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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放亮,蘭貞喚起貼身丫鬟姹紫為他整裝梳洗。他想讓杜康高興一下,告訴他,她已釋懷。他將可以左擁嬌妻,右抱美妾,享齊人之福。卻不見了夫婿的影子。
原來杜康驟逢大變,既愧對賢妻,又無法實現(xiàn)諾言,對范姑娘負(fù)責(zé),孤苦中得不到諒解,喝了半宿悶酒,天明便出去了。
為了尋求一絲一毫的安慰,他不惜放縱自己的行為,尋求一時的快意,這一去就是半年。
杜康真正的沉淪了。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整天流連在花紅柳綠之中,與曲秀才為伍,半醒半醉日復(fù)日,半醉半醒年復(fù)年。
清醒之時,他會后悔,會為自己的行為切齒,痛恨自己愧對妻子,希冀補償她,往往一到花酒間又把持不住。多半人在浪蕩場上,心是恍恍惚惚的,在倫理場中少了酒色財氣,亂七八糟的誘惑,心是清醒的。
他生活在自我麻醉,自省自欺,徘徊矛盾中。所以這中間他常常返家,他想懺悔,想改過,他希冀家的溫馨,希冀妻子的溫柔,能絆住他不羈的心。
蘭貞有了喜脈,他很是歡喜,一心想著重返夫妻恩愛的溫情中,然而,他的行為卻嚴(yán)重的傷害了蘭貞的自尊,常常暗自落淚。生活上雖盡力關(guān)懷,口頭上卻難以溫存關(guān)愛。夫妻同床異夢,冷戰(zhàn),冷言,冷語,生活在這種凄風(fēng)苦雨中,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小產(chǎn)了。
杜康失望之余,又逐漸在花街柳巷走動,醉死夢生。
數(shù)月以后,蘭貞又懷上了。他想照顧她,呵護她,又常常不由自主的往外跑。
有一天他半醉半醒回家才知道,蘭子君胡鬧令妻子又氣又怒又傷心,妻子還被十二歲的蘭子君重重地推倒在地,動了胎氣,腹中的孩子尚未足月,已經(jīng)耐不住苦水寒淚的侵襲,急著要出來。
蘭貞實在是個苦命的女人,又遭遇難產(chǎn),此時的杜康手忙腳亂,極力想幫妻兒一把,卻已為時太晚,無力回天,孩子好不容易出世了,蘭貞已精疲力竭,油盡燈枯,隨即血崩,鮮血止不住的流淌,危在旦夕。
杜康急恨之下,要摔死這新生的女嬰,被眾丫鬟救下。
可憐的嬰孩出世便遭逢劫難,昏昏沉沉,不哭也不鬧,眼見欲冥,杜康又急又悔,他已經(jīng)害死了妻子,難道連他留下的最后一點骨血,也要將之打破毀滅?
他以上乘手法,將自身的功力注入赤子體內(nèi),以維系這微弱的氣息,在郎中的極力搶救之下,這個小生命總算存活下來,他體內(nèi)至少有著十年以上的內(nèi)力相輔,卻不知是禍?zhǔn)歉!?p> 蘭貞就這樣走完了他短暫而憂傷的一生。
杜康長跪香冢前,任憑狂風(fēng)的吹刮,任憑暴雨的沖刷,任憑雷霆的轟擊,任憑痛楚對心理的抽打,淌下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陣陣風(fēng)起,吹得人直打顫。露大如雨,夜寒似霜,將他浸在寒冷中。
春寒刺骨,但他感覺不到。心中太痛苦,自然界的一切怎耐他何?
女嬰剛由奶娘哺過,杜康抱在懷里,也不哭鬧。出生不過數(shù)日的孩子,睜著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望著他,粉雕玉琢,十分可愛,忽然對他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卻深深刺痛了父親的心。杜康將乳兒貼在心頭,淚滴灑在那蔥綠遍地的小被上,喃喃道:“我苦命的兒。你是娘親用生命換來的,是他生命的延續(xù)。她永遠的心肝寶貝。你的名字就叫心兒吧。至于我,我對不起你們母女,沒有資格為人父,也不配你叫聲爹。心兒,你要好好的活著,快快長大。這個家就指望你了?!?p> 杜康揚聲道:“劍鳴,姹紫。”
古劍鳴算是蘭家的家生子,也是他唯一愛重的弟子。姹紫是蘭貞的貼身侍女,最看重的大丫頭。
二人上前,躬身問道:“姑爺有何吩咐?”杜康慘然一笑,道:“我這幾年荒唐透頂,除去路柳墻花,更有多個女子與我有過夫妻之實。他們雖然沒有名分,卻曾經(jīng)是我的女人,甚至還留有孩子。我對不起蘭貞,也對不起孩子。但是我絕非不負(fù)責(zé)任的男人,對他們更不是不道德的感情玩弄。然而,現(xiàn)在我已心灰意冷,再也無能為力了。愿蒼天指引我一條明路?!?p> 他停了半響,又道:“孩子是蘭家的根兒。請代我好好撫養(yǎng)。請轉(zhuǎn)告姑奶奶,家里全靠他了。請他教養(yǎng)好蘭子君,你們,還有嫣紅,好好相助少爺,撐起這份家業(yè)吧?!倍趴翟倏匆谎叟畠禾m心,拔腿就走,恍恍惚惚,不辨東西。
杜康荒唐糊涂,失去了愛妻,還差點兒害死了女兒。心中愧悔萬端,他就此離開蘭家,獨自承受著錐心之痛,自懺自悔去了。誰都不知道他去了何方。孩子就由蘭澤撫養(yǎng)。自有奶娘與姹紫照顧。
眼見就到孩子的滿月之期了。蘭家也想小小慶祝一下,不想這個吃飽了就睡的安靜孩子,忽然大哭大鬧起來,姹紫與奶娘怎么哄都不行,慌了手腳,連忙找郎中來瞧。卻也說不出什么所以然來,孩子越哭越兇,臉上的顏色都變了。
姹紫忽然記起蘭心出生時的一個細(xì)節(jié),蘭貞產(chǎn)子而亡,杜康心疼愛妻,惱怒之下,欲摔死這個新出生的女嬰。孩子受了驚嚇,竟然沒了聲息,他以內(nèi)功灌入救轉(zhuǎn)的孩子。
姹紫忙叫了古劍鳴過來,古劍鳴以內(nèi)力加以試探,便叫聲:“糟糕?!毙⌒牒ⅲw內(nèi)真氣亂竄,氣血逆流,難怪她哭鬧不休,郎中也查不出病因,他連忙以自身的內(nèi)力,為他安撫體內(nèi)的真氣,導(dǎo)引歸流。
折騰了半晌,孩子總算沉沉的睡著了,也是太累了。古劍鳴以為事情到此結(jié)束,不想三日之后,又是如此。他明白這導(dǎo)引之法,只保一時,嬰孩不知自行駕馭真氣,這真氣反而成了禍患,時不時在他體內(nèi)作祟,救得他一時,卻埋下了巨大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