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其實很難有機會重來。
嚴(yán)羅到目前為止幸運地重來過兩次。
第一次是將死之際不知不覺地被動進(jìn)入獄都,可以歸為無可奈何走投無路時踩到狗屎,被主神拉了壯丁。第二次則是主動從獄都的頂峰一躍而下,用一種第五紀(jì)無人驗證過的方式冒險來到鏡都的準(zhǔn)入任務(wù)。這種自然是想要彌補某些無法改變的遺憾。
和劉慶順交手過后,尤其是看到了臻境86%的專精,他覺得這是個人才。就像陳英士看到他時也覺得他是個人才想要招攬一般。不過事情成不成這會兒說了也不算,讓原住民變成輪回者,更多與運氣有關(guān),因此只能先拉拉關(guān)系,后面繼續(xù)盡人事,最后看天命。
關(guān)掉床頭臺燈,不解下身上任何物件,嚴(yán)羅閉上眼睛。
窗簾拉得死死的,整個世界墜入黑暗,偶爾一兩聲秋蟬鳴叫,卻顯得萬物更為孤寂。迅速入眠是低精神低體質(zhì)階段必須掌握的基本技能,他很快進(jìn)入夢鄉(xiāng)。
也許是腰間小腿邊的武器沒有取下硌得慌,也許是懷中那本《三命通會》自帶的本源影響了內(nèi)心心緒,許多年不知道夢為何物的他,不知怎么回事,做了一個夢。
夢的開端,回到了矗立奧塔威亞之巔的蛛網(wǎng)之城。
這是初次接觸到冥王血脈線索的地方。
天空幾片白云飄過,城市坐落于一張巨大透明的網(wǎng),整座城市的一切建立在密密麻麻的蛛網(wǎng)上,通過肉眼難辨的透明絲線或懸掛,或垂吊,或搖擺。
城市兩側(cè)陡峭高山,城市之下萬丈懸崖。
看著山澗底下汩汩冒著血色泉水的溫泉,那股類似清新葡萄酒的香氣一路上浮,鉆進(jìn)他的呼吸系統(tǒng)。他感到一陣渴望,不由自主跳躍,掉落深潭。
潭水并不溫和。
像是被強酸強堿液體籠罩,充滿撕裂感的火辣刺骨疼痛包圍他,他下意識掙扎,猛一回頭——景象變了。
刀槍劍戟,飛鳥走獸,雷火水木,佛道墨儒,數(shù)不盡的法寶看不清的光芒取代血紅液體。
飛虹界的六派戰(zhàn)場,仿佛自己是魔神降世,修士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前赴后繼涌來。他看去,無窮人臉、無窮獸面,紛紛變幻,變成無窮世界。
獄都的火,仙都的云,明都的光,暗都的影,云都的鳥人,元都的森羅萬象。
無盡輪回世界、六都、內(nèi)域、荒野、外域、混沌。
前紀(jì)元的失敗者于規(guī)則縫隙間茍延殘喘,內(nèi)殿的神族主祭遮蓋面龐,俯瞰蒼生,女人流干最后一滴血,倒在祭壇前。他就像巨大時空云團(tuán)面前一粒踽踽游蕩的塵埃。
“啊——!”
凄厲的尖叫撕破黎明
嚴(yán)羅陡然睜開眼睛。
迅速地從夢中清醒過來,他聽出來這連續(xù)的尖叫聲音主人是昨日那八人中的唯一一位女子。
尖叫聲來自房間隔壁一棟小樓的二樓,因為入睡前便是和衣而睡,嚴(yán)羅一個翻身便跳下床往聲音來源跑去。
他的速度極快,快到和花園內(nèi)巡夜的安保一同到了傳出尖叫聲的臥室門前。
沒有廢話,破門而入。
驚恐萬狀的女人蜷縮在墻角,抱頭哆嗦,看到來人,尖叫聲停止,瘋狂地喊救命有鬼。
床上猩紅浸染大半床單,男人眼神空洞,胸口破開的洞口拳頭大小,鮮血尚未流干。
看到這一幕。
嚴(yán)羅瞳孔急劇收縮。
嘩的一下到窗邊往外張望。
幾只小雀兒在清晨灑下的第一縷陽光下蹦蹦跳跳,然而沒有一只是他希望看到的那個。
這里的動靜很快驚動了俱樂部莊園內(nèi)的所有人。
不出十分鐘。
昨天的那八人,除了傷號全部聚集到了房間外面。
作為法租界巡捕房探長的黃月林征詢了陳英士的首肯,請人去聯(lián)系他的那些警署下屬。
黃月林不是專業(yè)的刑偵人員,但所待的職位使他對淞江最近的大案都比較熟悉。尤其是跟他手下青派沒有瓜葛的案子,他印象就更深幾分。
死者是昨日嚴(yán)羅看到的那一堆夫妻之中的丈夫,姓白,從談話和簡單自我介紹中,嚴(yán)羅只知道對方是位珠寶商人。
“不知這幾日大家看過報紙沒有?白兄的死法和前兩日匯中樓七爺?shù)乃婪ㄓ行┫嘞瘛!秉S月林問大家。
其他人不說,嚴(yán)羅看過,陳英士肯定也看過,畢竟那次秦三思和蒙七的案子一起上了頭版。
死者的妻子此時受驚過度,被攙扶到一旁,這里的眾人沒有其他女眷,因此也沒人方便上前安慰,只自顧在那抽泣。
剩下之人都以陳英士為首,黃月林這么問了,于是只有陳英士回答。
“所以黃探長認(rèn)為和殺害蒙七的兇手是同一人?”
“基本可以這么說?!?p> 黃月林給眾人解釋道:“不瞞你們。其實七爺這種死法不是第一例,白兄也不是第二例。兩個月以來,在七爺之前還有三人是這種死法,在七爺和白兄之間,就是七爺死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前天,亦有一人是這種死法。只不過其他這些人身份卑下,所以不見輿論?!?p> “現(xiàn)在主要就是兩個問題?!?p> “什么問題?”
“第一個,這件連環(huán)殺人案,至今我們沒有找到死者間有什么聯(lián)系?!秉S月林面色古怪,例舉道:“比如六名受害者,除了蒙七和白兄,一名是個游方來的和尚,一名是九江路某銀行的業(yè)務(wù)員,一名是個乞丐,還有一名是舞廳坐臺的姑娘。無論身份,背景,性別,哪怕洋人醫(yī)生新提的血型論,都沒有一處相同?!?p> “那第二?”
“第二跟其他幾個受害者沒有關(guān)系。我單純就是好奇,憑陳先生你這處的防衛(wèi),兇手是怎么無聲無息進(jìn)來,又無聲無息行兇完離開的?難道真像白夫人剛才喊的,有鬼魅不成?還是說……”
黃月林說著說著,狐疑的目光從眾人身上一一審視而過,最后停在嚴(yán)羅身上。
嚴(yán)羅看到他的眼神,“黃探長懷疑我是內(nèi)鬼兼兇手?”
“哈哈不是不是,嚴(yán)兄弟誤會。我只是覺得嚴(yán)兄弟身手不凡,想問問從嚴(yán)兄弟的角度,有什么看法?”黃月林堆笑著說。
嚴(yán)羅看了眼黃月林,又看了眼陳英士。
想了想道:“你們有沒有查過這些死者最近共同出現(xiàn)過的地方?或者說共同接觸過哪些東西。”
黃月林怔了怔。
“我們這么點人手,怎么查得過來?”
“重點查道觀寺廟教堂等神靈香火之地,以及出土不久的古董之類?!?p> “有重點方向查起來倒是方便許多……不過你怎么知道得這么……”黃月林欲言又止。
嚴(yán)羅冷冷看他一眼,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