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前夕
長河堡，暗室。
“這是真的？！”
盧修·溫莎半個身子隱沒在黑暗中，感覺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然而從他手中把玩高腳杯摩拭聲的加快，很明顯可以聽出來他的激動。
詹姆站在他的面前，恭敬的低下頭，“親眼所見?！?p> “冰原狼、薩滿祭司……”
長河堡的老家主、馬文的親外公、盧修·溫莎侯爵陷入了沉思。
作為一名爵位并不算高的北境小貴族，卻帶領(lǐng)著長河堡連帶著溫莎家族，創(chuàng)造了大量財富的他，幾乎永遠(yuǎn)處于謀劃和算計的狀態(tài)中，他曾很自豪的說，“我這輩子，除了嫁錯女兒之外，從沒有做錯過任何一件事情?！?p> 老辣的眼光和強(qiáng)硬的政治手段，讓他在面對任何事情的時候都能夠處事不驚。
然而并不包括現(xiàn)在這種時候，即便是他曾經(jīng)親身經(jīng)歷過三次以上的蠻人來犯，依然無法對此保持平靜。
“按照以往的慣例，他們會率先驅(qū)使冰原狼群襲擊周邊村落，讓我們處于高度戒備中，而后邁過彤云大江，率先占領(lǐng)最近的城堡，開始蠶食掠奪北境的村莊……”
“那不就是彤云城和漢諾威莊園嗎？”詹姆沉聲問道。
百年前還未落魄的漢諾威家族頂著“北境守護(hù)者”的稱號，將家族駐扎在距離彤云大江極近的海港邊，以示抵擋蠻人的決心和魄力。
那時候他們的確有這樣的資本。
大量的屯兵再加上周邊附屬村莊的繁盛，一旦開戰(zhàn)，整個寒龍港都會如同戰(zhàn)爭機(jī)器一般運轉(zhuǎn)起來，民兵熱情高漲的應(yīng)征入伍，來自全大陸的雇傭兵們坐著大船來到港口，匯成浩蕩的鋼鐵洪流，將蠻人們南下的欲望一次又一次的打壓下去。
不過自從漢諾威家沒落之后，蠻人傾巢出動，會沿著長長的彤云大江沿線，滲透進(jìn)北境。抵抗蠻人的任務(wù)就被分到了北境每個家族的頭上。
漢諾威莊園每次都會臨時化為戰(zhàn)斗堡壘，里面所有的婦孺全部撤出，在和蠻人漫長的爭奪割據(jù)中，逐漸將他們擊退。
過后，就留下一個破破爛爛的莊園，每次維修都要耗費一大筆錢。
這種情況，直到兩個強(qiáng)悍的女人出現(xiàn)，才有了轉(zhuǎn)機(jī)。
“過去幾百年里，一直是這個樣子的，”盧修用手指叩擊著椅背，“不過自從你蘇菲姨媽嫁過去之后，他們就得繞道走了，她和她那短命鬼丈夫沒了之后，還有鐵娘子梅伊坐鎮(zhèn)，對于領(lǐng)地內(nèi)的掌控力是相當(dāng)強(qiáng)的，蠻人再不長眼，也不至于往刀口上撞?！?p> 老盧修的口氣里滿是對于他那女婿的怨氣。
詹姆微不可查的嘆息了一聲，“梅伊女士并不在漢諾威莊園內(nèi)，我離開的時候她就去了彤云城拜訪萊莎家族，萊莎夫人舉辦了宴會，邀請了很多人參加……”
話出口一半，他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盧修的身子也繃緊了，他挺起腰，整個人從陰影中探出來，露出了一張不怒自威的臉，很難想象一個已經(jīng)抱了重孫的人，看上去依然只有四十出頭的樣子，棱角鋒利、眼神中都好似燃燒著熊熊的野心。
“有多少人？！”
“大，大概邀請了北境所有和他們家交好的家族吧……”詹姆的臉上直冒冷汗。
“該死！”盧修咬緊牙齒，“偏偏在這個要緊的關(guān)頭?！?p> “我們該怎么辦？”
盧修迅速回憶了一下彤云城的萊莎家族與之交好的貴族名單——這些對他而言是倒背如流的東西。
斟酌片刻后，盧修又恢復(fù)了他以往的泰然，“沒關(guān)系，那些沉迷宴樂的飯桶們在和不在沒什么影響，就算被抓了也只是被多敲詐一份贖金罷了，讓他們自個家族出就好了?！?p> 和北境征戰(zhàn)這么些年，那些原始野蠻的蠻族人也不像以前那樣血腥而莽撞了。
平民和農(nóng)奴燒殺掠奪無所謂，但是那一幫子沾親帶故的貴族們，俘虜后能換回不少的糧食和贖金呢。
“還有，你說的那個蠻人薩滿祭司……”盧修皺起眉頭。
“他的能力詭異到難以想象。”詹姆吞了口唾沫，“好似沒有實體一般，在我的周身環(huán)繞，就像是，一只幽靈……還能夠源源不斷的發(fā)出足以瞬間撕裂巨松的巨大氣刃，如果這樣的對手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即便是我們的鋼甲重騎兵也完全無法抵擋……只要一次，就能收割一排頭顱！”
詹姆回想了一下這個場面，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
“薩滿的強(qiáng)大不在于自己的戰(zhàn)斗能力，而是在于他們的輔助、統(tǒng)籌能力，他們的聲望和地位。能夠迅速的集結(jié)起幾個部落，向我們發(fā)起沖擊?！北R修不以為然的搖搖頭。
“可是我還是擔(dān)心……如果他能隱藏自己蹤跡的話，會不會潛伏進(jìn)我們的身邊，直接刺殺我們呢？”
“沒有任何超凡者能夠在沒有我的允許之下，接近長河堡?！北R修站起身，依舊偉岸的身軀并不顯得蒼老佝僂，“倒是你，既然他這么厲害的話，是如何逃開他的追殺的？”
詹姆默默伸出自己的手掌，掌心上方緩緩凝結(jié)出一道金紅色的火線，“還沒來得及告訴您，我「進(jìn)階」了?！?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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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上，一行隱蔽的馬車隊伍正頂著風(fēng)雪前行——
來自漢諾威莊園的非戰(zhàn)斗成員。
依附于漢諾威家的世仆、管家、行政官員、會計、長住賓客……紛紛需要撤離莊園。
備戰(zhàn)前夕，以現(xiàn)有的力量，莊園必定會被攻破，而后在漢諾威家族和蠻人的爭奪拉鋸中，莊園里自然不能留著這些沒什么戰(zhàn)斗力的人員。
這其中當(dāng)然包括著萊安娜和賽斯。
老媽媽將他倆推上一輛寬大而暖烘烘的馬車后，坐在車門邊拿起女紅繡了起來，沒縫兩針，就在顛簸中打起了盹，發(fā)出震天的呼嚕聲。
萊安娜被吵的撅起了小嘴，“為什么我見過的所有老太太都會打呼嚕？”
“你才見過幾個老人，就這么說？”
“好像說的你多有見識一樣?！比R安娜瞪著眼睛看向賽斯。
“反正比你見過的多?！彼幌滩坏幕刈欤袄蠇寢屪罱眢w不太舒服，你不要老是氣她了?！?p> 萊安娜摟著一只小狼從頭擼到尾，又覺得不過癮，兩只手輪流來，將小狼擼的直翻白眼，然而不知道為什么它一點都不敢反抗，像一只小狗崽一樣順服。
“別摸了，皮皮的頭皮都被你擼掉了?！辟愃寡凵裆铄涞目粗R安娜的弟弟行為，忍不住吐槽道。
他倆給三只小狼取了名字，最機(jī)靈的“皮皮”，長得最快的“錘子”，還有小母狼“淑女”。
“一個個都要管我，姑姑打我、哥哥說我、老媽媽說我，就連你也要管我！”她生氣的將皮皮放開，氣鼓鼓的看向馬車窗外，“要不是你們囚禁著我，我早都跑到南方去當(dāng)一個威風(fēng)凜凜的女商人，賺大錢了！”
“你的歸宿是乖乖的長大，成為一名標(biāo)準(zhǔn)的淑女，嫁給貴族少爺，而后當(dāng)一名闊氣又衣食無憂的貴族夫人，體面度日，生兒育女，過完此生，還有什么不滿足的？”賽斯垂下眼睛，低低的說道。
“放……，打死我也不愿意過那樣子的日子?！比R安娜提到這個，更來氣了，她想要爆兩句粗口，然而嘴巴張了張，還是沒勇氣說出來粗俗的語言。
“我們現(xiàn)在要去長河堡暫住到戰(zhàn)事結(jié)束，那里就聚集著你外公家的青年才俊們，這段時間里和他們好好接觸，說不定其中之一就有可能是你未來的夫婿呢？”賽斯挑起眉毛，有意逗逗她。
“我不去了！”萊安娜莽撞的性子瞬間點燃了，她提起裙角就準(zhǔn)備往馬車下跳。
“別鬧了?！辟愃拱醋∷?，“外面冷?！?p> 萊安娜這才悻悻的坐回去，“外公又兇又可怕，家里規(guī)矩又多，我不想去他家?！?p> “到時候我?guī)愠鋈ネ?，長河堡周圍有熱鬧的街市，你還記得吧？”
“當(dāng)然了，”她流起來口水，“炸蛤喇、檸檬水煙、煮蝸?！敲炊嗪贸缘模f園里的廚師嫌臟都不愿意做，不過開戰(zhàn)了，外公會讓我們到處亂跑嗎？”
“放心，沒人能攔住我的腳步?！辟愃箍s了縮身子，將自己團(tuán)成一團(tuán)堆在馬車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