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許怡最愛的也不是棒棒糖吧,我發(fā)現(xiàn)從第一次見面之后,她就沒有再吃它了。我本來是打算買棒棒糖送給她,可是卻因為這個發(fā)現(xiàn)而不得不更改計劃,也因此始終沒有合適的理由去找她。
她每天還是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坐在門前的那棵大柳樹下,有時她的媽媽會給她一個玩具板,板子上都是小凸起,她就坐在那張小椅子上一個一個地數(shù)著。但始終沒有超過二十,她每次都數(shù)到十九時就開始亂了。于是她就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重新開始。有時她也會什么都不做,只坐在那里茫然地望向遠方。
我從家里搬了把椅子,把我最近收集的各種紙裝在了一個大箱子里,然后搬到她的旁邊,從那天起,她每天坐在那里,或數(shù)點點,或只坐著,我在她的旁邊用那些紙做各種各樣的小動物。我盡可能地將這些不同材質(zhì)的紙匹配上合適的小動物,比如說,我會用油亮的紙做知了的身子,薄透的吸油紙做知了的翅膀;用普通的折紙做蝴蝶,然后再噴上一層膠水,最后再撒上一層面粉......我把做好的小動物放進另一個紙盒子里,然后用蓋子仔細地蓋好。
那天早上,我出門幫媽媽買東西的時候看到許怡又是什么都沒有帶,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我趕緊去幫媽媽那東西買回來,就跑回來搬出我的那個裝滿我的小動物的紙盒子。她好像察覺到了和前幾天不一樣的喘息聲,便朝我的方向微微側(cè)了側(cè)頭。
“是我,秦皓,”我盡量平勻了氣說,又怕她想不起來,隔壁的小哥哥,前幾天捉知了的那個?!?p> 她瞇起眼睛,甜甜地笑著,說,“我知道,搬家的那天你也在。”
“嗯,我在?!蔽夷樣行┘t,點了點頭。
我坐到她的身邊,小心地將紙盒放在了桌子上?!澳憬裉觳粩?shù)小點點了么?”
“嗯,不數(shù)了,”她低下了頭,想了想又說,“老是錯,媽媽說先不數(shù)了。”
“哦?!蔽耀I寶似的拿出我的小動物們,“我給你帶了很多小動物。”
“小動物?”她又將頭微微側(cè)向我,露出一臉不解。
“嗯,我做的,”我抓抓頭發(fā),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那一定很漂亮了,可惜我看不到?!彼值拖骂^有些落寞地用左手食指摩挲著右手的虎口處。
“不是的,不用看,我做的是可以摸的小動物。”
“可以摸的?”她好像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
“嗯,可以摸的,你試試這個,”我拿出我做的小蝴蝶遞到她的手邊。她朝前伸出右手,卻越過了我的蝴蝶,我急忙把它又挪到她的手邊。
她小心地用食指碰觸著那只蝴蝶的翅膀,在確定了它的位置后,她又將她的左手靠過來想要攏住它,我順勢將小蝴蝶放在她的左手上,許怡用右手大拇指仔細地摸了摸。
“咦?這是什么?”她感覺到了手上的異樣,問道。
“是面粉?!?p> “面粉?為什么會有面粉?”她輕皺著眉頭,十分疑惑。
“因為蝴蝶就是這樣的,”我看著她,慢慢地跟她解釋,“蝴蝶渾身上下都有粉,那是它們的保護傘,要是摸了它就會被弄上一手的粉,小蝴蝶也會因為這個粉掙脫,因為它們會很滑?!?p> “原來是這樣啊?!彼嬲归_眉頭,彎起嘴角,又仔細地摸了摸我的蝴蝶,然后又將沾了粉的拇指和食指對著搓了搓?!澳撬鼈兙筒荒芟丛枇税??洗澡那粉不就濕了么?”
“蝴蝶不洗澡的,”我覺得自己表達得又不對,又說,“它們春天生,秋天就死了,不用洗澡的?!?p> “秋天......就死了?”她停下手上的動作,十分驚訝地看向我。
“嗯,秋天就死了,有的還會更短?!?p> “更短啊......”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喃喃自語。
我試圖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急忙翻了翻我的紙盒子,卻發(fā)現(xiàn)箱子里的小動物們生命都是短暫的。“你知道小烏龜么?”我趕緊又想了一個小動物,“它們可以活很久很久。”
“嗯,我有一只,媽媽把它放在我的陽臺,”她的臉上又露出了那甜甜的微笑,“我每天早上都會摸摸它,媽媽說,我摸它的時候,小烏龜會看著我,媽媽告訴我它喜歡我?!?p> “它當然會喜歡你,”我看著她也莫名地開心起來,“它叫什么名字呀?”我試著繼續(xù)把話題引到她的小烏龜身上。
“它就叫小烏龜,”她直起腰板兒,似乎有點不高興,又清楚地重復了一遍,“它叫小烏龜呀?!?p> “額......原來小烏龜就是它的名字,你一定能夠很喜歡它了?!?p> “嗯,”她使勁地點了點頭,“媽媽說,它跟我一樣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一樣乖乖的,”她似乎又興奮起來,滔滔不絕地跟我講到,“媽媽說,它的殼上碎了一小塊兒,但它會像我一樣堅強,我們都是最了不起的女孩子?!彼f道這里,語氣充滿了自豪感,甚至還用左手使勁兒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嗯,你們都是最棒的孩子?!蔽铱粗氯羲谋澈笥泄?,似乎那光里還有一對小翅膀,它們正陪著它們的小主人一點點強壯,一點點華麗,最終可以翱翔天際。
也許你才是最堅強的,我以為我可以告訴你這世界,不想確是你教我去理解這世間。許怡,我看到了一片最藍的天,我想,我們可以一起飛。許怡,你準備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