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仕認定血緣不容玷污,應當將賈宇偷偷除掉滅口,不能讓外人知曉賈家?guī)蛣e人養(yǎng)了十幾年的野種,辱沒門楣,以保證血統(tǒng)干凈。老太太卻不同意,賈宙不是立業(yè)之人。母子二人商議再三,最后的決定,是兩子皆留,同樣娶妻。但不容賈宇留下后人,爭奪家產(chǎn)。讓人偷偷給他下藥,絕他生育。讓賈宙多娶妻納妾,多生育子女,傳宗接代。賈宇賺錢養(yǎng)家,所有家業(yè),皆由長輩把持,他只是個掌柜,而永遠不是老板。所有的財產(chǎn)家業(yè),皆留給賈宙之后。等賈宙懂事,或者孫子成人后,再除掉賈宇不遲。他們出來祈福,是有規(guī)劃的,不能因為見到了甄世杰,就立即返回,恐招了別人的眼,只交代下人,分別去請哪些人為兩位公子求親,而且再三交待,不能弄錯了。
這一切都是他母子二人的計議與安排,是瞞著梁音慈與兩個兒子的。但梁音慈以母親的敏感,覺察到了。賈家那對母子這幾天對賈宙極盡寵愛,縱容,忙于為他尋找有能力的妻子,有實力的岳父。對賈宇,賈仕眼中的神色卻十分冷漠戒備,甚至是嫌棄,憎惡,一邊賦予重任,一邊拿人牽制,處處防范。大把的人瞧中他為成龍快婿,想將女兒嫁他為妻,其中不乏高官顯貴,豪門大戶,卻都被賈家想方設法推辭了,而他們遣人給他尋得議親對象,都是門第低,不受寵,沒有什么助力可言的。他們似乎已經(jīng)認定了賈宇是野種,但對賈宙卻又是另一種態(tài)度,彼此幾乎是天淵之別。一對孿生子,怎么可能不是同一個父親的骨肉?若是,那他們還對長子賈宇加以重用,又是什么目的?反正不會是什么好事,只怕危險隨時都會降臨在他頭上,她必須盡快設法,保住他的性命要緊。
這天,甄世杰與蘭心在橘井堂醫(yī)館觀摩學藝,接待了一個三十余歲的俊秀男子。本來是忘憂在接待他,他卻堅持要請甄神醫(yī)親自診斷。甄世杰也允了,蘭心便請他過來。他雖在江湖走動不多,卻也有些見識??瓷硇稳菝?,心里已確定,這不過是個女扮男裝之人。身上淡淡的脂粉氣,耳朵上穿的眼都是無法掩蓋的事實。那人上前見禮,甄世杰道:“不必多禮。不知尊駕有何不適?”那人遲疑一下道:“能否請神醫(yī)借一步說話?”甄世杰察言觀色,并未見他有什么大毛病,也恐他有什么不方便人前說出來的證候,應道:“請進內(nèi)室?!碧m心搶先道:“我也去。”甄世杰道:“男人之間的事,你進去不方便?!碧m心也怕猜錯,不敢說那人很可能是易釵而牟的花木蘭,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那人卻道:“這位可是蘭蕊王香蘭家的公子?”蘭心道:“我姓蘭?!薄罢堃煌雰?nèi)說話。”甄世杰莫名其妙,也沒再多說什么。
石燕這兒也有一個用于針灸按摩的小間診療室,只擺放著一張竹榻。那人并未言及病患,卻從隨身的小包袱中取出幾樣食品。蘭心莫名其妙,甄世杰也不明所以。那人道:“請甄神醫(yī)幫忙看一看,這些點心是否有毒,是什么樣的毒?”甄世杰道:“閣下不是來看病的?”“我沒病,但這個人的安危比我的性命更重,求神醫(yī)幫幫忙?!闭缡澜芏⒘怂魂?,才拿起點心,望,聞,嘗,診試一番,又試過藥膳,再三品味,方道:“這里面都加了藥,但不算是毒藥?!薄安皇嵌舅幨鞘裁??”“微毒,長時間使用摻與藥物的食物,會影響生育功能。”“生育功能?神醫(yī)是說……”“若連續(xù)使用三個月以上,這個人一輩子就不會有自己的子嗣了。”“原來如此?!薄拔夷茏龅闹荒艿酱肆?。心兒,送客?!?p> 甄世杰徑自出去了。蘭心也便遵命送客。那人卻道:“蘭公子,請問令尊大人可是姓杜,尊諱康的?”蘭心冷然道:“尊駕對我的家事很感興趣嗎?想來是仔細調查過的?”那人一抹頭巾,露出滿頭青絲,道:“妾身娘家姓梁,閨名音慈,與令尊是至交好友?!碧m心道:“對不起。家父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绷阂舸戎钡溃骸翱赡闶翘m家的當家人,我聽說你還在替他尋找失散的子女。如果有人要害你的手足兄弟,你也不管嗎?”蘭心冷靜道:“請恕我不懂你的意思?!绷阂舸冗B忙道:“我夫家姓賈,我是國公府賈仕的夫人。我有兩個兒子,賈宇,賈宙。聽說甄神醫(yī)走過一趟寺廟,大概是替賈家鑒定過血緣,那是賈家多年的夙愿。不知蘭公子可知最終的結果?!碧m心記得師尊的教訓,保護患者的隱私,只道:“恕難奉告?!绷阂舸纫膊慌c他糾纏,繼續(xù)道:“我猜鑒定結果是:賈宙是賈家子,賈宇卻不是,所以他們才下藥,要絕他子嗣。”“這是賈家的家務事,與我無關。夫人不必給我說?!薄疤m公子可知道賈宇是誰的兒子?”“這不是我該關心的問題?!薄拔沂嵌趴档募t顏知己,也曾忍不住向他獻身,就在出閣的前三天,賈宇是杜康的兒子?!碧m心再也維持不了先前的平靜,一驚而起道:“你說的是真的?”這回換梁音慈冷靜下來了,“既然甄神醫(yī)可以鑒定血緣,自然也可以為他確認父親,找出身世本源?!碧m心為難道:“父親……不知身在何方?”“你們都是他的兒女,彼此也有血緣關系。找不到杜康,由你與他滴血認親也一樣?!碧m心點頭道:“這話倒也有些道理。你與家父到底怎么回事兒?”作為子女,蘭心本不該過問父母的感情曲折,但是,天上憑空掉下來一個兄弟,他又不能不問。梁音慈道:“先父乃是前武威將軍,我是將軍府的獨生女兒,自幼與賈仕訂婚,兩家的父母做主換的帖。原本倒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妥,直到婚前半年,我與幾個親兵出去打獵,無意中遇上你的父親杜康,才知道什么叫愛,什么叫做快樂,從此沉迷其間,無以自拔。杜康對我一直以禮相待,甚至再三勸我收心,好好面對自己的婚姻,愛自己的丈夫??赡菚r候,我已經(jīng)深陷愛河,無法自拔了。眼見婚期越來越近,我也越來越恐慌。我們不可能在一起,卻又舍不得輕易放手,終于下定決心,我要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給心中摯愛的好兒郎,以報他一腔真情,以補償愛的遺憾。那天,我們都喝了點酒,我又是誠心獻身,雖然杜康很理智的告誡我,不能這樣。最終,炙烈的感情戰(zhàn)勝了理智,突破了最后防線,我成了他的女人。我從來都不后悔?!彼f這番話時始終平靜,沒有半點羞澀,飽含著濃濃的深情。蘭心雖不與他照面,卻羞得滿臉通紅,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