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預感只是鋪墊
不知道為什么,斷鋼的心情很不安。
濕重的空氣帶來潮悶的氣氛,讓人心煩意亂,離金運商場越近,不安就越明顯。
山雨欲來風滿樓,仿佛風雨中有一只洪荒巨獸。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之前在《進擊的巨人》副本里,這種不安出現(xiàn)過一次,而后他看到了九大巨人之一的戰(zhàn)錘巨人。
那份陰影,至今還殘留在他的心中,無數(shù)次在夢中重現(xiàn)當時的景象,又在半夜驚醒,汗水浸透衣衫。
斷鋼吞了吞喉嚨,他突然生出怯意,盡管不想承認,但這就叫做恐懼,來源于未知,來源于過去。
等待他的是什么?
突然間,似乎每一次邁步都變得沉重。
同行的修復者觀察著斷鋼,他們察覺到老大不對勁的地方,卻不敢出聲詢問,氣氛有些凝重。
風掠過灌木與樹梢,傳來窸窸窣窣地摩擦聲。
近了,更近了,莫名的恐慌蠶食著斷鋼的內(nèi)心。
前面的拐角處左轉(zhuǎn),就是目的地,他握緊了拳頭,只要發(fā)現(xiàn)不妙,他會第一時刻撤離。
穿過略微狹窄的小道,視野不斷推進,轉(zhuǎn)彎后豁然開朗。
涌動的雷云鋪出陰影,
斷鋼的心中一沉。
抬起眼,向前望去,頓時陷入錯愕。
沒有想象中的洪荒巨獸,也沒有排山倒海般的龐大氣勢,在商場的入口處,是一個少年,看起來不大,也就十七八歲。
怎么會?
第一時間自然是難以置信,隨后又仔細觀察了一番,卻沒看出任何特殊之處。
但斷鋼不會輕敵,他遇到過很多扮豬吃虎的家伙,并且差點付出生命的代價。
暗中向后比了手勢,同行的修復者相互對視一眼,呈圍堵之勢四散展開,緩緩靠近那個少年。
斷鋼瞇起眼。
只要對方有一點動作,他就會以雷霆之勢出手,這人從不在乎無辜者的死亡,只在乎自身安全的保障。
然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那個少年像傻了一樣,呆呆地站在那。
其余修復者逼近了一些,他們打量著中間的家伙,看了老半天,都想不出斷鋼老大為什么警惕對方。
明明從各種角度,那都只是個毛沒長齊的小屁孩,讓一群資深修復者擺出這樣的陣勢,未免小題大做。
一道道疑惑的目光投向斷鋼,斷鋼也不由得懷疑,預言尚且有錯誤的時候,感覺也不會絕對準確。
這樣想著,他懸起的心微微落下,又打量起那個呆呆傻傻的少年,越看越覺得對方只是個普通人,暗嘆著自己緊張過度后,轉(zhuǎn)瞬恢復了冷厲的神色。
“你什么人?為什么來這里?”斷鋼居高臨下般問那個少年。
蘇墨看到斷鋼擺架子的表情,就覺得好笑。
真正的強者不屑于高傲,絕對的弱者沒資格高傲,只有那些不上不下的家伙,才會頤氣指使地跟別人說話。
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他還不至于因為這點就把他們干掉。
露出慌張的神色,蘇墨非常熟練扮演起無腦萌新,毫無防備地暴露出自己的單純。
斷鋼只是瞥了他一眼。
新人?
皺了皺眉頭,又看了看那具卡巴內(nèi)的尸體,盡管這些家伙不強,但也絕不是新人能解決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他修復者...還是?
他心里猛地一顫,那種不安再次襲來,如果真的存在某種實力遠超自己的生物,是他干掉了這群卡巴內(nèi)......
甚至此刻的雷雨也和暗中的生物有關.....
那么,現(xiàn)在說不定有一雙眼睛,正在陰影里窺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就如同觀賞著小丑的表演。
汗毛立起,發(fā)自內(nèi)心的冷意讓斷鋼渾身一涼,趕忙向四周看去,可仍然只看到了那個弱不禁風的少年。
但剛剛的威脅卻又如此真實,讓自己如墜冰窟的壓力,似乎要遠超曾經(jīng)見到的戰(zhàn)錘巨人。
看到斷鋼的反應,蘇墨心中泛起疑惑,這個方臉大漢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危險。
這很罕見。
以蘇墨的境界,單單站在那,氣息就會與天地融為一體,即使現(xiàn)在被天道削弱,也不該被斷鋼這種小角色察覺。
這種極度敏銳的感知力,如果沒有在系統(tǒng)中進行兌換,只可能是先天擁有,若是生在修真界,稍加調(diào)教就能修出天眼、陰陽眼等神通。
是個人才,只要不死,估計能干出一番大事業(yè)。
可惜,前提是不死。
蘇墨難免有些惋惜,畢竟按照他今天的劇本,在場的所有修復者中,能活下來的幸運兒少之又少。
斷鋼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平復內(nèi)心的波動,當蘇墨將氣息收斂,那種不安就緩緩退去。
“沒事吧,老大?”
斷鋼搖了搖頭,他不可能因為一個荒誕的猜想取消行動,也只能把恐懼埋在心底。
該死,他媽的到底什么鬼?
煩躁地想著,他又看到蘇墨人畜無害的笑容,頓時來氣。
“新來的?”斷鋼走上前,向蘇墨問道。
對面這家伙似乎嚇傻了一樣,沒有回話。
“你知不知道,新人獨行往往意味著死路一條,”斷鋼冷笑了一下,補充道:“想不想跟著我們?”
話音剛落,人群中一陣騷動,沒有不滿,反倒是幸災樂禍的居多。
“可以嗎?”蘇墨貌似驚喜地回道。
“當然可以,跟上來吧?!睌噤撀暑I著修復者,直接走入小型聚居地,眼中的冷意越來越濃。
他可沒有好心到收養(yǎng)累贅,只是消滅卡巴內(nèi)需要誘餌,這個廢柴新人也算倒霉,正好撞在槍口上,死了也怪不得別人。
斷鋼的小心思,自然被蘇墨洞察得一清二楚,但蘇墨也懶得較真。
畢竟不論螞蟻懷有怎樣的惡意,也終究是一只螞蟻。
跟在斷鋼身后,他裝出一副慶幸的模樣,不斷有修復者投來幸災樂禍的目光。
廢棄的商場,年久失修的正門半邊坍塌,被侵蝕的混凝土上留下斑駁的痕跡,陰雨中傳來發(fā)霉的味道,為卡巴內(nèi)的嘶吼平添了幾分陰冷。
蘇墨混在隊伍中,顯得格格不入。
斷鋼走在隊伍前面,很有領袖精神地發(fā)號施令。
事先已經(jīng)部署了陣型,打遠程的修復者被保護在后方,各種武器拿在手中,從槍支到法杖,因為在場的不是新人,大都經(jīng)歷過一到兩次的副本,整支隊伍很有秩序地前進。
“稍后,依照之前的安排,我們分區(qū)域進行清掃,”斷鋼說道:“盡可能避免卡巴內(nèi)近身,由科技強化者優(yōu)先出手,在它們靠近之前把他們打成篩子。”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盜技種,它們速度更快,技巧更強,如果出現(xiàn),很可能會面臨近身戰(zhàn)斗,必須盡快將其解決。”
“主動出擊是下乘,現(xiàn)在我們首先要將卡巴內(nèi)引來,為了避免被卡巴內(nèi)圍攻的情況,我們不用鮮血,采用原來的引怪方式...德羅,你過來?!?p> 斷鋼招了招手,蘇墨旁邊,一個瘦小的青年站出,戴著眼鏡,唯唯諾諾地走到斷鋼身前。
“老...老大,”德羅似乎有些害怕,聲線微微顫抖,“我能不能...”
“有什么問題?”斷鋼冷冷地打斷道。
德羅趕忙搖頭,臉又白了幾分,原本因營養(yǎng)不良轉(zhuǎn)為蠟黃色的肌膚,頓時如同薄紙。
人群中傳來微弱的歡呼聲,似乎是在慶幸,沒有人愿意做這種危險的事,即使敵人是一群低階小怪。
“快點,別磨蹭?!睌噤摯叽俚?。
德羅向前走了一步,看起來極不情愿。
蘇墨對此也見怪不怪,早在修真界,就不止一次目睹這種情景,記得曾經(jīng)他還是筑基的時候,就曾被人逼迫去踩陷阱,當時總共幾十人,最后活下來的不過三個。
蘇墨嘆了口氣,不管在哪個世界,殘酷都是共同的。
“你,嘆什么氣!也過來!”
蘇墨一愣,往四周看了看,發(fā)現(xiàn)四周的人都看向自己。
“看什么!說的就是你!”斷鋼不耐煩地道。
“我?”蘇墨指著自己問。
他的表情有些古怪,自己還沒去找別人麻煩,別人就來找自己的麻煩,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有人從后面推了蘇墨一把,他被迫站了出來,四面頓時一空,只留下他一人與斷鋼對視。
看到蘇墨一臉震驚,斷鋼冷哼一聲,“不是你還能是誰?快點?!?p> 德羅投來同命相憐的目光,蘇墨無奈地笑了笑。
在場的所有修復者都是可憐人,惟一的區(qū)別在于,在這次任務后,誰是可憐的活人,誰又是可憐的死人。
由于探知類技能的作用,兩人大概知道卡巴內(nèi)的方位,戰(zhàn)斗計劃也是依照這點制定。
這群卡巴內(nèi)沒有一股腦地聚集在同一區(qū)域,而是選擇性地群居,從一樓一直到頂層,全都它們的身影。
此刻離隊伍最近的,是一個數(shù)量在二百左右的卡巴內(nèi)集群,德羅和蘇墨的任務,就是將它們引過來,以便逐步清掃。
走在幽暗的空間里,尚未粉刷的墻壁呈現(xiàn)灰黑色,半截石柱倒在前方,與另一根房梁彼此支撐,構成一個三角,靠著沒有封起的窗框,從中漏出蕭瑟的風。
隱隱約約,能聽到一片腳步聲,心臟劇烈地跳動。
德羅半邊身子藏在陰影里,他的表情很緊張,如同在走鋼絲的山羊。
“你真的是新人?”德羅瞥了蘇墨一眼問。
“當然,”蘇墨毫不猶豫地答道,他可沒有撒謊,“為什么說這個?”
“沒什么,只是覺得......你的表現(xiàn)不像是新手,太平靜了,而且你看起來還這么年輕?!?p> “那你就被我的外表欺騙了,”蘇墨一本正經(jīng)地說,“其實我已經(jīng)活了幾千年?!?p> 德羅停下來,他第一反應是覺得對方在開玩笑,哪有人能活這么久,又不是吸血鬼,撒謊也要有個限度,可當他看到蘇墨的表情,完全沒有說謊的樣子。
這......
這就是傳說中的冷笑話吧,一點也不好笑。
德羅勉強笑了兩聲,沒有相信。
穿過鋪滿灰塵的走廊,壓抑感越來越濃,蘇墨沒什么問題,難受的是德羅。
他的臉幾乎變成喪尸一般的灰白色,看起來有些奇怪。
又走了十米,轉(zhuǎn)過一個彎,蘇墨伸手把德羅攔住。
“到了。”他壓低聲音說。
面前一大塊鋼筋混凝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落下,砸在龜裂的地板上,已經(jīng)被侵蝕的坑坑洼洼。
德羅趕忙拉著蘇墨蹲下,藏在混凝土后面,向前方看去。
卡巴內(nèi)漫無目的地走著,三三兩兩地聚集,一道道熔巖般的紋路在它們的身體上蔓延,在中央?yún)R聚。
砰、砰、砰......
這是心臟跳動的聲音。
德羅咽了口唾沫,心情格外緊張。
到目前為止,他才經(jīng)歷過兩場副本,而且大部分收入都被斷鋼搶走,面對這群卡巴內(nèi),他極有可能會喪命。
但是,他想活下去,而且他有一張底牌......
自從進入斷鋼的隊伍,無論何種情況,哪怕是被欺壓,哪怕是被迫一身犯險,無數(shù)次生命受到威脅時,他都沒有將這張底牌暴露出來。
這次能再度遇到生化型的副本,簡直是天賜奇跡,抓住機會,他就能借助這點,徹底崛起!
想到這,德羅的呼吸急促了幾分。
愿望很美好,但這一切的前提,就是活著,對于死人來說,所有的野望都只是水中泡影。
卡巴內(nèi)對于鮮血很敏感,要想把它們引到斷鋼那里,放血是最好的辦法。
但這就意味著,卡巴內(nèi)會緊緊追著那個流血的人,同時也表明,另一個人活下去的幾率更大。
而此刻,恰好是有兩人。
德羅心中一狠,看向蘇墨,還未來得及開口。
“吼——”
一聲尖銳的嚎叫劃破空氣,讓德羅心中一顫。
那是一種發(fā)現(xiàn)獵物的叫聲。
所有的卡巴內(nèi),無數(shù)雙燃燒般的眼睛,猛地將目光轉(zhuǎn)向混凝土。
貪婪、渴望,以及難以言喻的瘋狂......
怎么回事?明明事先涂抹了遮掩氣味的藥物!
“跑!”
一聲喊出,德羅率先沖出去,蘇墨也緊隨其后。
無數(shù)瘋狂的卡巴內(nèi),似乎找到了情緒的宣泄點,一瞬間蜂擁而上,足足數(shù)百只,貪婪的目光緊緊盯著前方。
那里有著能夠吸引它們的東西,一種從未接觸過的氣息,如同火光誘導著飛蛾!
上、上、上!
誘惑沖擊著卡巴內(nèi)的意識,這是最本能的渴望。
“吼——”
“快快!快點!這群卡巴內(nèi)怎么回事?”德羅跑在前面怒吼道。
蘇墨壓低了自己的速度,跟在德羅身邊。
如果說這群卡巴內(nèi)的暴動和他無關,估計會毫無說服力。
沒錯,就是他搞的鬼。
早在修真界,蘇墨就接觸過魂魄、僵尸等存在,也了解到,這類明明已經(jīng)死亡,卻變相存活于世間的生物,對一種東西極度敏感。
生氣。
但凡是已死之物,都會懷有對生的渴望,這種渴望表現(xiàn)為各種形式,諸如飄蕩的魂魄本能地附身、未曾誕生靈智的僵尸襲擊人類......
然而本質(zhì)上,這些都是生與死之間的轉(zhuǎn)換,體現(xiàn)的是個體上陰與陽的平衡。
所以,就在剛才,蘇墨用靈力將自身的生氣模擬出來,想要看看卡巴內(nèi)是否會對其產(chǎn)生反應,結果就是現(xiàn)在的狀況。
一點濃縮的生氣,就足以讓二百只卡巴內(nèi)陷入瘋狂。
歇斯底里的吼叫聲從身后傳來,怪物們窮追不舍,德羅的實力終究不算強,速度遠遠趕不上它們,眼看距離不斷縮小,恐慌不斷在心中擴大,他能預感到自己的狀況,馬上就會被撕成碎片。
德羅厭惡死亡,他渴望著活下去,這份渴望,又在恐慌中不斷放大,瞳孔微縮,幽暗狹小的空間似乎天旋地轉(zhuǎn)。
他歪了歪頭,看到旁邊的蘇墨,如果讓他拖住這群卡巴內(nèi)的話......
想法一經(jīng)冒出就無法停止,不斷地在他的腦海中盤旋。
在上一次副本中,他經(jīng)歷過類似的局面,同樣是被追殺,而一位高階修復者的做法,就是把隊友直接扔到怪物群落中,他記得很清楚,當時血肉紛飛的場景,雙方陷入狂歡式的癲狂,一邊是對血肉的渴望,而另一邊,則是生還的欣喜。
在德羅眼中,蘇墨是一個新人,硬要說的話,還和當初的自己有些像,一樣未曾經(jīng)歷副本的黑暗,以及...一樣的弱小。
而弱小,等同于罪過。
他打定主意,右臂猛地向旁邊掄出,狠狠擊向蘇墨。
雖然大部分兌換點都給了斷鋼,但他也偷偷進行過一點強化,體魄是遠超蘇墨這種普通人的,只需要一拳,就足夠把蘇墨打飛幾米遠,讓他被卡巴內(nèi)纏住。
哪怕這家伙實力再弱,也足夠把卡巴內(nèi)拖住一秒,而這一秒,就是生死攸關。
疏山
謝謝昨天狠人兄和青幻再次投票,同時感謝書友160327163955510、劉V的推薦票,謝謝“時間不可空過”對新人的關照,今天嘗試發(fā)個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