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內(nèi)的氣調(diào)動的差不多了,莫秋也收回了逐漸飄遠的思緒。
他將所有的氣凝聚到了嘴里,隨后向著骨妖吐出。
這團“氣球”灼燒著空氣,帶著“嗤嗤”響聲,朝著骨妖疾行;可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那“氣球”竟是被一股更為龐大的力量所化解,而后,骨妖的身后,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
終于出現(xiàn)了嗎,那個神秘人。
莫秋蹙眉,一陣陰霾涌上心頭,身體里的氣已然耗盡,這下,倒是他自己窮途末路了。
那神秘人身著黑袍,令莫秋看不清他的容貌,但看其體型,應(yīng)該是一位與他年歲差不多的少年,或者是稍年長于他的少女。
不過,縱是黑袍加身,也難掩其身上所散發(fā)出來的濃郁的“氣”,看樣子,此人的修為頗高,且與他一樣,修得是陰陽之術(shù)。
陰陽家,興起于戰(zhàn)國,由道教演化而來,其將“陰”、“陽”看作事物內(nèi)部的兩種互相消長的協(xié)調(diào)力量,認為它是孕育天地萬物的生成法則。
不過,這學(xué)說一出現(xiàn)便被抨擊太過玄妙而被歸類為迷信,遂逐漸沒落。
反倒在后秦時,被秦國的兵陰陽家收納整理,后逐漸在某些勢力范圍內(nèi)有所發(fā)展。
因為在那時,兵陰陽家與儀式、祭祀、卜籠等有密切的關(guān)系;而后在世界各地所衍生出來的陰陽師,大多來源于這一支。
只是,在世間行走的陰陽師總體還是比較少的,莫秋所見過的,除了他的師父,也就只有她死去的阿娘了。
而皇宮之中負責(zé)祭祀祈福的那一群所謂的陰陽師神官,在他眼里,不過是些投機取巧之輩,而陰陽家的沒落,與這些人脫不了干系。
只是,眼前的少年可不一樣,其體內(nèi)所散發(fā)出來的“氣”之濃郁程度,乃他平生罕見;換句話說,這個人的實力不在自己之下。
莫秋是真的有些急了,因為他明白,若今夜不能將骨妖誅殺于此,怕是日后再要尋找,難度便會增長百倍不止。
大唐人丁興旺,光洛陽城便有千余戶人家,更別提那西京長安。
而大唐國土遼闊,若骨妖日后只在那鄉(xiāng)下偏僻處犯案呢?
任由它成長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屆時,怕是又會衍生出一尊大妖。
而其他地方可沒有靖妖司存在,單憑江湖上的閑散降妖人,怕是很難對付這樣一只妖怪。
所以,今夜不管付出什么代價,都必須將它留在這兒!
雖然,莫秋的懷里還抱著一個小麻煩,但并不妨礙他叫出那個家伙。
對于陰陽師而言,驅(qū)使役鬼乃是基礎(chǔ)中的基礎(chǔ)。
而有關(guān)于役鬼的強弱,實際上也決定了陰陽師的強弱。
毫無疑問,莫秋身上的那只役鬼,很強。
可為何他總不愿意驅(qū)使役鬼?
因為,役鬼極其容易反噬主人,但這并不是莫秋不去驅(qū)使她的原因;具體緣由,也是大有文章,此處不作多表。
眼下局勢,便是他已無法再依靠自己,故而只能召喚役鬼,與之一戰(zhàn)。
時間緊迫,由不得他再做細想,而莫秋在有這個想法的時候,便已經(jīng)開始默念咒文將置于佩囊之中半塊玉佩里的役鬼,召喚出來。
也正是在這時,那位黑袍少年看出了異樣;只見其藏匿在黑袍下的手輕輕一揮,在莫秋的頭頂便出現(xiàn)了一尊極為龐大的銅像,銅像墜落,所砸之處便是莫秋所站之地。
千鈞一發(fā)之際,莫秋的頭頂迸發(fā)出耀眼的光芒,一位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正懸浮在莫秋的身旁,而她的手上,赫然拖著那一尊銅像。
黑袍少年“咦”了一聲,好似對那役鬼產(chǎn)生了興趣。
只是,那役鬼少女并未多言,一甩手,便將銅像扔向了黑袍少年與骨妖所懸浮的空中。
黑袍少年將手握在骨妖的本體上,也就是那根脊柱,拉著它的靈體一同,飛到了義莊附近其中一根樁柱上。
“轟隆!”
銅像在高空中劃出了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而后,便墜落到了遠處。
由此可見,這役鬼少女的力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黑袍少年對這役鬼顯然有所忌憚,在退到那跟樁柱之后,便不再有所行動,倒是那役鬼少女,好似很少來人間一般,眼下也是東看看西望望;最后,又飛回到莫秋的身邊,熟絡(luò)地搭著他的肩頭,看著他懷中的那個女孩。
“喲,看不出來,原來你喜歡這一款啊,早說嘛,其實我也可以的哦!”
役鬼少女一邊說著,一邊調(diào)笑著莫秋,而后者顯然也對其無可奈何;而且,他的臉早已紅到了脖頸處。
“喲喲喲喲喲!不是吧,我的大少爺,您不會真的喜歡這個女孩吧!”
說罷,她還湊到桃子跟前,上下打量一番。
“咦,這人都快死了,你還抱著她干嘛?不對啊,我記得你應(yīng)該不食腐啊,怎么也喜歡收集尸體了呢?嗯?難不成不是用來吃的;嘶,那會是用來干嘛的,誒!??!你該不會有那種奇怪的癖好?我的天吶,莫秋,我是第一天認識你嗎?原來你是這樣的人嗎?...!?!”
役鬼少女獨自一人在那兒巴拉巴拉半天,一直到莫秋實在無法忍受。
“你若是再這樣喋喋不休,我就將你封到那玉佩之中,永世不得出來?!?p> 果然,這一招似乎很奏效,役鬼少女當(dāng)下便閉上了嘴巴,不再言語。
而不遠處,那黑袍少年在心中思忖良久后,終歸是覺得自己沒有什么勝算,故而還是決定叫他出來。
只見他氣運丹田,大吼一聲:“魔王,還不出來?”
四下,只有遠方的樹林有驚鳥飛起,和著此人的回聲在空曠的亂葬地回蕩著。
莫秋覺得,這家伙許是還有幫手,故而命令役鬼少女,要他抓緊時間除掉眼前這兩個家伙。
“骨妖死,那個人,要抓活的!”
役鬼少女嬌俏一笑,纖纖玉手輕輕一揮:“原來,你除了那奇怪的癖好外,還好這龍陽?莫秋啊莫秋,我可是越來越看不透你了呢!”
龐大且純粹的妖力,夾雜著周圍諸多孤魂野鬼,向著立于樁柱上的二人襲去。
而這力量,帶著一股不容閃躲的威壓。
大能者便是如此,只需輕輕一揮手,便能翻云覆雨,天地也為之色變。
“魔王,你還不出來,可別忘了這是他交代于你的?”
“轟————”
巨響過后,力量消散在了樁柱之前,二人依舊完好無損地站在原地,可他們的身前,卻出現(xiàn)了一只極為龐大的家伙!
似人,卻又非人。
那家伙的全身覆蓋著細密的長毛,但他的身上卻穿著極為寬大的衣物;背后,一對巨大的羽翅煽動著,令他能夠懸于空中。
其臉上,帶著一副紅色的面具,面具所刻畫的不似中國的鬼神,雖然看不懂是什么,但卻依舊可怕;只是其中,有著一個不太和諧之處。
面具之上,一長鼻高高突起,好似跳梁小丑,令這原本可怕的面具多了一分詼諧氣息。
莫秋猜測,這東西,應(yīng)該是那黑袍少年的役鬼了吧;只是,此物非人非獸,且不似大唐境內(nèi)的妖怪神鬼,一時間令莫秋難以估量對手的實力。
只是,如此近距離地接下少陰的攻擊,怕也是位實力強悍之輩,故而他是萬萬不得松懈。
莫秋的役鬼名為少陰,乃人與神結(jié)合生下的孩子。
只是,因此事為天下之禁忌,故而這些孩子一出生便注定活不長。
其死后,三魂不歸天地人所管轄;輪回不得、往生不得,故而心生怨恨,為禍人間。
也正是兵陰陽家,將其一一感化,削其戾氣,與之簽訂契約,喚作役鬼,供人驅(qū)使,造福人間。
而少陰,便是其中之?dāng)?shù)一數(shù)二的役鬼,乃“上魂”。
役鬼自然是分三六九等。
上魂最佳,一般是戰(zhàn)國時期或者更早的妖怪神祗與人簽訂契約之后而來;中魂尚可,基本上是現(xiàn)存于世的大妖大鬼,被陰陽師感化收服,留在身邊;下魂最多,資質(zhì)最雜,多是些小精小怪,跟隨陰陽師賣命,也就是所謂的“打工”。
當(dāng)然,每一種役鬼都有屬于自己的能力,并非以上中下三魂便可將其區(qū)分開來的。
此處干系繁多,故而不作他表。
莫秋與黑袍少年依舊對峙著,二人都在估摸著對方的真正實力,只是,那黑袍少年看向天邊那一輪明月時,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看著空氣中還未完全消散的役鬼少女所釋放的妖氣,一下子卻是明白了。
這家伙,或許就是自己找尋良久的式神:“少陰”
只是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夠收服這種怪物,要知道,便是他的師父,也只是曾經(jīng)有幸見過那種強大的力量罷了。
而后,少年也因此尋找著少陰的蹤跡;只是,由于他對此認知不多,故而并未能夠?qū)ひ姟?p> 而今見了,當(dāng)是覺得震撼。
或許,便是其喚來的“魔王”,也無法與之為敵。
當(dāng)下,他便拉著骨妖,轉(zhuǎn)身逃跑。
“跑,你可跑得掉?”
役鬼少女,也就是那少陰,早已一改方才那聒噪的樣子;其逐漸陰冷的神情,竟然讓周圍的雜草平白無故附上了一層白霜。
“莫秋,準(zhǔn)備!”
莫秋知道她要干嘛,但他并不希望這么做,因為那一招對于他來說,還是有些難以適應(yīng)。
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氣,所以只能對她言聽計從。
莫秋閉上雙眼,感受著周遭的一切。
而少女也貼在了他的后背,逐漸與他融為一體。
陰冷的氣息,浸潤到他的臟腑之中。
可她所給予的這股氣息與之先前骨妖侵襲莫秋臟腑的那股氣息大為不同。
后者自當(dāng)有害,若不及時排除,只會傷到他的五臟六腑;而前者不僅無害,還會為他提供施展咒法時所需要的氣。
那被喚作“魔王”的家伙,似乎是留下來斷后的,但不要緊,他之后所施展的術(shù)法,不會讓任何一個生物,不,應(yīng)該說不會讓任何東西逃脫。
莫秋睜開雙眼,其瞳孔處竟然映著一輪明月,而這輪明月與天空中所掛月亮相差無幾。
雖不是滿月,但這些力量應(yīng)該也是夠了。
莫秋張口:
“業(yè)火!”
以他為中心的地面開始開裂,如他開裂的嘴唇一般。
而實際上,業(yè)火一般是無法造成這種效果的,但也有例外,那便是這種咒火,達到漫天遍野的程度。
“焚天!”
莫秋閉上了嘴巴,且輕輕舔舐著嘴唇,好似一只恢復(fù)了本性的獸。
烏云從他所站立的地方擴散開來,逐漸籠罩了義莊,籠罩了這片亂葬之地。
而后,天空之中隱約出現(xiàn)了藍色火光,好似悶雷在云層上轟響。
“轟——————”
云團中落下如人一般大小的火焰;一團、兩團、十團、百團。
眨眼間,火焰籠罩著義莊,籠罩著整座亂葬之地。
“魔王”早就察覺到了異樣,但此時若是摘下他的面具,怕是能夠看到他眼里所暗藏的興奮;其實,他根本就不是那黑袍少年的役鬼,他來大唐,是另有目的。
好戰(zhàn)者,在面對強者時候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與之一戰(zhàn),這也是為什么那黑袍少年走了之后,他還未走的原因。
而在方才,其察覺到了空中的異樣時,便已出手。
只見他扇動著大翅膀,朝著莫秋橫沖而去。
可還未近身,一股龐大的氣浪,便將他掀翻在地,隨后,便是如雨般的藍色業(yè)火從天而降。
藍色的火焰落到地面,并未像普通火焰一般燒灼;它們更像是有靈魂一樣,追逐并蠶食著周遭的一切;那場面,猶如跗骨之蛆,纏繞著將死之人!
黑袍少年自知,他已無法再保下骨妖,故而決定將它丟下后,兀自逃離;如若不然,怕是連他都要栽在這無名業(yè)火之下。
藍色的火焰吞噬著骨妖的本體以及靈體,發(fā)出“呲呲”響聲。
骨妖抬頭望向東方,那些恨意,竟在這些火焰之中消散殆盡。
終于可以“死”了嗎,終于可以“解脫”了嗎?
只是在“死”之前,也好想再見你一次!
火焰熄滅,化為虛無,地上僅留下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是它曾經(jīng)來過這個世界的證明。
骨妖本體已化為妖珠,莫秋自然是感覺到了,可他并沒停止施法,因為現(xiàn)在,他遇上了一個難纏的對手。
“業(yè)火焚天”,是極為霸道的術(shù)法,其真身乃九幽鬼火之一,專燒妖邪,不死不休。
可如今,這業(yè)火竟然在那役鬼身上失了作用。
雖然能以肉眼看到他的身體確實覆蓋著一層藍色的火焰,但不管怎么燒,他的周圍除了掉落一些黑色的灰屑外,便再無其他異樣。
可以這么說,業(yè)火,燒不到他本體一絲一毫。
陰云逐漸退去,若再不分出勝負,他便需要想其他法子對付這只役鬼了。
這邊,莫秋正在心中想著其他的對策,而其對面的“魔王”此刻,也是萬分著急的。
這古怪的火焰,竟然如此兇猛,若非他早先留了一手,怕是還未達成他的野心,便是要在這里夭折。
當(dāng)下最要緊的,還是應(yīng)當(dāng)早先脫身為好。
他本以為自己是永遠都用不到那個東西的,可沒想到,中原的陰陽師竟然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么強大,強大到令他不得不使用那家伙給他的東西。
“嘶!”
古怪的小蛇于半空之中落下,沒入地面之后便消失不見了。
可是很快,地面便開始塌陷,而莫秋眼前一黑,與桃子一同掉落下去。
“這是,地震?怎么會在這種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