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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之間

第二十章 大魚

籠之間 琥川 5922 2019-10-30 19:05:10

  黑色的烏鴉一頭栽入水潭中,像是陷入了黑暗,除了波紋便杳無音信。

  陸千羽蹲在湖泊邊緣,透過水面尋找著那只烏鴉的影子。

  忽然,一支干枯的手從湖面上伸了出來,將陸千羽拉進了水中。

  陸千羽還沒來得及吸入足量的空氣,冰冷的湖水就將她的臉龐包裹了起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湖水并沒有順著鼻腔涌入她的肺部,反而充滿她身體的,是一種久違的滿足感,就像是嬰兒重新回到了生育了他的羊水中去。

  石籠人在水里撫弄著她那粗糙泛黃的長發(fā),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寶。她全身的皮膚上都堆滿了松垮的皺紋,在水流里呈現(xiàn)出一種臃腫而又崎嶇的姿態(tài)。她在水中翻身、舒展、沉浮,就像是在翩翩起舞。她大概是回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記憶,那種愉悅的年少和不羈的精神,使她完全忘記自己已經(jīng)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了。

  陸千羽直立著身子,懸浮在石籠人的旁邊,靜靜地觀望著這場久違的水舞。

  “我進入石籠的時候只有六歲,比你小很多,”石籠人游到陸千羽的身旁,欣賞著陸千羽年輕而豐滿的身體,“我想起來了,關于死神的所有記憶?!?p>  “可我還沒有,”陸千羽也學著石籠人的樣子在水里游來游去。

  石籠人的身體再次出現(xiàn)異變,像是被燭光照亮,蒙上了一層淡金色的輕紗:“終于,烏塔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p>  她的身體上重新長出了黑色的羽毛,雙臂化翼,雙腿成爪。她變成一只巨大的烏鴉鉆出水面,向著山谷外的天空中飛去。

  陸千羽望著黑色烏鴉留在水面上的投影,想要鉆出水面。然而,一股莫名的寒冷卻突然席卷了她的身體。她猛然回頭向下望去,卻發(fā)現(xiàn)湖底除了黑暗什么都沒有。

  日光透過山谷,透過水面,在湖中順著深度漸漸變得暗淡,就像是金色的粉塵從湖面傾斜而下,將陽光滲透到的地方染成了金色。與光明相對應著的是湖底的黑暗,一望無際,宛若深淵。

  陸千羽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了錯覺,揉了揉眼睛,當她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仍卻然覺得她腳底的黑暗中,有一根根極其模糊的彎曲線條在悄然變換著它的角度。

  好奇心使她向下游了下去,想要知道剛才是什么東西在湖底的黑暗里恐嚇著她。然而她游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剛才那些模糊的彎曲線條。

  “你在哪,為什么要躲著我?”陸千羽向著四周的黑暗高聲詢問。

  “是你嗎?”黑暗用蹩腳的音調回問道。

  “你到底是誰,先現(xiàn)身再說話!”陸千羽蹬著腿,想要借助推動水浪的力量讓自己懸浮上去,但是她的身后,卻突然多出一面黑色的墻。

  陸千羽摸了摸背后的阻擋物,覺得那種柔軟的質感并不是墻,更像是……一種生物的皮膚。

  黑色的墻上,突兀地睜開一雙龐大而又晶瑩的眼睛,好奇地盯著陸千羽看。

  陸千羽被嚇得心臟都在顫抖,這種感覺,就如同一只弱不禁風的小蝦米,在海里閑逛時忽然遇見一只處在食物鏈頂端的龐大捕食者,除了恐懼,便只剩逃命。

  黑色的墻緩緩游動,一邊遠離陸千羽,一邊向上浮去,從黑暗的湖底鉆入了光明。

  借助暗淡的陽光,陸千羽才看清了它的真面目,一條巨大的魚。

  “剛才說話的,是你?”陸千羽依然在試探自己是否會被吃掉的路上漸行漸遠。

  大魚擺動著它修長的鰭,看起來就像是一條條垂在水流里的絲帶。它向陸千羽游來,卻沒有張開嘴,只是圍繞著陸千羽轉圈。

  “我的天吶,這條大魚進食之前難道還要欣賞欣賞獵物的身材?”陸千羽在心里默念道。

  湖面上,此時浮現(xiàn)出一枚黑色的墨斑,山谷上那只巨型生物的身影正越來越接近。

  “我就知道石籠人不會拋下我不管的!”

  陸千羽繼續(xù)在心中狂喜,然而下一秒,她就呆住了。墨斑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地覆蓋著整個湖面,這已經(jīng)不是一只黑色巨鴉的降臨了!

  無數(shù)個龐大的身影沖入湖面,在淡金色的湖水中激起了翻滾的水流。黑色的烏鴉群借助水流的阻力降低著自己的速度,在即將下落至光明與黑暗的邊界的時候,巨鴉們都一齊褪去了黑色的羽毛,變成了一個個懷抱著金色圓球的赤裸女人!

  最接近陸千羽的那個女人,在水流里不停地旋轉,像是十分享受這個化為人形的瞬間。

  她的修長黑發(fā)散在她的身后,宛若一件絲織的披風。她瞇著眼睛,柔滑的身體在水流的浸泡中顯得更加嬌艷迷人。

  女人將懷里的金色圓球送入大魚的嘴中,并且十分疼愛地摩挲著大魚的嘴唇。

  這個場面如果定格住,一定是一幅唯美而又奇幻的美人野獸圖,然而令人尷尬的是,那個女人發(fā)現(xiàn)了身旁的偷窺者。

  兩雙眼睛對視著,氣氛是出奇的平靜。陸千羽本想在這種宛若凝滯的時間里,仔細地觀察下眼前這個女人的身體輪廓,可是那個女人卻在此時忽然奮力地游了過來。

  陸千羽來不及逃,就被那個女人緊緊地抱在了懷里。極其用力的胳膊,將陸千羽的脖子勒得有些緊迫。

  “你終于回來了!”女人興奮地哭道。

  臥槽你他媽又是誰???陸千羽掙脫不掉,只得懵逼地被她抱在懷里。

  “我是子沐??!”

  女人的眼淚融化在水中消失不見。她將覆蓋在脖子上的頭發(fā)推開,露出了紋在皮膚上的那只紫色小蝴蝶。

  像是被施加了魔法的咒印,那只紫色的蝴蝶紋身沖破了陸千羽堅硬的心殼,將遺忘在她內(nèi)心深處那段記憶重新喚醒。跪拜的黑潮、羊頭杖的祭司、死去的爺爺、渾身漆黑的女人……在這一瞬間,她終于相信了一件事情。

  自己的名字是索吾,烏塔族的眾多巫師之一。

  “子沐……”陸千羽呆呆地望著眼前這個女人。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女人捂住臉,小聲地哭道。

  陸千羽撫摸著女人左臂上的那根細長的舊傷疤:“你怎么了?”

  “我找你的時候,不小心受的傷……”女人撤回手,將傷痕藏在身后,“比起這個,來見見他。”

  大魚游了過來,用身體小心翼翼地蹭著陸千羽的肩膀。

  “水犀……”陸千羽將大魚抱住,念出了他的名字。

  “十八年前,我們兩個在鈴木山引領亡靈的時候,你被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吞噬其中。我知道你沒有死,只是重新回到了人類的模樣,可是不管我怎么尋找,都無法找不到你。還好,你的樣子沒有變,我們終于又團聚了!”

  陸千羽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抱歉,我暫時只能想起來你們的名字?!?p>  “這潭湖名叫‘黃泉’,是死神的聚集之地。從神蛹里出來后,烏塔族的女性會在‘黃泉’的浸泡中變成黑色的巨鴉,稱為鴉死神。而烏塔族的男性則會永遠地留在‘黃泉’里,成為魚死神。鴉死神以黑色烏鴉的樣子收集著世界的亡死之靈,魚死神則是它們永世的守護者。只有在‘黃泉’里,烏塔族的女性才能回歸到人類的形體,就像現(xiàn)在的我一樣?!?p>  “那些金色的圓球……”

  “只是裝著靈魂的容器而已,鴉死神將靈魂連同魂鎖一起收回,并由食死神安置在‘黃泉’中?!?p>  陸千羽的腳底,游出來無數(shù)具龐大的陰影。在光明的洗禮中,巨魚之群呈現(xiàn)出一種類似于神之國度般的圣潔與浩瀚。它們各自尋得自己的位置,從撫摸它們的女人手中接過金色圓球,像一只只巨大的乖孩子,在體型比自己小很多的配偶面前嬌羞地轉著圈。

  “我該走了,”子沐的身上,開始重新長出黑色的羽毛,“索吾,你是第一個能夠活下來的逆命者,也可能是最后一個。無論如何,都請你不要忘記,我曾經(jīng)存在過。”

  女人們與魚群分別,重新舒展開黑色的雙翼,飛出湖面,飛出山谷,向著屬于她們各自的下一個亡靈飛去。

  巨魚之群掉頭,重新游回湖底的黑暗中去。它們的修長的魚鰭順著水流飄搖著,像是湖泊里生長出來的銀色海草。名為“水犀”的大魚戀戀不舍地游向魚群,游幾下,便回頭用它那晶瑩剔透的眼睛凝視一眼同樣凝視著它的陸千羽。

  終于,那個大魚下定了決心,游離了魚群,用光滑的肚皮推著陸千羽,領著她一起游向了湖底的那片深淵。

  ***

  大魚將陸千羽含在嘴里,繞過巨魚之群中那幾只拖著七彩魚鰭的龐大巨魚,游到了魚群的最底端。

  目送巨魚之群遠離后,大魚才張開嘴將陸千羽吐了出來。

  陸千羽還以為自己真地被吃掉了,剛一出來,就嚇得四肢亂舞??墒蔷o接著,眼前的這種近似于天神佛國的壯麗景象卻使她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密密麻麻的鎖鏈從湖泊的最底端蔓延出來,在黑暗的水流中析射出勉強能照亮大魚臉龐的金色微光。鎖鏈的下端,深深地插入了黑暗,看不見它的盡頭。大魚領著陸千羽穿梭在鎖鏈之中,像是漫步在一片長滿了金色麥草的森林。

  每一根鎖鏈的頂端,都連接著一個形狀不規(guī)則的暗金色物體。大魚將口中的金色圓球吐出來,靜靜地注視著湖泊中更底層的黑暗。

  果然,一根金色鎖鏈從黑暗里生長出來,鉆入了金色圓球那一層薄薄的殼。

  陸千羽看見一個睡著了的小男孩從金色圓球里滑落出來,他胸口里的那根鎖鏈與湖底伸出來的那根鎖鏈連接在一起。小男孩緩緩地睜開眼睛,并沒有哭,只是翻個了身,又在湖水的撫摸中再次沉入夢鄉(xiāng)。

  一眼望不到邊的金色森林,在湖泊的黑暗里安葬著數(shù)以億計的亡靈之魂。

  大魚將尾巴擺到上方,身體倒懸在水流中,像一枚浸泡在湖中的落葉一樣緩緩沉入湖底。

  陸千羽知道這只是魚類的一種娛樂方式,但仍然很心疼地游了過去,將手貼在大魚的皮膚上輕輕摩挲著。在陸千羽將額頭也貼上去的那一瞬間,大魚的身體里忽然迸射出亮金色的耀眼光束,仿佛是有一盞明燈在它的身體內(nèi)燃燒起來,釋放出的熾烈光束,擾亂了金色森林的安詳與靜謐。

  在金色的光束熄滅之后,一個赤裸的男人倒懸在湖水中。

  “我的天……”陸千羽瞥見男人身上那些清晰可見的肌肉紋路,一種狂野的氣息將她的臉龐燒灼成滾燙。

  男人擺動著手臂,卻發(fā)現(xiàn)那種搖晃水流的觸覺變了味。他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正一絲不掛地懸在陸千羽的眼前。氣氛又變得安靜了起來。

  “我不是故意的!”男人迅速地游到陸千羽的身后,“你把回歸人類的力量也分給我了!”

  陸千羽臉色羞紅,這才想起自己應該緊閉雙眼:“沒事的,我……”

  還沒等她說完,男人就從身后抱住了她,興奮地拖著她在金色森林的鎖鏈之間游來游去:“我回來了,我的名字是水犀,烏塔族最強壯的巫師!”

  囚禁千年的枷鎖,此時從他的肩膀上卸下。他瘋狂地支配著自己身體的運動,感受著身為大魚時不能體會到的快樂與自由。

  許久,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抱著陸千羽。

  “對不起,我太高興了,”水犀放開陸千羽,并懸在她的背后,“謝謝你,索吾?!?p>  “你可以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嗎?”陸千羽背對著水犀,環(huán)望著金色森林的莊嚴景象。

  “如你所見,世界上所有亡靈的魂魄都沉睡在這里,”水犀說道,“我本以為我也會變成神的那種樣子,可是這潭湖泊卻將烏塔族的所有男性都留了下來。起初,我們失落,把自己當成了被神明拋棄的異徒,認為變成大魚是對我們的懲罰??墒?,湖底中的那個聲音卻告訴我們這是神的旨意,于是我們欣然接受了現(xiàn)實,畢竟,我們也終于步入了死神的行列?!?p>  “湖底?”

  “在下達完旨意后,那個聲音就再也沒有響起過。我們試圖去尋找它,可無論我們?nèi)绾蜗聺摚紵o法到達湖泊的底端?!?p>  陸千羽低頭望去,金色鎖鏈的微光在湖底的深淵里被吞噬殆盡。

  “湖底會不斷地伸出魂鏈,與亡靈的魂鎖發(fā)生感應,連為一體。因為鴉死神有時間限制,于是將亡靈引向黃泉深處的指責就分給了我們食死神?!?p>  陸千羽忽然覺得在眾多魂鏈之中,有一根魂鏈要比其他魂鏈粗壯許多。

  她游了過去,順著魂鏈向上摸去,最后,停留在連接其上的亡靈面前,呆呆地懸在那里。

  水犀覺得奇怪,也跟了過去。

  在他們的面前,是兩個緊緊擁抱在一起的亡靈。一男一女,貼在一起,懷里摟著一根頂端空蕩蕩的魂鏈,加上他們的兩根,三根魂鏈融為了一體。

  陸將,宸珠。

  陸千羽哭了起來,仿佛是一場久別的重逢,在最后的時光里,她終于見到了自己名義上的父母。銀發(fā)女人閉著眼睛的模樣,依然和夢境中她躺著的姿容一樣迷人。留著胡茬的男人胸前插著斷箭,漂浮在水中,輕輕晃著他亂糟糟的頭發(fā)。

  他們懷里抱著魂鏈,像是抱著他們的孩子。

  “現(xiàn)在覺得,他們當初擊落你,反而是一種幸運,”水犀認出了這兩個亡魂,因為在十八年前,正是他親手將殺死索吾的人類安置于此。

  “這根魂鏈,是我哥的……”陸千羽撫摸著那根飄在水中的金色的空頭鎖鏈,“我哥沒有死?!?p>  “你脫離了烏塔族的命運,擁有了新的生命,我本不應該打擾你,”水犀有些猶豫地說道,“可是他的魂鎖已經(jīng)被回收了,沒有魂鎖的人類,只能是死人。我知道,人類有一種魂魄的形式,可以逃離黃泉,繼續(xù)生活在人世間??墒?,他終究是死人?!?p>  陸千羽忽然想起哥哥評價鬼王的那句“元神俱滅”,她瘋狂地拽住水犀,全然不顧直視他赤裸的身體:“你看看我,有沒有魂鎖?”

  “雖然中間有斷裂過的痕跡,但是你的魂鎖依舊完整?!?p>  陸千羽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失去魂鎖的哥哥因為釋放信徒之力而元神俱滅被死神拋棄的樣子,恐懼得止不住地顫抖。

  “我要回去……”她揉了揉眼睛,小聲而堅定地說,“我要回去,把魂鎖還給我哥?!?p>  “不可能,”水犀打斷了她,“我知道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索吾了,但你和索吾的樣子一模一樣,完全就是按照索吾的生命軌跡生長的。索吾變成死神的年齡,就是十八歲。也就是說,即使你回歸了人類,也會在十八歲的時候重新獲得死神之力。不完整的魂鎖是支撐不住死神之軀的,你借給魂魄,便只能替他赴死?!?p>  “那有什么關系?我哥活著就好啊……”陸千羽推開水犀,奮力地向上游去。

  “別,上面是巨魚之群!”水犀想要攔住她,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為時已晚。

  巨魚之群發(fā)現(xiàn)這個不合之眾,開始齊刷刷地掉頭向這邊游來。它們發(fā)出低沉的聲音,仿佛是深藍中藍色鯨魚的陣陣低吟。

  大魚們勢不可擋地俯身沖下,將陸千羽渺小的身體在魚群中撞來撞去。

  水犀想要阻止,卻發(fā)現(xiàn)變成人類的自己,在水中的速度已經(jīng)完完全全地遭到了碾壓。

  幾頭白色巨魚將長鰭纏住陸千羽,懸浮在她的兩邊,像是關押囚徒的深海守衛(wèi)。

  在巨魚之群里,游出來一只年老的巨魚。它的體格是無比的龐大,比魚群中的所有巨魚都要大。它渾身鍍著暗金色的鱗甲,修長的魚鰭不在是白色,而是一種嬌艷的深紅色。

  “父親……”水犀費力地游到陸千羽身旁,想要把體型數(shù)倍于他的守衛(wèi)撞開,然而這是徒勞的。

  “身為族長的兒子,你居然私自帶領入侵者染指禁地,我很失望,”暗金巨魚低聲說道。

  “不是的,父親,她是索吾啊,十八年前失蹤了的索吾!”

  “我知道,”暗金巨魚平靜地說,“但是,就連鴉死神也沒有進入禁地的權利。你不但不阻止索吾進入禁地,反而還受到她的蠱惑,私自變成了人類。你們都該死?!?p>  “父親!”水犀喊道,“烏塔族的男人,難道就要以大魚的樣子度過自己永無休止的一生嗎?”

  “是的,這是神的旨意。神降恩于我們,讓我們有資格成為神明的奴仆,但是你卻不懂感恩,辜負神明的恩賜。你讓神明失望,同時也讓烏塔族蒙羞,”暗金巨魚緩緩上浮,俯視著它身下的兩個人類,“烏塔族不需要你們兩個敗類。”

  暗金巨魚的身后,沖出幾頭淺紅色魚鰭的半金色巨魚。為了向神明表達忠誠和提升自己更好的修行,這些烏塔族的長老都爭先恐后地將巨口伸向叛徒。

  “住手,父親……住手啊,父親!”水犀的眼睛里,迸發(fā)出亮金色的光輝,將沖過來的幾頭巨魚都吞噬成了熾熱的余燼。

  在狂暴的處決之后,水犀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在下墜的途中,重新變成了魚類的樣子。

  更多的大魚一擁而上,沒有了搶攻者,后繼者顯得更加狂熱。

  魚群將變成大魚的水犀撞來撞去,鮮紅的血液噴涌而出,將金色森林的鎖鏈染成了暗淡的猩紅色。

  陸千羽想要阻止這場虐殺,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的。

  她還沒來得及掙扎一下,就被身下的一股怪力吸入了黑暗湖底的無盡深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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