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這一層是我們的行政部。往里就是茶水間,為了配合辦公,方便員工休息我們在茶水間里還特地設(shè)安排了休息室和哺乳室……”
“哺乳室?”
男人清冷的聲音不帶情緒地詢問起帶頭介紹的人,話語里有一絲的耐人尋味。
介紹人一邊擦汗,一邊回答:
“嗯……是這樣的。行政部的女同志通常都會比男同志多一些。女同志多了嘛,難免也有不方便的時候。
比如方說休產(chǎn)假啊,哺乳期啊。衛(wèi)生間嘛又小太狹窄了,不怎么方便。所以我們就特地設(shè)置了一間哺乳室……”
“嗯,挺不錯……”
他點點頭,贊許這樣的做法,很人性化。
一個眼神遞給旁邊的助理,助理領(lǐng)會并作下記錄。
“一會我們可以從休息室的另一個門出去,然后去廣告部……”介紹人接著繼續(xù)道。
男人不做回答,只是略微地點了下頭算作回應(yīng)。
一行人往前去,介紹人忙不迭走在前面引路。不忘往前幾步搶在助理前推開門,以示周到。
“嚓——”
“啪”?。?!
兩種聲音同一時間交匯在一起,又同一時間落下。
參觀團(tuán)隊進(jìn)來也正是汪琳的手落下。
汪琳沒有想到會有人進(jìn)門來,她驚慌失措地回過頭,目光恰恰然和高挑男人深不見底的瞳孔相撞。
汪琳整個人怔住,不能動彈。
她喜形于表,內(nèi)心洶涌澎湃——原來還有比宋長平氣質(zhì)更出眾的男人!
一顆心不受控制地跳。
林森見汪琳沒有動作,便順著視線看過去。
一看不打緊,看了整個人猛的跌坐在地上!衣服浸在打翻的桂圓紅棗茶水里。
她像一只落水的野雞,口不能言。心里發(fā)苦,手里發(fā)麻。
為什么?偏偏滬城這么大,二十四小時不到又見到了!
林森覺得自己應(yīng)該去買彩票。不然怎么有這么巧的事兒?
她偏過臉,低下頭假裝自己在收拾破裂的馬克杯。手上被汪琳燙傷的口子一陣一陣傳來灼痛感卻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內(nèi)心里來的震撼。
林森慌慌張張,一張手里握著陶瓷碎片都沒有感覺。
“這是怎么回事?”打頭的王總經(jīng)理率先反應(yīng)過來皺起眉,一張虎目嚴(yán)厲地盯著汪琳。
他哪里想得到自己的殷切周到,點頭哈腰向投行負(fù)責(zé)人介紹公司哪里哪里好。現(xiàn)在竟然出現(xiàn)了這樣羞于人前的事?
公司內(nèi)訌,本來不是稀奇事。每個公司都有員工有齟齬,人嘛總是情感動物,總會相互傾軋。
但是,偏不該萬不該把這樣隱私齟齬的是放在當(dāng)下里來?!
王總只覺得氣不打一出來,眼光愈發(fā)森冷。只把汪琳看的喘不過氣來。
“我……我……王總……”
汪琳結(jié)結(jié)巴巴,說不完整一句話。觸及到王總目光,立馬抿起嘴低著頭不敢吭一聲。
王總覷投行負(fù)責(zé)人一眼,這個年輕手段過人的男人,想看看他是什么反應(yīng)?
只見男人的目光停留在另一個女員工身上。
他正兀自覺得奇怪,一瞥眼看見跌在地上的林森忽然站起來,沒有遮擋的左手小臂一下暴露在眼皮底下。
白皙的手背上一片赤黃的燎泡,密密麻麻。心里咯噔一下,像是領(lǐng)會到什么。
他給自己的助理打個眼色,想表現(xiàn)一下自己禮賢下士的形狀。
心里想到他就馬上做,他立馬跑過去攔住想要悄悄離開的林森,
溫聲細(xì)語的模樣跟質(zhì)問汪琳的完全不是一個語氣。
“你怎么樣了?哎呀,這都起泡了。趕緊送醫(yī)院吧!”
忙遞眼色給自己的助理,那小助理拿起電話就要打。身邊一個人忽然按住他的手。
小助理抬起頭,茫然地看著投行負(fù)責(zé)人的助理一張不茍言笑的臉,心里覺得瘆得慌。
負(fù)責(zé)人的助理搖搖頭,小助理皺著眉朝自家上司看去。
王總連個眼神也沒遞,一直拉著林森噓寒問暖。
林森不敢說話,低著頭諾諾稱是。她只想快點離開,敷敷衍就算了。
不知怎的,她直覺有人一直在看著自己。
這使得她沒來由的心慌。這種她沒辦法掌控的感覺令她實在不妙。
等她覺察出真正視線的時候已然來不及。
“嘶……”
有人突然拽著她的小臂,她忍不住叫起來。手上一圈燎泡壓在那人拇指下。
她疼的要跳腳,以為是那個王總。她忍不住皺緊眉,一抬頭簡安禎的臉就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四十五度側(cè)角露出清晰的下頜線,輪廓分明。
林森聽見簡安禎冷冰冰地說話聲,喉結(jié)上下滾動,“有勞王總了?!?p> “不麻煩,不麻煩。”王總還覺得驚愕,這男人什么時候過來的?
無聲無息,一把拉住自己往旁邊拽?;钕瘛钕裢盗怂掀乓粯?
他蹙了蹙眉,想問小助理怎么都不提醒他一句?一回頭,小助理扁著臉,搖搖頭一臉的無可奈何。
林森上下眼皮一動,眼睛一眨。心里邪惡的念頭了無蹤跡。她拽住簡安禎的手想要從手臂上拉下去。
簡安禎扣得死緊,她越掙脫,受傷的疼就越清晰。
“別動!”
簡安禎低聲呵斥。男人微皺著眉,一臉不耐。
林森撇了撇嘴,果然不敢再動。
簡安禎拉著她,摁在休息室的卡座上。拿著不知道從哪里拿來的棉簽把起的水泡戳破。
“唔~嘶~”林森忍不住吸氣,疼得太陽穴一抽一抽。
早知道汪琳會打翻她的茶水,她就應(yīng)該反手倒一杯潑在她臉上。
滾水不亞于硫酸,她怕什么?!
林森心里暗爽,簡安禎摁著她的手,把她的五指張開撐在小圓幾上。一點一點仔細(xì)的處理林森的傷口。
林森的手被握在簡安禎的掌心中。時間越久,林森越像熱鍋上的螞蟻,如坐針氈。
她實在沒有那么強(qiáng)大的心理,在簡安禎的面前安穩(wěn)如山!
“你好了沒有!?”
林森沒好氣地瞪簡安禎。這人怎么這么磨嘰了?
簡安禎掀起看她,幽深的瞳孔里不見情緒,皮笑肉不笑,“我沒好,你要怎么樣?”
“不怎樣!”林森氣惱地偏過臉,她一偏臉,張嘴就立馬咋呼開。
“啊!”
她忙不迭縮回手,“你干嘛!不知道很痛嘛!”
這人怎么這樣啊!
她不理他,他拿棉簽沾雙氧水燎在她的傷口上!
簡安禎只是略挑了一下眉,吝嗇地丟了兩個字,“忍著!”
林森扁起嘴,不樂意了。要縮回手,簡安禎早料到她不配合。一伸左手五指扣住林森的五指。
十指交纏,右手依舊靈活地給林森擦碘酒。
林森哼哼唧唧,眼見抗?fàn)幉怀?,譏諷地冷笑一聲,“果然是萬能的右手!”
“你說什么?”簡安禎這下正眼看林森了。
一雙眸子里燃著色彩,“再說一遍?嗯?”
林森哼了一聲,不予理睬。
簡安禎聽的分明,這丫頭。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他下手又重了一點,林森這下不叫了,只冷眼瞧著他。
簡安禎覺得疑惑,“怎么這就不痛了?”
林森依舊在看他,也不說話。
輕靈的眉眼,秀巧鼻子。一張臉上沒什么表情,看在簡安禎的心里卻覺得格外賞心悅目。
“在看什么?”他誘導(dǎo)林森,想叫她開口說話。
林森正了正臉色,覺得索然無味,“沒什么,就是看見一只熊在擦蜂蜜,覺的很有意思?!?p> “什么?”簡安禎愕然。
低下頭,咀嚼了林森的話,才驚覺林森在說什么。
一片赤黃的傷口擦了碘酒儼然變成了一片黃黃黑黑的樣子,看起來真不美觀。
他瞇起眼,又看了一眼她的傷口。才覺出那句話什么味道來。
“你說誰是熊?”簡安禎咬牙切齒。
林森挑了挑眉,“你弄好了?弄好了放開我呀!”
簡安禎一下笑了。要放開她?
做夢吧!
他扣緊林森的手,“我不放。你怎樣?”
“什么怎么樣?”林森耐心磨光了。
簡安禎蠱惑的目光瞧著她,她只覺得像是磨人的妖精,多等一刻仿佛是要吸血吃肉一般。
林森皺了皺眉,只覺看多了美色長針眼!針眼如豬油,早晚蒙了心!
冷不防簡安禎拿棉簽摁了一下林恩破皮的傷口。
猛的觸到皮肉的感覺令林森失聲尖叫:
“啊——”
林森狠狠地瞪簡安禎,“你有病啊!”
這人來一次還要再來一次!有病啊!
“你有藥嗎?”
簡安禎笑著,眨了一下眼。
林森的心漏停一拍。
真是見鬼了!
要了命了!
她怎么會在簡安禎的臉上看見一種稱之為俏皮的神態(tài)!
林森無語地白他一眼,“真無聊!”
簡安禎見她放松一些,把助理拿來的燙傷膏給林森擦上。
“啊——
你他媽不能輕點???”
林森一下子口不擇言,一講完恨不得咬舌自盡。
簡安禎看著她,一臉意味深長,“喲,還會說臟話了?”
林森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想再回應(yīng)他。
簡安禎輕手輕腳地抹開藥膏,倒是依了林森的想法,張開嘴仔細(xì)地吹氣,吹涼林森的傷口。
假如林森此時低頭了,一定不會錯過他臉上滿滿的溫柔。
林森目光四處亂晃,想要減輕心里的壓力。忽然覺得一點酥麻漸漸從皮膚上傳來。
她甫一低頭就看見簡安禎涼涼的嘴貼在她的皮膚上,嚇得她一把縮回了手!
“啪——”
收力不穩(wěn),直挺挺地打在簡安禎的臉上。
簡安禎目光沉沉地看著林森。
林森抿起嘴,倔強(qiáng)地撇過臉,假裝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簡安禎抿起嘴,輕輕扯出一個笑容。趁著林森沒有反應(yīng)過來,輕輕揉了揉林森的頭發(fā)。
“好了,走吧……”
簡安禎做完這一切,林森石化在原地。
頭頂那一圈頭發(fā)感覺在發(fā)涼,絲絲侵入心底變成了烈焰。
林森盯著簡安禎的背影,心里萬馬奔騰。她忍住想要爆粗口的欲望。
告訴自己要鎮(zhèn)定——
鎮(zhèn)定……
鎮(zhèn)定!
鎮(zhèn)定!!!
她真的不生氣!
真得不介意被當(dāng)成狗一樣被摸了!
真的不介意!
不介意……
去他媽的不介意!
林森終于還是在心里忍不住爆了粗口……
……
林森生平最討厭三件事,第一件事被當(dāng)做像狗一樣被摸。第二件事吃飯不洗手,第三件事……按下不表。
林森按時打卡下班。按照約定去地庫等宋長平開車出來。
她剛走到出口,宋長平竟然一下子開車沖出來。嚇了林森好大一跳。
“你干嘛呢!甩大牌呀!!!”
林森驚魂未定去敲宋長平的車窗。
宋長平搖下車窗,嘚瑟一笑,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上車!”
“好好開車啊!”林森系好安全帶,對于剛才宋長平一下子剎車在自己腳面前還是心有余悸。
要是宋長平不踩剎車自己現(xiàn)在是不是就已經(jīng)作古升天了?!
林森看著開車的宋長平再次叮囑道:“要保重狗命啊!”
“怎么說話呢?”宋長平不樂意了,“哪里狗命不狗命的。你林大小姐把心放在狗肚子里吧,我會保好你的‘狗命’的!”
“去你的!”林森啐他,“好好開你的車!”
……
宋長平把車子開到南京路上的“茹素齋”。
林森看見點名就有點發(fā)怵,“真吃素啊?”
她不太想下車了,扒著安全帶不解開。
林森還害怕的第三件事——吃素。
“嗯,對啊。不是說好了嘛!過年吃太膩了嘛!”宋長平不解地看她,“下車啊??怎么不下車啊?!”
林森苦著臉又問了一遍,“真吃素啊?”
“啊,不然咧?”宋長平斜睨她,“瞧你這小樣兒。真吃素還不樂意了!!”
林森果斷地點頭,誰特么新年工作回來第一餐打牙祭吃素啊!
她以為宋長平就是開個玩笑。
沒想到是真的!
宋長平打開林森一側(cè)的車門。
林森很警惕地看他,“你干嘛??”
“下車啊!”宋長平皺起眉,“不下車吃什么呀”
林森抱著胳膊,拽住安全帶,“不,你要吃素!我不下!”
宋長平就搞不明白了,林森這樣個子小又纖細(xì)的女孩子,怎么就是個肉食主義者呢!
他無奈地?fù)u頭只好低下頭,好聲好氣地哄,“走啦,走啦。出來好不好??!車?yán)锒鄲灠?”
“不,我不要!我不吃素!”林森不樂意,堅持到底。
她倒是忘了明明是自己答應(yīng)了別人的邀約,現(xiàn)在又耍起賴!
宋長平伸手去解她的安全帶,“乖,不去吃素!”
“真的?”林森半信半疑。
宋長平點頭,“真的!我發(fā)誓——”
他舉起手,“比蒸餃還真!比蒸包子還真!”
“好吧,”林森將信將疑,解開安全帶。
宋長平拉了她一把,林森猛的一起身,被帶進(jìn)宋長平的懷里。
不遠(yuǎn)處的街道上,紅燈轉(zhuǎn)綠燈。司機(jī)透過后視鏡看后座的老板,詢問道,“老板,還去‘茹素齋’嗎?’”
男人垂下目光,收回看窗外的視線,輕輕回道,“建州宴?!?p> “好的!”
車子絕塵而去再沒有留下一點兒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