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近兩個多時辰的路途,一行五人,終于入了這洛陽境內。
方才,由莫秋帶領的靖妖隊伍在前往洛陽的路上,被一夜呱子所布設的混沌所迷,失了方向。
待到莫秋破陣,重新尋到官道后,幾人才又繼續(xù)啟程。
可在剛入混沌的時候,盧正義騎乘的馬匹被躲在暗處的夜呱子食了去。
而在之后的時間里,又有一匹馬受驚奔走,故而莫秋幾人,便只剩一匹馬可用。
這匹馬給誰騎都不算是個事兒,故而莫秋決定,將所有人的行囊,都載到馬匹身上,接著,便與奉命前來,助他們降服孽障的姹紫嫣一同,繼續(xù)往洛陽城走去。
大唐于近年制定了新規(guī),這條規(guī)定是專門針對靖妖司的降妖使。
說是降妖使于大唐全境行走,若未拿到許可,是不可隨意以術法代步的;也因此,幾人才會如現(xiàn)在一般,僅靠兩條腿,在這茫茫管道上走著。
不遠處,聳立著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山下,隱隱有些村莊的輪廓。
眼下時近子時,附近又無甚驛站,眾人因為走了這些路,身心早已疲憊。
一番商量,說是去那不遠處的山村落個腳,休整一番,畢竟幾人,除了在剛才吃了幾口桃子所給的干糧外,再沒進過一點食物了。
眾人商討完畢,決定向著山村進發(fā);由莫秋先行打探,眾人在后以正常速度行走,之后,幾人再在村落附近集合。
莫秋在說明需要注意的事項后,便疾馳前往;桃子等人,則在盧正義的帶領下,以正常行進的速度,向著山村的輪廓徐行。
一路上,眾人都未有說話。
也許是因為現(xiàn)在的氛圍太過壓抑,故而盧正義想著說些話活絡活絡氣氛,因為沒什么好說的,所以盧正義說起了這座山村發(fā)生過的事情。
因為盛產(chǎn)竹子,故而這座小山被命名為牧竹山,牧竹山下,有一座牡竹村,村里,大約有近百余戶人家。
得福于這座牧竹山,村里的村民,大多靠著打造竹制品過活,也因為洛陽竹產(chǎn)地不多,故而這些小玩意兒在這,也算是比較新奇的物件兒了。
牡竹村的竹制品制作精良,造型巧妙,故而這些商品也頗得大戶們的喜愛。
也正是靠著這些竹制品,這座牡竹村的村民雖說算不上富裕,但小日子,也算是能過得下去。
直到去年那場瘟疫來臨。
或許,是受了妖亂后,那千人葬坑的影響;又或許,此地早已被瘟神詛咒。
那場瘟疫,只在這座小山村里,悄悄擴散;等到外人察覺時,此地的人,已經(jīng)死的差不多了。
而后官府介入,派了好些郎中去,將這場范圍尚小的瘟疫迅速壓下,之后,這座山村,便再難產(chǎn)出什么好的竹制品了。
直到今日,山里的村民,幾乎不再外出,只靠著種于山下的一畝三分地,勉強維持村里人的生計。
而村里的青壯年,也大多出走;或去往盛產(chǎn)竹子的南方,或去往兩地相望的大都城;總之,沒有什么人,愿意再留在這座山村里。
有關于以上這些信息,也是盧正義從他一位熟識的人身上所打聽出來的;當年,正是他那熟識之人,分管著瘟疫一事。
此人名叫陶儼,其并未知曉此次事件的全部:其中包括那場瘟疫是因何而起,又或是那場瘟疫到最后,是以何種方式壓下去的。
但他知道,那些人的死相,大多凄慘,畢竟陶儼在當時,是專門管理掩埋尸首的。
還記得,陶儼在出村之后,因害怕自己會染上那古怪的疫病,閉門不出好些時日;其甚至還提前交代好了自己的身后事,不至于自己在瘟疫發(fā)作那天,還沒人幫著收尸。
日子一天天的過,陶儼根本就沒有如那山村里的人一般,被那瘟疫折磨。
而他在之后,也打聽了好些在其手下掩埋尸首的人,只知道他們在出了牡竹村后,一個都沒有被那古怪瘟疫感染。
包括那些郎中們,他們是密切接觸那些遭瘟疫折磨的病人;可他們也如那些掩埋尸首的人一般,均未受那古怪瘟疫所累。
但相較與他先前打聽的那些人,郎中們的口風可就嚴得多了。
在陶儼向郎中們打聽的時候,他們大多遮遮掩掩,閉口不談牡竹村瘟疫的細枝末節(jié)。
就是他說與盧正義聽的那些信息,也是陶儼在將一貪杯的赤腳郎中灌醉后,才從其嘴里套出來的。
除了這些,那赤腳郎中在醉酒時,還不斷地嚎喪著,只說自己沒本事,沒能將他們救回來。
陶儼能理解那郎中的心情;畢竟,他雖不是施救者,但也是將那些前一刻尚且活著的人,后一刻便咽了氣,再將他們一具一具,埋入土中的人員之一。
那種眼看著便要陰陽兩隔的畫面,直到現(xiàn)在,還會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他的夢境之中。
而有關于這些事情,陶儼也都一一與那盧正義說出。
此事又在今日,從盧正義嘴里,一一知會身后的幾人聽。
陰冷的風撲面而來,使得桃子不由打了個寒戰(zhàn)。
眼下剛入子時,正是百鬼夜行的時候,可這盧正義說什么不好,偏偏說了這村子里如此凄慘的過往。
原本他不說倒好,這一說,使得桃子看向那不遠處的山腳村落,好似有群魔盤踞一般。
也正是在此時,其心中最為敏感的地方,忽地跳了一下。
那是心弦,是與吹靈符,也就是其方才撒出去的剪紙小人所特有的羈絆。
算上其在頭疼時,因混沌的掩蓋,使其難以感受到那斷了的心弦外,此刻,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
她望向眼前的山村。
這座山村,有古怪!
桃子還想問問有關于這座山村的事情,畢竟方才其所說的那些,桃子尚且還有些不明白的地方。
雖然她很想拖到明兒一大早再問,畢竟現(xiàn)在早就過了子時,行夜路者,可不得多言那生死之事。
只是,其身邊多得是那神通廣大之人,故而桃子也是多了一分膽氣,對著盧正義問道:
“盧評事,還問您方才所說,那些村民的死相,究竟如何?”
“嘶——”
盧正義回頭,看著身后這小小的一只。
其實在說這個話題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后悔了。
現(xiàn)下應是子時,此乃陰陽倒轉、鬼門大開之時,再加上周邊那荒無人煙的感覺,使得他那原本便不怎么大的膽氣愈發(fā)的小。
但這話題畢竟由他提起,手下人詢問,他自是要答的。
所以,現(xiàn)在的盧正義,也只得壯著膽子,將那些死人啊,死相啊什么的,再次說與桃子聽。
而在其敘述完畢后,其原本有意撇開話題,重新再找個輕快些的。
可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邪,這桃子竟是對此事來了興趣。
此刻,竟還向他,打聽那些細節(jié)。
對于此事,盧正義是拒絕的,可為了維護自己在下屬面前的形象,故而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對著桃子,以極為細節(jié)的言語,再次說道。
“是這樣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我那友人與我說,那些人在生前,應該是經(jīng)歷了極大的痛苦;不過,那些人的死狀都差不多,身體干癟,瘦的皮包骨頭;而最慘的莫過于那些稚齡兒童,一張張臉,都好似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一樣,皺到了一起!”
“皮子皺起?孩童好似老人?”
“是的,總之邪門的很;而且,官府派過去的人,都沒有一個人被那瘟疫傳染,也正是因此,我那當差的友人跟我說,那個地兒啊,是一早就被瘟神選上的;他們村里祖上啊,定是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才會降下這場瘟疫去的!”
“是這樣??!”
“哪能騙你;誒對了,廣林啊,入云樓最近是不是又出事了?那個卯兔,是不是有好幾年都沒回樓中復命了?”
盧正義巧妙地將這話題帶過,畢竟現(xiàn)在這個時辰,實在不適合說這些生啊死啊的。
其雖原為入云樓當差之人,但其主要做的事情,還是些情報的整理以及運輸。
若其真的是一位極為出色的刺客,想必入云樓,也不會將這樣的人才放走。
而其在靖妖司中,被譽為原入云樓同一輩中,天分極高的刺客,此話,也是李林甫特意安排的。
他想為盧正義造勢,為的,便是將這位心腹,托舉到靖妖司的高位,以后,也好為他做更多的事情。
而盧正義,自也是在李林甫的安排下,一步一步地走著;他堅信,只要自己順從,日后定有屬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可今晚發(fā)生的事情,真當是叫他快放棄了他還未打拼到的那一番天地。
以往他所接取的,大多是由李林甫,為其精心挑選過的案件。
雖其職評書上記載,其已經(jīng)帶領手下的降妖使們,完成了將近三十多個任務,而且這其中,還有如地階任務,這種極難完成的任務在。
但這其中貓膩,也就盧正義才知道了。
且不說李林甫為其配備的降妖使,大多都是居于靖妖司的老手們。
那些家伙久居長安,自是為錢做事的人,只需稍加打點,便肯為李林甫賣命。
而有那些人的存在,盧正義不可能完不成李林甫指派的任務。
此外,就更別說其中有些任務,所標階數(shù)虛高了。
但今晚碰到的不一樣。
那只古怪東西,竟然一口就將他騎乘的馬匹給吃了去。
雖然幾人最終還是得救,但沒了馬匹,便意味著幾人只能徒步而行。
以往的盧正義可沒有遭過這份罪,若非靠著體內那貯存不多的靈氣撐著,眼下,怕是早就該昏過去了。
此處,就更不說那子時初至,漫天的鬼哭狼嚎,嚇得他只想找個安穩(wěn)地方好好躲一晚了。
可就是在這樣一個凄冷的夜,他竟哪壺不開提哪壺,說了前頭那古怪村落的凄慘過往;說了也就說了,那桃子還非得詢問他細節(jié),這使得他不得不再次回憶陶儼當初對他說的。
可這回憶著回憶著,便叫他更加怕了,故而這會兒,也是趕忙將話題扯開。
而他的身邊有他的老同行徐廣林,二人在說起入云樓時,自然是滔滔不絕,更何況,此次事件的主角不是別人,正是入云樓的十二生肖之一:卯兔。
這可是難得一見的事件,故而此刻的盧正義,也是與徐廣林相談甚歡。
這邊,盧正義拋卻了方才的恐懼,與那徐廣林聊起了最近新起的一則軼聞;而在其身后的桃子,則不斷思考著,方才其在盧正義口中,聽到的那些信息。
鄒成老人的孩童?
被瘟神所詛咒的牡竹村?
無一被瘟疫傳染的施救者?
這一切的一切,似乎能夠說明,這座牡竹村并非是被瘟疫所擾;而根據(jù)其剛剛聽到的信息,牡竹村之所以會有這么多人死去,反倒更像是食人血肉的妖怪所為,好似當年的骨妖一般。
莫不是這牡竹村,也如當年的洛陽城一樣,遭了一只不得了的大妖怪?桃子對此不得而知。
隨著他們的步伐,那座貧瘠且荒涼的山村,也終于呈現(xiàn)在了眾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