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心坐在花間涼亭閉目養(yǎng)神,姹紫滴翠送上水果點(diǎn)心就站在一邊,久久未開口,也沒離去。
蘭心半晌才道:“你們有話要對我說?”
二人互相推著對方,都不肯先開口。
蘭心道:“你們是為午飯后,姑婆說的事不好啟口?”
姹紫道:“我們是為主子而擔(dān)心,姑太太本是綿軟性子,只知道求神拜佛的,又耳根子軟,聽不得三句好話,被誰哄騙了也是常事,不知道會給主子找個什么樣的女婿?!?p> 滴翠道:“這是小姐的終身大事,你得自個兒有個主張,不能隨隨便便叫人給賣了。”
蘭心“噗嗤”一笑。
滴翠反而不好意思了,道:“我們雖然是背后議論姑太太,卻也是為小姐著想,沒什么壞心眼兒的?!彼杂赘S蘭心到了葉澤同門下,長在江湖氛圍中,耳濡目染,也學(xué)了些三腳貓功夫,沾染了一些江湖豪氣,直爽坦誠不拐彎。
蘭心道:“我不是有人想賣就能賣的。至于姑婆,他的一生都封閉在這蘭苑中,沒見過外面的世界,也怪不得他。只是一波未平一波起,我沒時(shí)間繼續(xù)等下去了,真讓她攪和出事來,又是一重麻煩。”
滴翠道:“小姐說的一波未平是指……”
蘭心沒有答應(yīng),只是搖頭道:“需要他管的事,他裝聾作啞,什么都不過問。不該他管的事,他倒比誰都熱心,莫名其妙。蘭家再讓她鬧下去,早晚得連自個都賣掉?!?p> 蘭心忽然道:“都說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姹紫,你還有嫣紅怎么都一直單身未嫁呢?”
姹紫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忽然轉(zhuǎn)到了這個問題上,只是微笑道:“我自然是為了守候主子啊?!?p> “你就是嫁了你還在蘭家,不一樣可以守著我?這個理由不成立?!?p> “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丈夫兒女的牽絆,就不能一心一意服侍主子了。”
“哪個主子?母親走的時(shí)候,你就到了出閣的年紀(jì)吧?我回來這才幾年?。吭诖酥?,你為何就一直寂寞守著十多年而未嫁呢?是不是家中前輩有什么囑托,或是不許出嫁?”
姹紫知道,編些理由糊弄不了他,只道:“沒有沒有?!?p> “別瞞著我?!?p> “我說的就是真話?!?p> “可以給我個理由嗎?”
“是我自己的原因,求主子別問了?!?p> “那你當(dāng)時(shí)是怎么到蘭家的?家生子嗎?”
“不是,我是被父母家人賣進(jìn)來的。滴翠才是主人家生的,她的父母都是蘭家的人?!?p> 他成功的轉(zhuǎn)移了話題。蘭心道:“那嫣紅呢?”
“嫣紅也是蘭家買來的,聽說他娘是人家的洗腳丫頭,用了手段爬上主人家的床,生下了他,因?yàn)槠涓笇檺燮淠福策^了幾年快活日子,后來,他爹歿了,嫡母第一時(shí)間就把她們母女賣了,還是分開賣的,叫他們永世不能相見?!?p> “為什么他一直沒嫁呢?你為忠義,他不會是為了守住權(quán)利才不嫁的吧?”
“他……”他求助似的望向滴翠。
滴翠道:“小姐年紀(jì)小,恐污了耳朵,就別問了?!?p> 看起來他們都是知道的。蘭心道:“瞞著我做什么?我早晚不得知道?污穢的事我也見得不少了,污不了我的心?!?p> 姹紫道:“嫣紅……心高氣傲,不愿隨便配個下人。三小姐歿后,家中就只有姑太太與少爺,她去伺候少爺,慢慢的就……與其有了肌膚之親。”
“蘭子君?她比蘭子君要大不少吧?”
“六歲吧。那時(shí)候,少爺還小,未通人事,他……他是少爺?shù)牡谝粋€女人?!?p> “這么說,最開始蘭子君就是被她勾搭壞的?”
“開始只有跟前人知道,時(shí)間長了,風(fēng)言風(fēng)語就出來了,連姑奶奶都知道了,要趕他出去,蘭子君跳出來護(hù)著他,強(qiáng)橫掌家,連姑奶奶都要趕出去,鬧了場笑話,后來也就丟開了。家下還有一些不知事的丫頭也開始效仿,勾引主子,爬床,蘭子君嘗到了甜頭,與他茍且了一段時(shí)間,膩味了,就開始尋找新的目標(biāo)。嫣紅籠絡(luò)不住他,就乘勢攬權(quán),加上蘭家內(nèi)外就姑奶奶一位主子,偏偏還是個吃齋念佛,萬事不管的,嫣紅借主子之威,挾天子以令諸侯,狐假虎威,得掌大權(quán)。二人斷斷續(xù)續(xù)奸宿了三年,到蘭子君把事情鬧大,不得不逃走時(shí),嫣紅已經(jīng)實(shí)權(quán)在握了?!?p> “就算是這樣,他也不會為了蘭子君就罔顧終身的幸福,一心一意等著他,不再嫁人了吧?”
“嫁人?她若嫁了,免不了要出去一段時(shí)間,等他回來,內(nèi)院中的格局只怕就要變了。再說……他雖然在內(nèi)院,卻耐不住寂寞,常常出去與小廝仆僮之類的人通奸留宿,有時(shí)候也去外面與浪蕩子弟鬼混。成婚嫁人,哪還能這般逍遙?”
“看起來我不知道的事情還很多啊?!?p> 蘭心正要追問嫣紅在這院內(nèi)院外所做的勾當(dāng)。卻見香雪過來,叩頭道:“奴婢請罪?!碧m心莫名,道:“怎么啦?”“奴婢十多天前就聽說了姑太太為小姐擇婿的事,只想著小姐年幼,婚姻又不是一時(shí)半會兒的事,相看,過禮,一整套流程走下來,少則半年,多則兩三年,不著急,又實(shí)在不知該怎么跟小姐開口,才沒敢說。”“十多天前的事兒,你怎么到現(xiàn)在才說?”滴翠道:“前兩天,我也隱約聽春華提起過這事兒。”蘭心不敢置信道:“你也知道?”滴翠道:“春華當(dāng)日只說歲月如梭,一晃小姐就長大了,到了出閣的年紀(jì)了。我只當(dāng)他是隨口之言,就沒放在心上?!碧m心被打敗了,道:“真要有什么急事,被你們這樣一誤再誤的,我早被殺死800回了?!辨弊系未湎阊┙郧フ堊?。蘭心也沒叫起,作為主子,總是不能與他們?nèi)粵]有分別的。奴大能欺主,前車之鑒。
香雪道:“奴婢也沒想到他們這事辦得這么急,姑太太今日跟小姐提起此事,恐怕是已經(jīng)有些眉目了?!辨弊弦踩滩蛔〔蹇诘溃骸笆裁疵寄??”香雪道:“昨天是嫣紅親自陪著姑太太去的神女廟燒香,好像是見過什么人,恐怕是姑太太看了有人介紹的人,心下滿意,才跟小姐透個風(fēng)的?!碧m心顧不上與他們算賬,直接道:“你們?nèi)齻€設(shè)法查一下,姑太太見了什么人?與嫣紅有沒有關(guān)系?另外,注意姑太太與嫣紅那邊的動靜,若是家里來了什么媒婆之類的,也隨時(shí)報(bào)與我知曉。”
他本來還想積蓄力量,再驟起一擊,如今看來,似乎是要提前了。他也必須有所準(zhǔn)備,有所安排,以免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