移向了疤臉大漢,但還傻乎乎地問他“干什么”。
異裝大佬愣怔了一會兒,才尖叫一聲,“咯噠咯噠”腳踩恨天高,扭著水蛇腰,退到了小警察的旁邊。
小警察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一步。這時他終于也醒過神來,但還是半信半疑地向異裝大佬問道:“你真是受害人?”
異裝大佬翻了個“嬌媚”的白眼,輕撫著胸道:“當(dāng)然是真的。都跟你說了,你還不信?”
小警察強忍住又要暴走的沖動,指著許愿兩人問道:“他們呢?”
異裝大佬將白眼珠子翻上了天靈蓋:“還用問,當(dāng)然是壞人和好人了?!?p> 在疤臉大漢亮刀子前,“好人”許愿還沒有真正認(rèn)識到了疤臉大漢他這職業(yè)的兇險——對普通人既兇殘又危險。當(dāng)疤臉大漢用跟他大腿粗的手臂給他來了個單臂鎖喉時,他只感覺到呼吸不暢。他非但沒有驚慌,反而找到了平時練習(xí)異能時屏氣的感覺。頓時,他心中一亮:“我是普通人嗎?我不是普通人??!我是有異能的!異能哎!這種小……毛賊,雖然又高又壯、力量也大……但我這樣的異能者一定能想到辦法對付他?!彼憵舛干?,更加鎮(zhèn)定。
但還沒等他想出使用他那“屏氣半小時,移動五公分”異能的辦法,一把冰冷鋒利的匕首貼上了他頸側(cè)的大動脈上。一股滲骨的寒意讓他徹底清醒了。
好咧!現(xiàn)在可以不用去想如何用這廢柴異能克敵制勝的世紀(jì)難題了!這異能?能擋刀子?被刀子割了喉能復(fù)原?你他媽的又不是什么鋼力士、死侍?去他的異能,先好好體驗一把當(dāng)人質(zhì)的感覺吧!
警察是徹底搞清楚眼前三人各自的身份,但許愿也算徹底落入疤臉大漢的手中。他也不敢開槍,只好高喊道:“不要沖動,有話好好說。”
疤臉大漢對小警察的話充耳不聞,站在許愿背后壓著噪子叫道:“小兄弟!”這一聲陰森瘆人,許愿都腦補出接下來的場景:那張刀疤臉殺氣側(cè)漏地說了聲“對不起,我是劫匪”,然后用刀子割斷了他的脖子。許愿被自己的想象嚇得夠嗆,但他既沒有能力也沒有時間去做些什么。因為,疤臉大漢馬上繼續(xù)用讓許愿戰(zhàn)栗的聲音說道:“你到底能不能為我作證我只是搶劫?”
嗯?老大,現(xiàn)在是關(guān)心這些的時候嗎?如果只是擔(dān)心這個問題,你有必要架把刀子在我脖子上嗎?有必要用這么瘆人的口氣說話嗎?你都脅持我這個人質(zhì)了,能不能也像個正經(jīng)的劫匪一樣想想怎么脫身、怎么和警察談判?況且,你究竟知不知道,搶劫是重罪啊!猥褻那位異裝大佬,先不說警察還要調(diào)查,就算調(diào)查也都還不知道能不能立案呢!你至于嗎?
他只顧腹誹,一時倒忘記答話了。
疤臉大漢沒聽到許愿回答,只好自顧自地道:“小兄弟,實話跟你說,牢飯我是吃慣了的。但想我疤子,十幾歲就出來闖蕩江湖,因為大事小情進(jìn)去也不知道多少回了。可從來沒有因為這種丟人的事進(jìn)去過??!你可不知道,里面的兄弟最瞧不上這種只知道欺負(fù)女人的犯人了。要是他們知道我是因為這種罪名進(jìn)去的,我丟不丟人???”說到這里,疤臉大漢疤子語氣里的陰森已經(jīng)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感人的誠懇。
他繼續(xù)掏心掏肺地道:“何況,是這么個貨。里面也有口味重的?。∫亲屗麄冋`會了我的品味,粘上我怎么辦?我還洗不洗澡了?晚上還能好好睡覺嗎?”他的語氣里多了幾絲惶恐。
“還有,現(xiàn)在的網(wǎng)絡(luò)這么可怕,那些標(biāo)題黨一定會取個亂七八糟的題目?!衬蟹嵌Y某異裝男被抓’?‘某劫匪不愛紅裝愛異裝’?”他腦補著網(wǎng)絡(luò)新聞題目,都帶上些許哭腔了,“要是被人肉了,這讓我怎么活?。课依掀艜趺纯次?非得跟我離婚不可!你可不知道,我們這種道上混的,找個好女人是多不容易!還有,我女兒怎么辦?她在同學(xué)面前怎么抬起頭來?長大了,男朋友怎么看她?她未來公婆一定會虐待她的!我手下的兄弟怎么辦?他們還會跟我這樣的大哥嗎?以后,我們還能一起泡澡堂子嗎?我三舅媽家的小侄會不會影響他的相親?……”
疤子好漢只顧自己碎碎念,絲毫不覺,許愿在他鐵臂的鎖技下已經(jīng)開始翻白眼。
許愿無力地拍打著疤子的手,從喉嚨擠出來些許微弱如蚊蚋般心聲音也完全淹沒在疤子的喋喋不休中。
就在疤子完全轉(zhuǎn)化成祥林嫂、許愿血槽即將清零之時,還是異裝大佬眼尖,看清了許愿的危機。他尖叫著道:“傻叉!不要念了,你快把小哥掐死了!”
還是大佬的聲音提神醒腦,疤子一驚,就從被網(wǎng)絡(luò)暴力迫害的妄想中清醒了過來。他忙松開了手,嘴里還不停地道著歉。真是一個有禮貌的好劫匪!
許愿連連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氣來。他正要把這口氣喘勻,就聽疤子又一轉(zhuǎn)口風(fēng),悲戚萬分地道:“小兄弟,你作不作證?你要是不作證,我只好一刀捅死你,然后再自殺,一了百了。”
許愿一聽,忙嘶啞道:“這位大哥,咱不至于這樣??!我一定實話實說,為你作證。”
“真的?”疤子面露喜色,但馬上又皺起了臉,“不行!你一定要說,我是打劫的,沒有非禮那個……人。”
“你就是打劫的!誰說你非禮,我跟誰急!”許愿又懇求地看向異裝大佬,“您說,是不是?大哥?”
“叫我姐。”異裝大佬抗議了一句,才勉為其難地“嗯”了一聲。
“你看吧!大姐都承認(rèn)你是打劫的。這你總該放心了吧!”在生命受到威脅時,許愿不得不使出比異能好用很多的三寸不爛之舌。
疤子還是有些懷疑:“你真的愿意為我作證?”
許愿又賭咒又發(fā)誓,終于打消了疤子的疑慮。
疤子把刀一扔,拍了一下許愿道:“兄弟,我相信你。你可一定要為我作證??!”說完,就伸著雙手走向警察。
直到將手銬戴在疤子的手上,小警察還不能相信事情就這么解決了。
當(dāng)許愿脫離了疤子的禁錮時,一股死里逃生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摸了摸仍舊有些發(fā)緊心喉嚨,萬分慶幸之余,也有萬分的后怕。他總覺得那冰冷刺骨的刀子還擱在脖子上。這是他有生以來離死亡最近的一次。要不是疤子腦子不好使,要不是疤子沒有真正的殺心,他真不知道自戀己能不能活著離開這條巷子。他再也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了!英雄果然也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要么你有視死如歸的勇氣,要么你有克敵制勝的本事。要不然,你就不是英雄,只是逞英雄而已。他再也不想逞英雄了!
這件事后,他終于不再想著什么英雄不英雄的了。他的英雄夢咽下了最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